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柏舟平静下来,开始捋思绪:素素水性从小就好,不可能掉进水里浮不起来。一天一夜过去,如果素素真的淹死河中,应该有尸体才是!现在找不到尸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素素被人抓走了。失踪的五位将军中,只有耿盛的尸首找到,其他将军生死如何,他不得而知。
虞柏舟坐在房间里,看着素素骑着毛驴打仗的画像发呆。
容郡守跟白青楼的秦红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两人从头至尾没露过面,所有矛头却指向这两人。虞柏舟一夜未眠,身染风寒,浑身无力,即便如此,为了素素,他也不能倒下。他吩咐苏周去查秦红的背景,让李大狗留意白青楼的动静。
虞柏舟去耿盛房间转了一圈,经过荷塘,突然想起素素那天说,在这里闻到有血腥味。柏舟叫巡逻的士兵,问道:“这荷塘的水是流向哪里?”
“回将军,这荷塘的水直通凉城河。”
虞柏舟心头一惊,脑中一些事情变得明晰起来。当夜他跟素素过来时,耿盛已经死了,当时凶手应该带着耿盛的尸体一起潜在荷塘里。虞柏舟推开门走进耿盛的房间,房间依然保持着当夜的模样,桌上的食物已经酸臭。他在房间内走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用的东西。
“老大!”这时候李大狗从外头慌忙忙跑进来,“老大,大牛去宗河县追查容郡守的下落,跟人打起来了!宗河县当家的盗匪和大牛约定在三日后比武,若是输了,他就得留下一条胳膊。”
“怎么回事?”虞柏舟蹙眉。
“宗河县以晏家帮那帮匪盗势力为大,他们根本不让大牛进县城,这不,大牛也是个火爆脾气,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大牛跟晏家帮二当家不分伯仲,便约定三日后比武,赢了就让我们进县,输了就得留下一条胳膊。”李大狗叉着腰,气喘吁吁道。他在房间站了一会儿,揉了揉鼻子忽地打了个喷嚏,“老大,这屋子怎么也一股香粉味儿?就跟白青楼那股香粉味儿一样。”
“是秦红。”虞柏舟说,“我怀疑是失踪的秦红和容郡守串通一气抓走了素素以及失踪的四位将军。伊瓦塔骁勇善战,手段狠戾,而秦红能得到伊瓦塔的垂涎,必然也是个有手段的狠角色。”
李大狗不解,“自我们入驻郡守府后,连厨子都是严格检查过的,她是如何进入郡守府的?”
“有两个可能。”虞柏舟顿了顿,说,“第一个可能她是沿着凉城河潜入郡守府荷塘;第二个可能,她一直在郡守府,从未离开过。”
李大狗惊的一颤,“老大,你是怀疑秦红混在那群丫鬟中?”
“不错,秦红确实在那群丫鬟中。”顾今朝跨进房间,递给虞柏舟一个香袋,解释说:“这是白青楼特制香袋,为了压制女人受孕,这种东西青楼女子经常携带于身。只是,白青楼的香袋里加了一味能令男子兴奋的草药。”
“本王刚才让仵作验了尸体,发现耿盛和其他四位将军胃里囤积着大量的油腻食物,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饮食量。本王问过仵作,仵作说,他曾验过的‘作死’尸体也都有这个特点。死前食入过多不易消化的油腻食物,很容易导致交媾时男性口吐白沫猝死。四位将军身强体壮,本不应会轻易猝死,但有白青楼香囊做加持,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到底,是因为那几位将军吃太多?可正常情况下,几位将军也不会没有节制地吃东西吧?”李大狗问。
“但如果是去喝花酒,姑娘们殷勤地往你嘴里送食物,你会不会拒绝?”顾今朝问。
李大狗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大概明白了顾今朝的意思。“归根结底,那些丫鬟就是杀害四位将军的凶手?”
