染染抱着晨歌站在那莲花字的屏风前,笑意盈盈的望着屏风,晨歌伸出小手去触碰屏风,染染忙笑着说:“小捣蛋鬼,别乱摸哦,若是花瓣掉了,你父皇会不开心的!”
晨歌咧着小嘴笑着,依旧伸出手去摸那些粉色的花瓣,染染笑着将她的小手放在上面,轻声说:“摸一下,只许摸一下哦!”
晨歌虽小,却爱动,也很有力气,小手触碰到花瓣,竟然紧紧抓住了,染染忙哄着说:“好宝贝儿,快放开,快放开哦!花瓣掉了就不好看了!乖……”
四个月的孩子,哪里分得清轻重,小丫头竟然紧紧抓着花瓣不撒手,染染不敢跟她夺,又实在喜爱那莲花字,只好一再的哄着。
晨歌的手无意思的抓着抓着,便扯了一瓣下来,染染无奈的看着那个生辰的“生”字,竟少了一横,变成了“牛”,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念道:染染,牛辰快乐!
青华恰好端了公主的蛋黄进来,看到了也忍不住笑着说:“公主真是个鬼机灵,总是让人忍不住就想笑。”
染染轻轻蹭着她细滑的小脸儿,笑着说:“是啊!越大越发调皮,等到长大了,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青华笑着说:“您担心的也太早了些吧?公主这么小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大了必然也是倾国倾城的容颜,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染染叹息道:“你瞧这性子,从来不哭,只是笑啊笑啊,也不像别人家的小丫头,文静些、温柔些。”
青华又笑,摇摇头说:“您呀,真是操心太早了,以奴婢看,公主将来必定是个心胸豁达的人,不拘小节,性格也开朗,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染染这才笑着拍拍晨歌,笑着将她往嘴里放的莲花瓣揪下来,无奈的叹息说:“娘亲如今不能说你半句了,说了不是你皇祖母埋怨娘亲,便是你皇姑姑埋怨,如今连你的教习嬷嬷也开始替你说话了,你这小人儿,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她们一个个收的服服帖帖的?快点告诉娘亲,让娘亲也跟着学学哦!”
晨歌只是咧着小嘴儿笑,白皙的小脸儿透着微微的红,可爱极了,青华端了蛋黄过来,轻声提醒道:“该喂蛋黄了。”
染染亲自抱着她,围上帕子,青华将碾碎的蛋黄用银勺沾了一点点,小心翼翼的送到晨歌口中,她不费劲便吃了下去,听话极了。
喂了蛋黄,青华又喂她喝了一些水,接过来说:“奴婢哄公主睡觉吧!”
染染将她递给青华,将手中被扯掉的莲花瓣又想法子粘了上去,轻笑着说:“要是皇上看到他亲手粘的字被他宝贝闺女给扯了,你说他敢不敢生气?”
青华笑着回道:“皇上只怕是不敢,公主现在的人缘可比他还好呢!他若敢说,太后娘娘第一个不饶。”
染染咯咯笑了起来,看着晨歌睡了,将她接过来,放在了床上,青华拿着羽扇坐在一旁给她轻轻摇着,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柔软的,她是真心把这个孩子当成宝贝来带着的。
阳皇后重重咳嗽着,青月忙上前给她拍着背,焦急的提醒道:“太后,还是让太医来给看看吧!这样拖下去可不是法子啊!别小毛病拖成了……”
那些是忌讳的话,她也不敢说的太明白,阳太后摆摆手,艰难的直起腰,轻声说:“无妨,大病小病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倒比活着更解脱。”
青月忙试探着问:“太后,您得好好活着,才能看到柳太后哭的那一天。”
阳太后笑了,轻声说:“本宫就是要死了,也得想办法先看着她哭了,才安心,否则,本宫这条命留到今天做什么?”
青月又禀奏道:“刚刚奴婢得到的消息是,公主被皇上训了一顿,送回她的寝宫关了起来,再也不许她出门半步,所以,您看,今儿都没有来给您请安,不过,您可千万不要怪罪她。”
“自己的女儿,怪罪不怪罪有什么区别吗?本宫对不起她,这些年来,让她跟着本宫受了不少的苦,到头来,还是不曾为她寻觅一个合适的归宿,本宫若是走了,谁来照顾她?”
