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背着将军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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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苦难行

河边空旷,笑声听起来极是可怖。素素朝虞柏舟身后躲,下意识把火堆上架着的兔肉跟野鸡肉取下来,藏在身后。她就跟一只护食物的小狼崽似的,生怕来人抢了她的食物。

有三人从树后溜出来,走在前头的两人捧着腹大笑,怎么也停不下来。等那三人走近了些,素素才借着篝火的光芒看清他们的模样——是泡脚小分队。讨厌,她跟柏舟的单独相处就这样被三人打断。这个三人真是好生讨厌啊!

庄牛见虞柏舟脸色不对,忙止住笑,用胳膊肘子捣了一下李大狗。苏周站在庄牛、李大狗身后,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素素跟柏舟。

以前他听说书先生讲过断袖,今儿他头一次见,觉着有点不可思议。他看着素素跟柏舟,心里实在别扭。他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明明很排斥断袖,可看见这两人站在一起,却反倒觉得登对。这种感觉太奇怪,他开始怀疑自己有病。

庄牛跟李大狗观念倒是开放的很,庄牛看着素素跟柏舟,说:“老大,素爷,你们放心,俺们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只是你们也太不厚道,素爷生辰,怎么也不叫俺们?”

“为什么要叫你们?”素素将脑袋从虞柏舟身后探出来,奇怪地看着庄牛。如果叫了他们,兔肉和野鸡根本不够分!最重要一点,有他们在,她就不能跟柏舟“啧啧”。

李大狗打量着素素跟柏舟,搓搓手嘿嘿一笑:“我以前只听说书的讲过断袖,没想到今个儿见到活的了!”

素素也经常跟柏舟去茶楼听书,自然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个词对柏舟是侮辱,她容忍不了别人误会柏舟,她哼了一声愤愤道:“大狗!你再胡说我打你!柏舟才不是断袖!柏舟他只喜欢我!”

“他喜欢你这个男人,可不就是断袖?我们刚才躲在树后啥都看见了。”

“不是!我不是男人!柏舟才不是断袖!我是女人!”

“素素!”虞柏舟蹙眉拉住她,让她闭嘴。

“哈哈哈哈大牛,素爷说他是女人!”

“俺听见了!俺也是女人!”

“对,我们今晚都是女人!”

素素满肚子火气,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她气昏了头,拿着手上的兔腿野鸡朝着李大狗和庄牛砸过去,“我真的是女孩子!”

“哎哟,我的脑袋。”李大狗接住素素砸过来的野鸡,两眼放光。

“哎哟,这兔子好生肥实,谢谢素爷打赏!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庄牛拿着兔腿学着女人的样子,对着素素福了福身。

“你们给我严肃点!”素素攥紧两只小拳头,已是怒火中烧。虞柏舟想去拉素素,却被素素大力甩开,往后退了几步。

素素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庄牛捧着烤兔肉,还没反应过来,双脚离地,腾空而起。等他反应过来时,素素已经将身高八尺的他举过头顶,“扑通”一声给扔进河里。葭月天河水冰凉刺骨,庄牛哆哆嗦嗦爬上岸,赶紧凑到火堆旁取暖。

扔完庄牛,素素目光锁定李大狗,捏紧拳头,慢慢朝他逼近。看见素素发狠,李大狗忒没骨气地跑到柏舟身后,拽住柏舟的胳膊,“老大救我。”

柏舟狠心将他甩开,冷冷道:“不救。”

从河里爬上来的庄牛看着李大狗,“过程很轻松,飞一般的感觉。”

李大狗见躲不过,只好站直身体立在原地,等着素素把他举起来,扔河里。理想很美好,现实太残酷,素素撩起袖子,对着他屁股一踹,将他给踹进河里。比起被踹,他更期待自己被举起来,扔出去,体验一下“飞一般”的滋味儿。

素素收拾完这两人,心里总算畅快了些。

等李大狗从水里爬上来,虞柏舟往火堆了添了把干柴,对他们说:“今夜之事你们不可告知第六人。”

庄牛点头:“自然,自然,你俩要是出了事,俺们三个跟谁混啊?俺们也没嘲笑你们的意思,俺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早日在一起。”

他差点将“早生贵子”这个词语脱口而出。两个大男人生什么子啊,这句话说出来不正好戳了柏舟素素的痛处吗?

李大狗也道:“祝素爷老大白头偕老。”

苏周心情复杂,两个男人如何能白头到老?

几人围坐在大石头上,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苏周说:“老大,素爷,虽然我接受不了你们断袖,但我绝不反对你们!柏舟兄弟依旧是我老大,苏素兄弟依然是我们的素爷!”小少年语气认真,满脸倔强。

素素瞪了苏周一眼,攥紧肉呼呼的拳头冲着他挥了挥:“你再说柏舟是断袖,我揍你哦!”