“丫鬟只是被秦红利用,并不知其中真相。”虞柏舟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秦红就在那群丫鬟之中。王爷,提审吧。”
“本王爷正有此意。”
提审的地点在郡守府大堂,一群丫鬟被带上来。要开审时,虞柏舟眸子一沉,“不用审了。”
顾今朝疑惑,扭过头看向虞柏舟。
“阿周,秦红身世你查的如何?”虞柏舟扭过头问苏周。
苏周上前一步,回道:“回老大!白青楼在没被伊瓦塔占领之前,本隶属朝廷。秦红本是秦霖秦廷尉之女,文武双全。五年前秦廷尉因为贪污受贿抄家,家里女眷被发配凉城轮为官妓,秦红靠着自身才艺成为白青楼头牌,连伊瓦塔这类骁勇硬汉,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虞柏舟摸着下巴沉思,起身道:“我们去宗河县,素素应该在宗河县。”
“老大……我们知道你伤心,可是素爷已经……”苏周看着他,以为他是伤心过度。
“秦红想为伊瓦塔报仇,如果她想杀了素素,在河里她就有机会将素素溺死,可凉城河并没有找到素素的尸体。”虞柏想到什么,眸色一沉,说道:“女人的报复比男人可怖,她不会轻易杀了素素,她只会让素素生不如死。”
“可是老大,你怎么就断定素爷被带去了宗河县?”李大狗不解。
虞柏舟没有回答,带着人大步往外走。他实在难以想象,秦红会对素素做什么。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素素还留着一口气,他……就会照顾她一辈子,哪怕素素失去四肢,沦为残废,他也会照顾素素一辈子。
他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素素还活着。
虞柏舟吩咐人备马,前往宗河县。李大狗紧跟其后,“老大,那些丫鬟不审了?”
虞柏舟:“少了一个人,还审什么?”
李大狗苏周一头雾水,顾今朝回头扫了了眼那群丫鬟逃掉的哪一个,应该就是失踪的秦红。
虞柏舟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往宗河县。秦红没杀素素,一定是想用另一种手段报复她。在凉城秦红没办法藏人,她只能将素素带到齐军去不了的地方——宗河县。
秦红跟家里女眷沦为官妓,其中必定经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她是女人,很明白女子清白的重要性。素素很有可能在宗河县青楼,想到这个可能,虞柏舟已是惊了一身冷汗。
于此同时,身处宗河县的素素浑浑噩噩醒来,四肢仍旧乏力。她睁眼打量四周,已经不是黑漆漆的石洞,而是一间发霉发臭的柴房。门缝渗进一道阳光,离素素不远处坐着一个黑衣女人。她见素素醒来,缓缓起身,走过来,用手中木棍戳了戳素素的腿。
女人问她:“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素素看了眼自己的腿,尝试着动了动。她的腿明明还在的,可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素素抬眸看着她。她笑了笑,眸子里透着一股阴鸷,“放心,你的腿还在,我还得留着你去陪客人。你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王爷将军们都很喜欢你啊?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如果你的心上人看见你承欢其他男人身下,你说,他还会不会要你?”
素素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个女人现在的样子比阎王还可怕。她吞了一口唾沫,“雨燕,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不怕我揍你吗?”
“你真可爱呢。”雨燕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看看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还逞什么强?本都是女人,我也不想为难你,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掺合男人的事?”
“我……哪里得罪你了?”素素看着眼前这个疯女人,她从没见过如此阴狠的脸。
“你害死了我的心上人,杀了你也是便宜你了。”
“你的心上人是……李……意?”素素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她不过是个丫鬟,怎么会跟李将军搭上关系啊?
雨燕眉头一蹙,扬手给了素素一个巴掌,怒道:“什么李意,你害死了谁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要让你们这些所谓的大齐将军,统统为伊瓦塔单于殉葬!”
“伊瓦塔?”素素心里满腔疑惑,“那几位将军是你杀的?失踪的将军也是你抓的?还有……你不是丫鬟雨燕,你是……秦红?”