青月沉吟了片刻,还是壮着胆子说:“据说,她是喜欢谢君庭的。”
“那又怎么样?谁年轻的时候不曾爱过?爱到最后,还不是一身的伤?要么两情相悦,要么干脆分开,勉强的感情,不会幸福,但是得到了,却不是爱,更让人发疯。”阳皇后叹了一口气,眸光转向窗口,像是陷入了遥远的记忆里。青月不忍心打扰,弯腰缓缓退了出来,独留她一人回味那过去几十年的爱和痛。
回忆那般真实,仿佛还在眼前,而她还是那个纯真懵懂的少女,遇上了,嫁了,便一生都陷进去了。
梦醒在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亲耳听到他对太后说,不爱她,只是需要娶她!她哭过恨过,期盼过,怀着希望无数次的等待过,到最后等来了什么?等来了他遇上爱上了柳若薇,等来了他愈发的疏远和冷淡,等来了子钰的降生,却没能换来他的半分怜惜,直到,子钰中毒……
当时子钰中毒,有证据将矛头指向了柳若薇,却被极少管理后宫之事的他一口否决了。他只用了一句话,便让阳明澜瞬间崩溃,他说:“若薇不是那样的人,朕信她!”
后宫三千佳丽,他从未为谁开口说过话,她恨透了他那句信,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那一次扳倒柳若薇,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失去了什么。
这,也成为她对子钰,最大最大的歉疚,从此以后,她常常从噩梦中醒来,为子钰而心疼,更为自己亲手对女儿下过的毒而饱受良心的折磨。
所幸,不是一无所得,因为子钰受的苦,皇上从此对她多了怜惜和关注,进而对她也多了怜惜和关注,她们母女才重新慢慢回归到他的眼底。
对子钰的所作所为,让她痛的要死,让她良心像被蚂蚁狠狠咬噬,从骨子里都泛着疼。可是,又能怎么样?她不这么做,早晚她皇后的位置会被人给夺走,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子钰用自己的健康给母女换来了平静而安稳的生活,为了赎罪,也因为绝望的意识到,她的世界,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才选择了常伴青灯古佛,来赎自己对女儿犯下的错。
外人只道她心静如水,却不知,水不是不泛波澜,而是水全是泪堆积而成,太苦太咸,她自己也不敢去触碰。
君庭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君彦扶着额头低低的呢喃:“都告诉你了,快帮我问问父王,何时能放我出去,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再呆了……我好想离开,我好想娘亲……”
君庭呆呆的往外走,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身后的呢喃声渐渐低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轻声说:“我要离开江南了,而你还在爹娘身边,好好照顾他们……”
他推开牢门,走了出去,狱卒走了过来,见了礼,他轻声说:“好好照顾着他,不要亏待他,他毕竟是二公子。”
狱卒应着,快步走到君彦身边,想要将沉睡的他扶起来,却惊恐的大喊了一声:“二公子!二公子……”
君庭有些发愣,片刻,眼底闪过精光,大惊失色,迅速转身跑了回来,只见狱卒扶着软软的君彦,张大了嘴巴,看到他回来,满眼都是惊恐的神色,浑身都在哆嗦,而君彦,脸上带着笑意,睡的香沉,唇边,缓缓流下一道暗红的血迹。
“君彦!”君庭扑过去,悲恸的狂吼。
这一刻,他明白了父王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死在敌人手里,一定很痛苦,死在自己人手里,必然是笑着去的。
君庭痛哭失声,瘫倒在君彦的脚下。父王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他不要自己的孩子惨死在敌人的手中,那样的他们,也许会被剑刺透,也许会被刀砍成泥,如果结局都是一个死,他要他的孩子,安详的去……可是这种安详,要多狠的心,多大的决心,才可以下?最狠心的是父王,最痛苦的,也是他……
“不!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君庭紧紧抱住君彦已经慢慢冷去的身体,哭得如癫如狂。
当日,江南青王府传出消息,世子谢君庭为了谋求权力,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兄弟,青王大怒,将他赐死,推下万丈悬崖,只为今生永不相见。青王妃闻讯,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后便如疯癫一样,任何人都不再认得,只是不停的叫着三个儿子的乳名,抱着枕头轻轻摇晃着。可怜当年的绝代佳人,到如今竟落得疯癫的结局,然而,这,又不是最终的结局。
青华一边给小公主扇着扇子,一边和染染低声说着话,从她听得的前线的消息到宫里的某些传闻,她全都不瞒染染半分。染染一边听着,一边沉思,时不时问上几句,或者嘱咐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