苏周怕挨打,索性抿嘴不再说话。他崇拜的素爷真不讲理,明明是断袖却不敢承认,真不是个爷们。他鄙视的眼神被素素看穿,素素捡了颗石头砸在他膝盖上,“爷我……不,本姑娘我不是男人,柏舟不是断袖!”

苏周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他那副表情显然是不信的。跟庄牛李大狗大声咋呼比起来,苏周的闷不吭声更让素素窝火。苏周不作声,她又不能反驳,也不能找借口揍他,真是急死她了。

虞柏舟见素素气得直发抖,顺着她的脊背拍了拍,对他们三人说:“我和素素一直拿你们当兄弟,信你们。在军营里,没有哪个士兵不想做出一番成就,我跟素素不例外,我相信你们也不例外。在军营里单枪匹马做不成大事,若我们齐心协力,不说一个苗柒,就是超越李意李将军也指日可待。”

柏舟说的一脸认真,素素也蹙着小眉头,捧着小脸点点头道:“对!我们是要当将军的人!”

庄牛:“……”

李大狗:“……”

苏周:“……”

素素见他们不说话,噘着红肿的嘴巴,艰难地张嘴说道:“你们怎么了?不想当大将军啊?大牛哥你不想让牛嫂当将军夫人啊?大狗哥你不想娶翠翠啦?阿周你不想娶公主了?”

苏周一脸委屈:“我啥时候说要娶公主了!”

素素哼哼唧唧:“你前天晚上做梦说的,别装了,平日属你最老实,可你晚上做的梦,指不定比庄牛的‘啧啧’还羞人!”

苏周被她的话呛住,他晚上说了什么梦话,他自己哪儿知道?也不知道素素是瞎编的还是胡诌的。

庄牛应了一声:“老大,虽然俺们平时开玩笑说要当将军吧……可我们都觉得不太现实,不说将军,俺当个苗柒那种管一百个人的都伯就行了。”

李大狗也点点头:“我随大牛,当个都伯就成了,哪里还奢望当什么将军?”

“你们太没志气了!”素素恨铁不成钢。

虞柏舟扫了眼他们,淡淡道:“你们认为自己,比起苗柒如何?”

三人一致回答:“比起那个欺软怕硬的孬种,我们可比他强多了。”

虞柏舟点点头:“都伯之上有都尉,都尉之上有将军。将军又分三五九等,以大将军为首,李将军卫将军为辅,排在末尾的杂号将军也都是些勇猛无谋之辈。庄牛力大,勇猛之力非常人所能比拟,战场上正是需要你这种勇猛之将。李大狗善变灵活,用兵之道也讲究灵活,军中不可缺少你这种活力之将。苏周平日话虽不多,武力又比不得壮牛,但心思缜密,假以时日方成大器。”

“若你们想埋没自己,糟蹋自己,我不阻拦,任由你们在军中得过且过,被人欺压。”他顿了顿又说,“你们可知道在神箭营为何无人敢欺负你们?”

庄牛看了眼素素,回答:“因为有素爷罩着。”

“军中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要想变强,得想方设法往上面爬。”

三人听了柏舟一席话,纷纷在心里感叹:原来我这么有用?三人被虞柏舟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他们声音震震,齐齐道:“老大!以后我们跟着你闯!当将军!”

虞柏舟欣慰一笑。比起上战场杀敌,虞柏舟更贪恋兵书阵法,他觉得书中的阵法更有趣。但为了保护素素,他必须让自己变强。他唯一所希望的,就是到了战场上,他在兵书里所习得的阵法可以派上用场。

素素很不喜欢一群男人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被温暖的火堆那么一烤,她靠着虞柏舟的肩膀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虞柏舟不顾树林里崎岖坎坷,将素素给背回去的。

出征在即,虞柏舟知道出征辛苦,每晚入夜后,会带着素素跟泡脚小分队偷偷溜出营,在附近山林里打野味。一来可以保证出征后他们在路上的口粮,二来可以带着大家一起练箭。

虞柏舟带着他们将打来的野味清洗干净,将结实的野猪肉切成长条,撒上盐腌制好,藏匿在河边的草丛里。第二天他们便将藏在草丛里的腌肉统统拿出来,挂在在河边暴晒。野味被风干后,严重缩水,成了肉干。这种肉干不仅轻巧便于携带,还能填饱肚子保证营养。

葭月中旬,虞仲领命率兵出征,夺回被大奴国夺走的凉城。大军出征那日,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走出东坡大营。

虞柏舟为了让素素路上方便,专门拿针线为她做了一个斜跨的小布兜,布兜上有简单的小花朵,可以装一些简单的吃食。他往素素的布兜里装了满满的肉干,还夹带了几只新鲜的野果子。

大部队匀速前行,素素扛着武器,哼着小曲儿在队列中欢腾地一蹦一跳。在乏味的东坡大营里待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奔赴前线!她要打坏人,立军功!当将军!