“你还不算笨。”秦红起身,攥紧手中木棍朝着素素挥过去,重重落在她背上,素素脏腑受重力锤击,呕出一口血。
“我现在可真想砍断你的手脚,挖了你的双眼,让你的血流干。”秦红一双眸子血红,“可我现在不会这么做,同为女人,我会让你尝尝我所受的苦。”秦红端过事先准备的一碗药,捏住素素下巴,往她嘴里猛灌。药水苦涩腥臭,素素呛得肺都要咳出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坏,可她现在觉得这女人比她还要坏,这个女人比阎王鬼差还可怕。
秦红给素素灌了药,一脚踢在她肚子上,疼得素素揉着小腹哭。疼,真疼,她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打过。
“你……伊瓦塔有什么好的?他那么欺负你。”素素想起在白青楼里,翠红说,伊瓦塔经常欺负秦红姑娘。
“欺负?你们这些人懂什么!”秦红捏住素素的下巴,阴狠道,“他爱我,他说要娶我,他说要让我变得更加强大!他是在教我功夫,教我如何不被人欺负!他对我严厉,说明他在乎我。这天下,就应该有他这样的统治者!当今皇帝,不配做皇帝!五年前,我爹被人陷害入狱,我跟我娘、嫂嫂被送来凉城当官妓,你知道我们当时是怎么过来的吗?嫂嫂宁愿死,也不愿意做官妓。她死前,我跟我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糟蹋侮辱……我跟你一样,也会些功夫,可当我面对那些人时,我才发现我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无能为力。我为了活下去,苟且偷生,直到遇见伊瓦塔,本来以为苦尽甘来,却因为你……你毁了我的男人,毁了我的一切!”
“你现在……不是已经不在白青楼了吗?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而且,伊瓦塔都能当你爹了……”素素这时候还不忘说实话。大概是戳到秦红痛处,抬手对着素素又是一个巴掌,用木棍狠狠在她腿上敲了一下。
素素疼得直叫娘,下手真狠哪!
秦红笑道:“我要让你们都不痛快,我一条命换几条将军的命,值了。大齐皇帝不是喜欢打仗吗?我就让他失去几员大将!大齐君主昏庸无道,就算少了一个伊瓦塔,还会有第二个伊瓦塔出现。”
素素越听越困,偏偏这女人不让她睡,她一闭上眼,就被她用棍子给打醒。素素内心崩溃,她真的不想再听这女人唠叨。杀个人还这么多借口废话,烦不烦哪!
柴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年逾四十的妇人走进来,看了眼素素,说道:“我说,你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子?我还怎么带她去见客人?”
“洗干净就行了。”秦红面无表情道。
老鸨用手帕遮住鼻子,差了几名丫鬟进来将素素拖出去。几名丫鬟将素素带去一间厢房,塞进浴桶,将她洗干净。整个过程素素昏昏沉沉,等她清醒过来,已经被一群丫鬟摁在梳妆台前。
素素睁开眼,从铜镜里看着四名丫鬟,“几位姐姐,我这是……”素素不解,她刚才还在柴房被坏女人殴打,怎么转眼又到了这里?几名丫鬟脸上没有表情,谁也不理她。素素的脑袋还昏着,丫鬟将她梳妆打扮好后,将她扶至床上躺下。素素听见外面有敲锣打鼓的喧闹声。
素素睁眼望着四周,手上力气恢复些了,她撑着床榻慢慢坐起来,门被“哗啦”一声推开。一个醉醺醺的壮汉走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往她身上扑。素素侧身滚开,躲过男人扑击。男人一脸坏笑指着她:“小娘子,还跟我玩上了哈。没关系,大爷有的是耐心。”
“你……你想干什么?”素素踢了一脚被子,怒视他。
“哟,听口气,老鸨没骗我啊,还真是个雏?”男人端着酒壶坐过来,“小娘子别怕,今晚你要是伺候的好,我就把你给赎回去,当老婆。”
素素算是明白,这里是青楼。素素蹙眉,她只想跟柏舟生孩子,她讨厌被其他男人碰。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揍你!”素素抬起软绵绵的拳头。
“行啊,挺血性的小娘子。”男人道,“揍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有几个打得过我飞天虎云龙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碰我,柏舟一定会杀了你!我爹也会杀了你!”素素怒目圆睁。
“哈哈哈,柏舟是谁,你爹又是谁?到了宗河县林苑楼,就算你爹是皇帝老子,也不会有人怕你,反之,小娘子你的身价还会更高。”男人伸出粗粝的手指,挑了一下素素的下巴。
素素扭过头别开,问“你说……这里是宗河县?”
