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逆子,还想躲到什么时候?”男子一下车,僻头便骂。
严歆冷睨他一眼,靠着车身,一动也不动,表情阴郁。
“立刻跟我回去。”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人看不出他年龄。
“没空。”严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你……”严俊堂胸口起伏不停,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严俊堂,他的父亲,也是十年前声明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人,从他踏出严家宅的那一刻,他就已不再认这个人作为自己的父亲了。
唯一愧对的便是他的母亲,温柔如水的一个女子,因为身体不太好,让他很担心,十年了,偶尔她会过来探望一次自己,总是劝自己回家,他总会硬着心肠不愿意跟她回去。
“你没资格叫我回去。”严歆的脸色变得非常的冷硬。
“你妈想要见你,她快不行了。”严俊堂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奸商,居然低声下气的向他低头。
“什么?”蓦地严歆的语气变得凌厉,他绝不允许有人诅咒他的母亲。
“你妈,她,捱不过两天了。”充满沧桑的语气,让他瞬间老了十岁。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严歆激动的揪起他的衣领,使他原来已十分难看的脸,变得更加绷紧起来。
“咳,咳,放,放……”严俊堂被他揪紧衣领差点窒息。
“少爷,快放开老爷,他的身体……”司机一见状况不对,赶紧上前想把他们分开。
“走开,你说,告诉我啊?”严歆激动得呼吸急促,用力拔开司机,他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明明妈妈半年前还好好的过来看他的,一定是他在骗他回去,回到那个牢笼里去,一定是这样的。
“放,放开我,再,再告诉,你。”严俊堂拼命地呼吸,他早就料到他一定会很激动的,可是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最好有最好的理由,妈好好的怎么可能,四个月之前她还好好的过来,是不是你害她伤心?”严歆放开他,沉声警告。
“对,四个月之前她还好好的,你又可关心过你妈?她被癌症折磨了两年,连饭都咽不下,只能喝些稀饭,你可曾关心过她?”
严俊堂被他激怒了,他何尝不心痛,陪伴他大半辈,就要这样的离他而去,他又怎么能受得了?如果不是她一直思念着这个儿子,一直想见他最后一面,他会过来哀求他吗?需要吗?
严歆怔住了,回想母亲过来看他时,不曾一起吃过饭,只道自己已提前吃过了,看到母亲越来越瘦,内心的愧疚未曾减半分。
总是慈爱的看着自己愉快的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不留一点丁,他自私地享受着母亲给予自己的母爱,可自己有关心过母亲么?看着母亲眼里的泪花,听着母亲慈祥的解释,只因高兴,而不懂母亲心中的无奈,离别在即的伤心,那种痛,他不曾懂。
搜索记忆,他一直抱怨父亲对自己的严厉,对自己的期望,抹杀自己的爱情,甚至最后将他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
“回去看看她吧,你妈妈她一直都很想念你。”老眼里含着泪花,这也许也是他能最后一次见到他了,他离那一刻也不久矣。
“她在哪里?”哑哑的声音带着满满的酸涩。
“玛丽医院。”苦涩的吞下那一抹笑,他也只能撑上一段时间而已。
“我知道了,你,爸……早点回去吧。”停顿了很久,终是涩涩的叫出来了。
“好,好,我就回去,我这就回去。”他激动地看着他,十年了,终于肯叫他一声爸了,他欠他的太多了。
“早点休息,别累着。”关心的话,终究还是脱口而出。
“会的,你也别累着,今晚夜了,明天一早再去看你妈妈。”也许父子天性,也许父子没隔夜仇,他终于放开心胸接受自己了。
“嗯,老王送老爷回去。”严歆有些愧疚的避开他关心的眼神,他有些不自在。
“好,老爷,请上车。”
待他们走后,严歆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远去的小点灯光,或许改变现状并不可怕吧。
在病房的外面徘徊,内心的煎熬灼烧着他,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该进去吗?严歆感觉到手心都在冒着冷汗。
踌躇片刻,举起微颤的手,轻轻地推开紧闭的房门。
看着躺在病床上那个被化疗给折磨得不形的母亲,他蓦然一阵鼻酸。
她目前的体重,大约只有过去的一半了,尖瘦的脸庞因岁月留下了沧桑的痕迹,眼角的皱纹更深易见,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泛白了。
看着母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严歆只觉眼眶酸涩,喉咙发疼。
“妈……”严歆咽哽的轻唤,激动地走到病床旁边。
紧握着她瘦弱的手,这双曾在厨房里忙碌着给他做饭的手……
郑灿似乎感觉到儿子就在身旁,沉睡的眼睛,睁开眼睛慈爱地看着他,轻微地叫唤。“小严?”
“妈,是我。”严歆温柔地回应,微垂眼帘掩饰眼里的疼痛。
“小严,你不开心。”郑灿柔柔地开口,这个儿子没有让她操多少心,可却是唯一一个她放心不下的,并不是因为他不懂事,而是他太过懂事,太过压抑自己。
“妈,我没有,你要安心养病,你说过要看我成家立室的。”严歆低声安慰道。
“小严,如果将来有一个女子对你很好,不求回报,那你一定要好好的珍惜,不要因失去了再后悔,知道吗?”郑灿了解他的性格,也同时知道他没办法放开心胸去接纳任何人。
“妈,别说了,你饿了吗?”严歆知道妈妈为了他好,可是他……
“嗯,我想吃和记的小米粥,你可以买一份吗?”郑灿闪着亮眼,渴望地看着他。
“好,只要妈想吃什么,我一定会买回来,我现在就去。”严歆咽哽的说,他想,如果再不出去的话,他会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