素素脖子上挂着装食物的布兜兜,一路上嘴没停过,一直吃到腮帮子发疼,才停下来。

出征在外大军很赶行程,有些时候连夜赶路,没有时间扎营。素素晚上吃了肉干就犯困,这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

虞柏舟也觉得日夜颠倒的生活对素素身体不好,医书上说,作息不正、饮食不当易致女子月事不准。素素有肉干,营养足够。但作息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一到晚上赶路,他尽可能背素素走,让素素趴在他背上打盹。

泡脚小分队为了帮虞柏舟掩盖“断袖”真相,四人打算轮流换着背熟睡的素素。可素素不认床,却认“背”。当柏舟把熟睡的她递给庄牛或李大狗背时,她会半醒半睡地抱着虞柏舟的脖子撒娇,喉咙里一阵哼哼唧唧,就是不让其他人背。庄牛觉得素素被虞柏舟给惯坏了,瞧这娇气的,他逮着机会便语重心长对柏舟道:“老大,你不能这样惯着素爷,再怎么着他也是男人,你这么惯着宠着哪里成?都快把他给惯成女人了。”

柏舟哦了一声,掰了块糇粮往嘴里塞,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乐意。”

庄牛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很无力。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庄牛特别不理解他们这种“断袖”的男人。

虞柏舟跟素素一路上似有似无地秀恩爱,让三人心里好不畅快。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三人都巴不得变成素素让虞柏舟背。

李大狗冲着虞柏舟挑了一个眉,咬着肉干问:“老大,你娶小妾吗?”

虞柏舟一脸疑惑看着他。

李大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脸期待:“老大,你看我成不成?如果你愿意娶我当小妾,我就不要翠翠了。”

他一脸认真,素素也当真了,轮起拳头将他给暴揍了一顿。

素素气鼓鼓地看着李大狗,咬着肉干攥紧拳头,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他,一副“柏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的神情。

大军在半月后抵达凉城,虞仲吩咐大军在凉城三十里外扎营。

到达凉城第一日,大军歇息整顿。营搭好后素素连饭也顾不得吃,抱着被子躺回榻上,打算睡个天昏地暗。为了不让自己饿着,她在枕头边上放了几块肉干,边睡边啃。

之后素素被荆副给摇醒,她醒来时嘴边的肉干只剩了一小半,她蹙眉噘嘴,瞪着扰她清梦的男人。

荆副将被她眼神摄住,往后退了几步,他镇定思绪咳了几声,“今夜子时,你跟柏舟去一趟大将军营帐。”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啦!说好的大军休整呢?“不去,我要睡觉!”

“军令如山,违抗军令可是要杀头的。”

一听杀头,素素抱着枕头翻了翻眼皮儿,“好嘛,你去告诉柏舟,让他晚上背我过去好了……”

嘿,这小子!荆副将看着这小子懒洋洋的模样,真不知道大将军看重她哪一点。军中有才之人比比皆是,可不少他一个。

他想再说什么,素素已经躺下睡死。荆副将被一个小士兵冷落,心里就跟蚂蚁爬似的。他踢了踢素素掉在榻上外面的腿,素素没反应。他用剑鞘戳了戳素素胸口,素素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荆副将觉得用剑鞘戳素素胸挺有趣,忍不住多戳了几下。嘿嘿,这小子真好玩。

虞柏舟端着饭一进帐,就看见荆副将拿着剑鞘戳素素胸口,他“砰”一声将碗掷在桌上,冷冷看着荆副将,“你在做什么?”

荆副将被虞柏舟冷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他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他才不会说自己闲得无聊,“调戏”士兵,这显然不符合他素日高冷的副将气质。他正脸道:“我来传达大将军口令,大将军让你二人子时去他营帐一趟。”

虞柏舟冷冷看着他:“好。”

荆副将被虞柏舟看得打了个寒战,竟觉有一丝寒气袭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迈开步子走到军帐门口,正准备掀开遮帐的布幔,却被柏舟叫住。

“荆龙。”

许久没人叫过他名字,他顿在原地很明显愣了一下,“公子?”

虞柏舟目光阴鸷冷厉,语气冷森,“以后不许碰她。”

荆副将看了眼躺在榻上熟睡的素素,半晌才应声道:“哦……好。”等他走出军帐愈发觉得不对,柏舟公子护着一个士兵,是不是有点奇怪?