“是,皇帝老子管不着的宗河县。只要你来了这林苑楼,哪怕你是公主,也回不去了,所以,还是乖乖从了我吧。”飞天虎说着便要脱衣服。
宗河县是江湖术士、武林侠盗的聚集地。这里不受任何国家管辖,这里当家做主的是匪盗。因为地势原因,大齐朝廷几番想来攻城,都以失败告终。林苑楼是宗河县最大的青楼,这里只卖被拐来的姑娘。这里不乏官家小姐,出身越好的姑娘,在这里卖价就越高。
“好,那我跟你生孩子。”素素瞪着他。
“哟,你还想跟我生孩子啊?”飞天虎摸着下巴打趣道。
素素抿着嘴点头,“我娘说了,我长得俊,我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俊。跟你生孩子可以,但是跟你生孩子前,你得跟我来个比赛!你要是能赢我,我就跟你生,你要是赢不了,就……就从窗户外跳下去!”
“好好,你说,你说比什么?”飞天虎摸着下巴看着素素,愈发来了兴趣。
“我们……比吃饭!”
“你这是被饿坏了吧?”飞天虎哈哈笑道。
“你敢不敢跟我比?”素素眼神清澈,看的人心里舒坦。
飞天虎被素素这么一激,紧上腰带,招呼门外的小厮上了一桌菜。素素,双腿发软,扶着床险些摔倒。
飞天虎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拎住素素的肩膀,将她给拎坐在凳子上。
“哟,她们下手还真够狠哪,给你喂了多少药啊?连经脉都给你堵住了?”飞天虎刚好把住素素的脉,伸手在素素两只肩膀上点了一下。
素素穴道被解,捏捏拳头,力气终于回来一点!
素素挨着飞天虎坐下,冲着小厮道:“拿五桶饭来。”她这几天就吃了一个脏馒头,怎么着也得吃个五桶饭,补一补体力。
飞天虎拉过一桶饭,问道:“小娘子?开始吗?”
素素也顾不得回答他,将脑袋埋进饭桶,开始用手扒饭吃。飞天虎被素素吃相吓住,都说能吃是福,可是这姑娘也忒能吃了?老鸨这是在哪儿找的农村姑娘?说好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呢?说好的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呢?这可不就是一个几天没吃饱饭的农村丫头吗?老鸨这是用土鸡冒充凤凰?
素素在飞天虎惊愕中干掉一桶饭,随后冲他笑笑,抱过第二桶饭又开始吃。吃完三桶饭,素素意外发现自己手上力气回来了!
飞天虎输了。飞天虎觉得自己受到欺骗,这姑娘不仅没有反抗,吃饭还这样……分明就是老鸨派来骗钱的吧!骗钱的吧!
素素吃完第五桶饭,发现飞天虎不见了。此刻飞天虎在外面,抓住老鸨开始理论。
素素吃了五桶饭,虽然不能打人,但跑路绝对没问题。飞天虎觉得自己受到欺骗,开始闹事,素素趁乱跑下楼。她跑到楼下被人发现,慌乱之间打翻烛台。
烛火点燃纱帐,火势起来,一群人往外涌。素素跟着人潮跑出去,没命地往人堆里面跑。素素在人群中看见秦红,吓得她赶紧调头。
虞柏舟到宗河县跟庄牛会合,他们带来的精兵拦在城外,由于地势无法展开攻城。宗河县当家做主的是晏家帮,虞柏舟跟他们协商后,二当家才答应放他们三十几人进城。
宗河县三十二家青楼,虞柏舟带着人一间一间扫荡。到最后一家林苑楼时,发现林苑楼大火,街上的人潮堵住他们的去路。虞柏舟骑在马上,扫了眼人群,很快看见一个蹦蹦跳跳的青色影子。素素跑的时候跟常人不同,她喜欢蹦蹦跳跳,为此,虞柏舟没少说她像兔子。人潮堵住虞柏舟的去路,他骑在马上勒住缰绳,看见素素那抹青影,他扬着手中的马鞭,几乎连心肺都要吼出来:“素素!”