夜里子时,虞柏舟背着熟睡的素素走进父亲营帐。

虞仲看见儿子背着素素走进来,放在他的榻上,招呼也不打一声,扯过他的狐裘给素素盖上。

素素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榻,她裹着毛绒狐裘睡得更香,半点没有醒的意思。

虞仲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在他榻上熟睡的素素,“儿子,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

一段时间没见,虞仲发现儿子长高了一大截,五官轮廓也硬朗不少。虞仲看着儿子神情坚定,有些无奈:“好,好,你说好就好。”

“父亲找我何事?”

虞仲拿出一封大奴送来的挑战书,“大奴新任单于伊瓦塔,寄来战书一封,我军唯一一个懂大奴语的将军昨夜病倒不起,还在昏睡中。现在军中无人能看懂这封战书,你们懂大宛语,大奴文字是否看得懂?”

虞柏舟接过战书,“大奴大宛语言我也是跟素素所学,听得懂看不懂,这个得让素素看。”

他也没有刻意去学这两种语言,听着听着他也就会了。虞柏舟就这点好,素素花一年半时间学会的语言,他短短几天就能学会。这便是差距!

“为父去叫醒她。”

“不准!”

嘿,这臭小子,还没把媳妇娶进门,这就护起来了?虞仲看着儿子,心情复杂。

“素素已经连续半月没睡过好觉,让她再睡会。”虞柏舟道,“这封战书等素素醒了再看也不迟。”

儿子这么护媳妇,虞仲哪里有不让他护的道理?父子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榻前,托着腮打量着熟睡的素素。

虞仲跟着儿子看素素睡觉,无聊至极。素素这丫头在梦里统共叫了六声爹,二十声鸡腿。

素素睡到卯时才醒。

素素一睁眼,就看见柏舟爹顶着一对熊猫眼,她笑嘻嘻跳下榻,给他捏捏肩背,脆生生叫了声“爹”。

哎哟哟,这丫头脸皮厚的。这声爹叫得可真甜哪,虞仲一颗心同热锅里的猪油般化开。

虞柏舟给素素拧干帕子,给她擦脸,帮她梳好头发才将战书递给她看。

虞仲被两人“恩爱”折磨的不是滋味儿。这臭小子带着媳妇在军营里秀什么恩爱?

素素接过战书打开,扫了眼上面的内容,不可置信问道:“这是战书?”

“这是大奴昨日派人送来的战书。”虞柏舟说道。

“这分明就是骂人的话嘛。”素素摇着小脑袋感叹,抬起下巴对虞仲说,“爹,他们骂你是孬种,骂你养个儿子也是孬种,他们还说你是个糟老头。”

“等等,爹,你儿子不就是柏舟吗?”素素反应过来,一拳头砸在书案上,“嘭”一声把书案砸成了两半。“爹,你让我去,打不死他们!”

柏舟:“……”

虞仲嘴角抽了抽,心情微妙。儿媳对儿子真真是好。

“素素,咱不急。”虞仲将素素拍成两半的书案搬至一边,“这个伊瓦塔,故意用大奴文字写战书,分明是欺我军中无人。”

“他怎么就知道我们军中无人了?”素素的怒气还没下去。骂柏舟爹可以,但是骂柏舟就不行。

虞柏舟看着父亲,神色严肃,疑惑道:“军中有奸细?”

虞仲坐在矮凳上,点头说:“我怀疑军中有细作也不是一天两天,可是那奸贼小心得很,从不落下把柄。柏舟,你有什么建议?”

“伊瓦塔给我们下战书,那我们便回他一封,挫挫他们锐气。”

“要如何写?”

虞柏舟看着一旁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生闷气的素素,说:“让素素来写。”

素素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柏舟你是知道的,夫子经常骂我写的文章牛头不对马嘴,战书这种东西我就更不会写了,丢我的人不打紧,可我不能连爹的面子也给丢了呀。”

虞仲说道:“无碍,你平时是怎么写文章的,战书你就怎么写。”

“可我平时写文章,都不是用写啊,我都是用……画的。”

虞柏舟取了纸笔给她,“那你就随心所欲的画。”

素素问:“可是……我应该怎么画呢?”

柏舟说:“你想想,对方是怎么辱骂我爹的。”

素素一想对方辱骂柏舟是孬种,愤怒丛生。她将宣纸铺开,握着笔趴在地上开始“画”战书。笔墨在宣纸上潇洒飞溅,素素的王八和狗渐渐成形。五只腿的乌龟,六只腿的狗。狗咬着乌龟的尾巴,乌龟咬着狗的尾巴,一龟一狗相互嘶哑,凶残至极。

虞仲接过素素的战书,看了一会才明白素素这画的含义,随即爽朗大笑:“妙哉!妙哉!”

素素咬着笔尾嘿嘿一笑,解释说:“这狗呢,就是我们军营里的奸细,这龟嘛,就是伊瓦塔那个老乌龟。”

这画在柏舟跟虞仲看来很有意思,一狗一龟看似是合作关系,却暗地撕咬,为图利益不择手段,各怀鬼胎。素素这画既讽刺了伊瓦塔,又讽刺了躲在暗处的奸细。

虞仲将素素画好的战书装进绸缎布袋中封好,叫来亲信,将这封战书送往凉城。

伊瓦塔接到战书时,惊讶对方居然回了战书。大齐军队中唯一一个会大奴语的人已经无法说话,虞仲是怎么看懂他下的战书?还是他压根没看懂,胡乱回了一封?

伊瓦塔的军师展开叠了几层的宣纸,看懂画的意思,如鲠在喉,好半晌说不出话。

伊瓦塔疑惑:“怎么了?”

军师毕恭毕敬地将素素的画递给伊瓦塔。

军师将素素的画递给伊瓦塔,“单于,虞仲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分明是在侮辱我们!”伊瓦塔看了画,气得浑身发颤,当下撕碎手中画。从画上内容看,虞仲已经知道他在大齐军队中安插了奸细。伊瓦塔所安插的眼线知道他小半计划,如若落进虞仲手里,挨不住严刑逼供,什么都招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素素蕴含讽刺的画,当天夜里,飞骑营容将军暴毙营中。一员猛将被杀,虞仲不觉心疼,反觉浑身轻快。容将军死于大奴特制毒药,那是一种极毒的蛊,由母体牵制中毒之人。如若母体死亡,这人必会丧命。显而易见,伊瓦塔心虚,先下手为强,杀了自己的人。

素素也算立了军功,虞仲命荆副将给素素送去二十只鸡腿。素素觉得柏舟爹出手阔绰,开心得无以复加,难得大方地邀请泡脚小分队一起吃鸡腿。

大战在即,军士们神经紧绷。不少新兵将刀剑战枪磨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上了战场戳不死人。泡脚小分队紧张得很,围着饭桌讨论战场。

庄牛眼中的战场血腥弥漫,上了战场大家谁也不认识谁,稍不留神身上便会被戳几个窟窿。庄牛已经做好被戳窟窿的准备,他说:“俺只要不死,啥都好!素爷,你跟姓程的老军医关系好,到时候你让他先给俺治伤。”

素素想象了一下庄牛身上有几个窟窿的样子,吓得手一抖,啃鸡腿的速度慢了下来。

李大狗也插话说:“爷,还有我,万一我在战场上被砍掉了胳膊,砍断了腿,你一定要一刀结果了我,我宁愿死也不要当残废。”

素素眨着眼睛看着李大狗,他这话说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素素弱弱问他:“要是你死了,翠翠怎么办?翠翠还等着你回去娶她呢。”

李大狗沉默一会,才说:“我死了,翠翠就能另嫁他人。但若我不死,就会拖累翠翠,我不想让翠翠跟一个残疾成亲。”

话题好沉重,好悲伤,素素瘪着嘴想哭。

虞柏舟安慰大家:“大家别怕,新兵初上战场,是在后军位置,不如前军凶险。大家只要注意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素素放下鸡骨头,点点头安慰庄牛跟李大狗:“你们别想得那么惨嘛,你们看阿周,他一点都不害怕,他啥也没说。”

一旁的苏周吞了口唾沫,弱弱道:“爷,其实我是害怕的不敢说话……”

素素的心情也被他们搞得沉重起来,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柏舟。

晚上睡觉时,素素钻进柏舟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脑袋顶着他的下巴说:“柏舟,在战场上你躲在我后面。”

柏舟说:“不成,在敌军面前,我七尺男儿怎可低头?”

素素纠正他:“七尺男儿不可低头,但是你现在有八尺了呀,可以低头了。”

柏舟被素素的歪理给呛住,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素素用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胸口,声音软嫩:“柏舟,我们现在还不是大将军,等当了大将军,再努力杀敌也不迟。初上战场,我们能躲就躲,千万不要被戳了窟窿。”

要是柏舟身上被戳了窟窿,亦或是被砍断了双手双脚……素素打了个寒战,她不敢想,她不能想象那样柏舟会有多痛苦。素素虽然想上战场立军功,当将军,但是比起柏舟的安危,她宁愿做一个会装死缩头乌龟。

当晚素素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柏舟的胳膊被人砍断,柏舟没了手,不能抱着她,也不能背着她。在梦里她心疼的抱着柏舟哭,她还梦见自己杀了人,她杀了那个砍柏舟手的人。素素半夜被吓醒,她的眼泪将柏舟胸口的衣衫浸湿。

虞柏舟知道她做了噩梦,紧紧抱着她温声安慰:“没事的素素,我在。”

黑暗中素素感觉到柏舟的手还在,一颗心总算放下。她噩梦醒来便再睡不着,听着庄牛的呼噜声,心底惶恐更甚。

她叫了声“柏舟”。

柏舟应她:“嗯?”