顾今朝闻声回头看向虞柏舟,他随着柏舟目光瞧去,哪里有素素身影?
林苑楼火势越来越大,朝着他们这边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宗河县住户多得是各国逃犯以及江洋大盗,大伙儿为了抢路,拔刀的拔刀,亮剑的亮剑,挨着林苑楼这一片,混乱不堪。
由于周围声音太过嘈杂,素素没听见柏舟那声吼,她随波逐流到了另一条街,挤进一条人少的巷子。
素素见甩掉秦红,靠着墙大喘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感叹:“总算……”
“总算逃出来了?”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有人接了她的话。素素浑身僵冷,转过身看着秦红。
素素朝后退了几步,拾起一根棍子指着她,“坏女人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我就揍你!”
“你现在使得上武功吗?”秦红踱着步子慢慢逼近,脸上浮着一抹阴森笑容,“这里是宗河县,你跑不了。”
素素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直愣愣看着她,“你说不跑就不跑?我岂不是太没面子啦!”素素将手中的棍子朝着秦红丢去,转身又跑进了人群中。她觉得这个秦红又傻又啰唆,有那个机会跟她说话,不如直接上来抓住她。
素素实在跑不动了,索性爬上一颗百年梧桐树,站在梧桐树最高处,大喊:“救命啦!救命啦!杀人啦!谁能救我,我就嫁给谁!要是不想娶我也没关系,我给一万两黄金作为报酬!!”树下流动的人群慢慢停了下来,下面不论男女皆抬头望着站在树上的素素。
秦红也在人群中,定定看着她。
“喂,姑娘!你说的话可算数?救了你就能嫁给我当媳妇?”
“救你给一万两黄金?”
“我不缺媳妇也不缺黄金,给我做个洗脚婢如何?”
素素指着树下,穿着黑衣的秦红道:“你们帮我赶走这个女人,男的我就嫁给他!要是女的,我就送一万两黄金!”人群里一阵骚动,纷纷将目光集中在秦红身上。
秦红冷笑:“这个丫头是林苑楼的人,你们谁敢?”人群里好一阵寂静,林苑楼不敢惹,媳妇儿想娶,黄金也想要,真是令人纠结啊!
树下有一条河,素素想跳进河里逃走,可又害怕秦红也跳进河里。秦红的水性比她好太多,否则那日她也不会被她拽进河里而无反抗能力。
“两万两黄金!”素素开始加价,可是底下依旧无人作声。秦红慢慢朝素素走过去,抬头看着树上的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朝素素掷去。素素抱着树干,一个劲儿往上爬,爬到梧桐树最高处,脚下树枝被飞来的匕首切断,“咔嚓”一声树枝断裂,她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跌去,身子一路压断枝桠,从树上重重跌下来。落地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俱被震碎,喉口一腥,吐出一口血沫。
……疼死她了!
秦红已经被素素激怒,她抽出腰间弯刀,摁住素素手脚:“我挑断你的脚筋手筋,看你还怎么跑!”