素素声音很轻,“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他点头,拍拍她的脊背,“嗯,好,快睡。”

素素又说:“谁欺负你,我打谁。”

他哭笑不得:“好。”

随后是沉默。本来以为素素已经睡着,怀里却又传来她坚定的声音:“谁欺负你,我杀谁。”

虞柏舟怔住。

素素问:“柏舟,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坏?”

“没有。”虞柏舟安慰她,“因为护人而杀人,不算坏人。”

素素瘪着嘴就哭了:“我刚才做梦,梦见有人砍你的手,我杀了人。我现在心里好难过,柏舟,我有点害怕上战场,我没杀过人。”

“素素,在战场上,敌人可不管你有没有杀过人,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你。你的慈悲,可能会让更多的人牺牲。”

柏舟的意思她懂,她嗯了一声,合上眼,继续睡。

第二日太还未亮,各营集合列阵,士兵们带上糇粮上了战场。

素素揉着眼睛还没睡醒,她迷迷糊糊地走路,迷迷糊糊地啃肉干。到了战场,当她看见敌军密密麻麻的铁甲骑军时,吓得手上的肉干掉落在地。

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袖子,“柏舟,你看……”

“我看见了。”

大奴国是马背民族,擅骑射,其中铁甲飞骑军尤其矫勇。他看着身着金色铠甲,骑在枣马上的大奴主将,眉眼蹙成了一团。

素素:“柏舟,肉干都哭了……”

虞柏舟不懂她的意思。

她瘪嘴解释:“肉干被吓哭了!”

虞柏舟不再理素素,继续观察前方形势。由于他们离前军位置较远,听不清双方主将说了什么。素素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方厮杀起来。双方士兵纠缠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素素身边的士兵大喊一声“杀”冲了出去。素素死命拽着柏舟,举着红缨枪也跟着一起叫“杀!杀!杀!”

不一样的是,人家是往前冲,素素拉着柏舟往后退。混乱的厮杀阵营中,若不是服饰不一,素素还真的分不清哪个是敌军哪个是队友。

“死人啦死人啦!柏舟死人啦!”素素看着身边一群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吓得大喊。身边倒下的有大奴士兵,也有大齐士兵。素素再也顾不得什么“宏图大志”,她下定决心要当一个会装死缩头乌龟。

素素一把将虞柏舟拉倒,平躺在地上,随后又抹了一把死人血涂抹在虞柏舟那张俊脸上,接着又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柏舟,快闭上眼睛!”她用身体死死压着柏舟。

她要带着柏舟一起装死。

战马溅起沙尘,周遭飞沙走石一片混沌。将军们持枪驰马雄姿勃发,士兵们持械杀敌英勇无敌。战场上金戈铁马,两军交战大有气吞万里的气势。

素素却死死压着柏舟,嘴里还一个劲儿地碎碎念:“别踩我,别踩我……”战场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就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素素的手脚被来回踩踏了十几次,疼死她了。她只奢望不要踩头,其他地方随便踩。

虞柏舟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死人血,神色严肃看着她:“素素,起来。”

“不起。”素素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双手摁住他的手,用双腿死死压住他的腿,让他半分不能动弹。“乖,我们就躺一会,等仗打完了咱们再起来。”

“素素!”虞柏舟一张嘴就被尘沙呛住,他咳了一声,语气明显有些愤怒,“素素,起来,大牛大狗阿周都还在奋勇杀敌,你我又怎可在这里装死?”

虞柏舟一脸正经的看着素素,她却哼唧一声:“那有什么?他们也在装死啊!”

“老大,俺们在这里。”

三人正躲在几尺开外的死人堆里,若不是听见声音,虞柏舟还真当那里没有活人。

虞柏舟怒火噌地一声上来,他们的雄心壮志呢!虞柏舟的个性,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他爹还在前军率兵杀敌,作为儿子以及男人的他,怎可在这里贪生怕死?他用尽浑身力气翻了个身,将素素反压身下,之后轻巧一跃拿着红缨枪从地上跳了起来。

双方军队打得如火如潮,虞柏舟身边飞过一支羽箭,被他侧身躲开。敌军士兵见虞柏舟装死,“啊”一声握着弯刀朝他砍过来。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虞柏舟也不是吃素的,他拿着红缨枪几番交手将对方给刺死。当然,他现在也就靠点儿男人的蛮力,以及军队里学来的简单技巧。跟素素比起来,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跟素素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阵阵战鼓和厮杀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两军交缠间不时有箭雨落下。

虞柏舟看着在地上躺尸的素素,怒不可遏,他很不客气的踢了踢她的腿:“素素,你再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素素躺在地上抱着胳膊,心无旁骛,噘嘴道:“柏舟,你再不躺下我就生气了!”

李大狗庄牛缩在死人堆里,闭着眼竖着耳朵探听二人。李大狗悄悄对庄牛说:“老大和素爷可真牛啊,这种情况都敢谈情说爱。”

庄牛感叹:“爷们跟爷们可真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啊。”

素来话少的苏周也跟着来了一句:“这要是再亲一口,可真就是战场上的旷世绝恋了。”

庄牛:“……”阿周闷骚。

李大狗:“……”阿周绝对闷骚。

就在虞柏舟跟素素对话间,大奴一队士兵提着弯刀朝虞柏舟围攻而来。敌军已经杀红了眼,但凡见到不是自己人就砍。不砍胳膊不砍腿,专砍脑袋。但凡那队人提着弯刀行过之处,便是一大片血跟一大片人脑袋。好在素素没有闲工夫去看周遭的情景,否则她一定会将早上吃的肉干都给吐出来。

那队敌兵砍着脑袋一路杀过来,泡脚小分队躲在死人堆里看得惊心动魄,三人齐齐大喊一声:“老大小心!”就这么一喊,他们成功为虞柏舟分担了一点危险。

十名大奴士兵遂分成两队,直奔他们而去。

泡脚小分队后悔不已,无奈之下只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提着大砍刀继续跟敌兵厮杀。庄牛一胳膊将人轮开,李大狗苏周紧跟其后拿着砍刀上前砍,左右一刀,砍完一小队敌兵,庄牛抹了一把脸上的死人血:“奶奶的,比杀猪容易。”

三人为保命杀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渍。他们现在脑子里想的已经不是逃命了,而是保命。刀口的血越浓,他们就越痛快。

而虞柏舟这边,看着那队敌兵袭近,无奈之下叉腰踢了踢素素的腰,“常素素!你不是说我要护着我?赶紧起来给我挡箭!你要再不起来,我可就变成刺猬了!”虞柏舟为了刺激素素起来杀敌,“铛”一声扔掉自己手中的红缨枪,“也罢,与其丢人丢死,不如被敌军一刀戳死,好歹能落个英烈的名头。”

素素一听他要被射成刺猬,提着自己的红缨枪“嗖”地一声跳起来。她一脸委屈看着虞柏舟,“柏舟,我觉得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打我,可是你刚才拿脚踢我!”她满腹委屈,完全没有注意身后有支羽箭射来,好在虞柏舟反应快,抱着她躲开。羽箭从虞柏舟手臂擦过,锋利的箭镞刺得他皮肉绽开,猩红的血液涌出,很快他的袖子被浸红一片。

看见他流了这么多血,素素吓得一张小脸惨白。她见虞柏舟受伤,心疼得就像是自己身上掉了块肉。素素愤怒得双眸血红,她将柏舟护在身后,死死瞪着朝他们围攻而来的敌兵,柔和的目光变得狠戾,她蹙着眉头“啊”一声,握着红缨枪便冲了出去。

素素以一敌六,气势锐利不可挡,她此刻就如一只脱了缰的野狗,握着红缨枪撒了欢儿似的往前冲,一发不可收拾。素素不想杀人,她也不敢,她一个扫堂腿,一个侧旋连环踢将六名士兵撂倒在地。期间也涌过来几拨敌兵小分队,都被素素给踹开老远。素素下脚有个特点,只对着敌兵的膝盖、手肘踢,她那一脚踢过去,那些敌兵的四肢就跟骨头碎裂一般,疼如抽筋挫骨。敌兵们躺在地上虽还留着口气,但却无力再起来杀人了。

敌兵蛮子虽勇猛,但看见素素以一敌数十人,吓得一一退散,或转身逃跑,或转移阵地去杀比自己弱的士兵。所以素素明白一个道理,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素素解决完一堆麻烦,肚子饿得咕隆隆直叫唤,连着双腿也有些发软。她揉着肚子望着虞柏舟,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裹住虞柏舟的伤口。素素看着柏舟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心尖跟被针刺似的,阵阵儿的疼。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眼泪也跟着往下流,她嘴里嘟嘟囔囔:“柏舟,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装死人了。我以后好好打敌人,你的胳膊不要断好不好。”

说话间又有一个不要命的敌兵握着弯刀冲过来,素素一脚将人踹开。“柏舟你是不是好疼?我给你吹吹。”

素素抬起他的胳膊,对着他伤口小心翼翼地吹。

虞柏舟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没流过这么多的血,素素真的是被吓坏了。失去柏舟的恐惧感让她惊慌失措,她这会害怕的直发抖。战场场面混乱,虞柏舟很无奈,一个劲儿告诉她自己没事,素素偏是不听,心无旁骛地帮他吹伤口。若有不怕死的上来,素素便一脚把人踢出去踹晕。

“柏舟你别怕,我说了要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素素小心翼翼给他包扎,“谁敢欺负你,我就揍谁!”