这种事情宗河县的人瞧多了,当街砍断四肢的并不少见,众人为了不触霉头,纷纷做鸟兽状散开。
秦红将冰冷的匕首贴在素素手腕处,将素素手腕割出一条红印。素素闭着眼不敢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筋被挑断。秦红正准备挑下去,肩膀突然受力,被后面人一脚给踹开。
虞柏舟跳下马,一路狂奔过来将秦红踹开。他蹲下身捞起素素,扯下自己腰带给素素包扎伤口。顾今朝见秦红要跑,抽出腰间的刀朝她掷过去,那一刀割伤秦红小腿,让她踉跄跌掉。李大狗苏周忙过来将她给摁住,让她再不能动弹。
素素看见柏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柏舟,我是在做梦吗?”虞柏舟用手摁住她的伤口,回过头叫老军医,“程先生!快,快过来看看!”虞柏舟早猜到秦红会虐待素素,保险起见便带着老军医身边。
老军医一路奔波,连水都顾不得喝一口,他这一把老骨头差点在马背上颠散架。他见素素成了这般模样,忙叫道:“别动别动,抱住她尽量别动。”虞柏舟抱着素素不敢再动。
老军营背着药箱过来,先给她包扎手腕,随后给她把脉,查看伤势。他捏住素素的胳膊,“咔嚓”一声将骨头给她掰正,蹙眉道:“丫头情况不太好,胳膊和腿骨折,被药物封住筋脉,入不及时治疗,可能会……”
“会怎么样?”虞柏舟看着老军医。顾今朝也一脸担忧看着柏舟怀里面色苍白的素素。
“她体内的药物过猛,若不及时排除,可能会四肢瘫痪。”老军医叹了一声。
“那还不赶紧治疗?你还在等什么!?”虞柏舟吼道。他将素素脑袋捧在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轻声安慰她,“素素不怕,柏舟在,柏舟在。”
素素这会连哭的劲都没了,浑身骨头断裂一般。
虞柏舟怀里传来素素微弱的声音:“柏舟……你别这样抱我,我疼……”素素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她怎么会不疼?她现在伤上加上。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素丫头这样也赶不了路。我需要你们去找几副药,素丫头体内的毒不能拖,拖得越久越难治愈。”老军医起身,“你们谁去找一辆马车,她这样不能坐马,恐伤及骨头。”
顾今朝吩咐人去找马车。李大狗想起素素往常的活泼,再看她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恨得直痒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抽出佩刀就要朝秦红砍去,刀没落下去,被苏周给接住。
苏周看着李大狗,“大狗,你这是做什么?你杀了她,岂不便宜了她?”苏周捋起袖子,抬起手一巴掌扇在秦红脸上,“我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
李大狗跟着踹上一脚,“我踹死你这个凶狠的女人!”
秦红被踹倒,遂又爬起来,笑得阴险:“有几个垫背的,我值了。”顾今朝怒不可遏,抬脚踩住秦红的脸,质问她,“其他几位将军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秦红脸贴地,抿嘴说不出话。顾今朝毫不怜香惜玉,用脚碾压她的脸,说道:“本王也从不打女人,你很荣幸,是第一个。”
马车送到,虞柏舟小心翼翼抱素素上去。一路颠簸,他将素素抱在怀里动也不动。素素疼得直冒冷汗,他用手帕小心翼翼摁去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轻声安慰她,“素素别怕,程先生医术高明,他一定会治好你。等你好了,我们回梓郸城,我带你去吃梓郸城最好吃的酥饼,还有你最爱吃的糯米团子和鸡腿。回去之后,我们就不当将军了,我们成亲,在城郊外修一处小别院,门口种上荷花,再养几只鸡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素素躺在他怀里身子很酸,可她又不敢动。她的声音又闷又弱,“那万一……我真的四肢瘫痪怎么办?我比你爹还惨,你爹还有手能用,我要是真瘫痪了,就不能吃饭了……”
“没关系,我有。”柏舟低头看着素素的脸,指尖触过她脸颊上的树枝刮痕,声音温润低沉,“我喂你。”
“好麻烦啊!”素素噘嘴。
“不麻烦,以后的日子再苦再累柏舟都不怕。柏舟求的很简单,你活着,就够了。”虞柏舟鼻子发酸。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可他现在看见素素这般模样,心里揪着疼。
“素素,你把眼睛闭上。”
素素问:“为什么呀?”她闭上眼睛,感觉到有滚烫的水落在脸颊上。她想抬手去擦,可胳膊太疼,抬不起来,“柏舟,你是不是哭了?”
“嗯,别看。”
“好,我不看。”素素抿着嘴,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好一会她才说,“柏舟,其实你不用哭的,我好好活着呢!你放心,就算我瘫了,也不会寻死。我才舍不得死,死了就得下地狱,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我忍不住……”虞柏舟声腔里带着鼻音,“素素,你别说话。”
“好,我不说话,也不看,你慢慢哭。”素素叹气,想抬起手给柏舟擦眼泪。可是,她以后还有机会帮柏舟擦眼泪吗?她现在动动手指都疼,遑论其他。
一行人行至半道,被宗河县晏家帮的人给拦住。拦马车的小厮拱手对着他们道:“我家主人得知有位贵客受伤,特来让小人接各位贵客落脚晏家寨。”
顾今朝坐在马背上,低头打量小厮,“你家主人可是宴家当家?”
“正是我家大当家,诸位贵客,请随我来。”小厮毕恭毕敬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宴家帮的人掌管宗河县,宗河县的人无不惧怕晏家帮的名头。晏家帮有两位当家,第一位什么脾性他们不知,这第二位倒是痴迷武术。若不是晏家二当家执着跟庄牛比武,他们也不可能被放进城。一行人抵达晏家寨,去时晏家帮的人已经替他么安排好住处,也替素素找好了郎中。
虞柏舟刚把素素放上榻,一名玄衣女郎中进屋。女郎中朝素素靠近,却被虞柏舟拦住。
女郎中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手里握着一个绣花布兜。她好笑地打量虞柏舟,“若我真要害她,会多此一举吗?”
虞柏舟放行,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女郎中从绣花布兜取出一支针,替素素施在穴位上,“我若不是受友人之托,如何会管这等闲事?”
李大狗悄声对苏周说:“你看,大牛还怪有魅力,能拜托晏家帮的人帮忙。”
女郎中耳尖,替素素施下一针后,冷冷道:“我是受友人之托,可不是受那蛮横人的委托。”说着,她从丫鬟手中的托盘里端出一碗汤药,捏住素素的下巴要灌进素素的嘴里。
虞柏舟拦住她:“等等。”他伸手夺过女郎中手中的药碗,自己端起来先喝了半口。
女郎中呵笑一声:“真是个疑心重的,你可知我这药多名贵?你喝了一口,这姑娘便少了一口,我还得重新吩咐人去熬。”她看着虞柏舟,眼底满满嫌弃。
“你——”虞柏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狠瞪着这女人。
女郎中扭过头吩咐丫鬟,“珠儿,再去熬一碗。”
“是。”身后的丫鬟很快退了出去。
“小姐便是晏家帮的大当家吧?”在旁观测的顾今朝终于开口,看着女郎中。
“三王爷可真是慧眼如珠。”女郎中笑了笑。
虞柏舟看着女郎中,忽觉抱歉。她是晏家帮大当家,若真想害素素,也不会多此一举邀他们来这里。他对着女郎中拱手,“大当家可否告知在下,您是受谁委托救素素?”
“你这人好无趣,为什么非得问个清楚?他只是报答素姑娘对他的救命恩情,别无其他。”大当家看着虞柏舟,“你大可放心,我既答应了他,就一定会还你们一个活泼乱跳的素姑娘。她在我的地盘受伤,我有责任治好她。”
虞柏舟感激道:“有劳姑娘。”
大当家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下去歇着,我替素姑娘清洗一下身上的伤。”
素素一说话胸腔便一阵刺疼,她想让柏舟留下,可是心里的话半晌说不出口。
等一屋子男人出去,大当家脱了素素衣服,看着素素脊背上一道道瘀伤,也吓得心口一颤。怪不得她内伤这般严重,原来是……
“你这姑娘,也是命苦,今年有十五了吧?”大当家将素素温柔地翻了个身,指腹上沾了一点药膏,给她涂抹上去。
素素点头。
“若是普通姑娘,恐怕已经受不住,疼死了。”大当家用掌根替素素揉了揉紫瘀的伤处。
素素疼得“啊”一声。药膏清爽,涂抹在伤处倒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