虞柏舟心里很感动,素素为了保护他愿意当缩头乌龟,为他也愿意不顾生死逞英雄。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从头至尾都记挂着他的安危。

素素替他裹住伤口,打了个结,嘟着嘴喃喃道:“我死可以,但是柏舟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没有人娶我了,你要是不在了,我一个人会好难过好难过。但是如果我死呢,我闭上眼就啥也不知道了,那样我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柏舟你是不是很疼啊?你看你,眼睛红红的都要哭了,柏舟你别怕,素素在!你的素素永远都在!”

虞柏舟感动的无以复加,但他现在却不知该如何接素素的话,这个傻姑娘!

素素平时打人很少用全力,这会她在战场上所有力气都汇聚在了脚上,谁妨碍她给柏舟吹伤口她就踹谁。战场上厮杀的队伍零零散散并不集中,加上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战场重灾区,相对比较安全。

军阵分五个部分,前、后、左、右、中军,其中属虞仲所在的前军那一片区域最乱。大奴那边有铁骑的优势,大齐步兵素质也不差。双方主将在马上斗狠,周遭步兵纠缠在一起,刀剑器械难舍难分。双方军阵早已混乱,柏舟蹙眉望着浩荡厮杀的战场,心里百感交集。这种军阵,早已过时,竟然还拿出来用?

虞柏舟看见他爹的战马突然抬起前蹄一阵嘶鸣,敌将乘虞仲不备将他打落战马。因为距离隔得太远,虞柏舟看不清楚那方是如何情况,跌下战马的虞仲很快被大军厮杀的人潮淹没,消失在了柏舟视线外。

双方军阵提前被打乱,这已经有些不同寻常,加上他爹驰骋沙场数十载头一次落马,虞柏舟不得不怀疑刚才有自己人在他爹的战马上动了手脚。随着虞仲落马,前军的士气也跟着低落不少。虞柏舟担心父亲有意外,拾起地上的弯刀朝主军所在方向冲了过去。

素素跟在他身后急得直跳脚,提着小弯刀踏过尸体,大喊:“柏舟你慢点!柏舟你小心点!”素素一路跑一路踹,但凡素素经过的地方,身后都整整齐齐躺着一溜被踹倒的敌兵。那些士兵被素素踹得根本站不起来,他们腿部的疼痛比起断腿骨碎,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一旁奋力厮杀的泡脚小分队看得眼睛发直。

“素爷这分筋断骨腿可真棒……”

“素爷以一敌百好牛气……”

“素爷不是人……”

素素一路踹一路跑,根本追不上一路砍一路跑的虞柏舟。她为了不让敌兵伤到虞柏舟,索性在敌兵手中抢了把弓箭,抓起一把羽箭夹在腋下跑。于是她从一路跑一路踹,变成了边踹边跑边射箭……

泡脚小分队望着素素的方向,看见素素那架势一腔热血瞬间被点燃。但见素素腾空而起,踩在士兵头上,单腿站立,神色炯炯,在空中一派威严,气势锐不可挡。她将三只箭搭在弓上,用手臂将弓弦撑了个满月,对着虞柏舟的方向射出去一发三连箭。那三连箭刚好替柏舟清除身边的障碍。见虞柏舟毫无损伤,素素开心得在人家脑袋上蹦了蹦。

泡脚小分队差点没给素素跪下:素爷太帅了!

素素耗费了太多力气,她现在真的好饿。落地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布兜兜,可里面的肉干在她刚才打斗时全部丢了。素素揉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浑身发软。她这辈子没用过这么多力气,这辈子也没这么饿过。

另一边,虞仲的情况有些不太理想。他方才摔下马后,被人从身后狠狠踹了一脚,身后的人不知用了什么重物砸在了他后腿上。虞仲受力不住,双腿一阵剧痛跪倒在地。即便如此,虞仲也宁死不屈,他跪在地上提着宝剑跟周遭的敌兵拼杀。

离他不远的李意、卫成二人分明有机会帮他,却选择对他视而不见。虞仲看着自己现在的窘境,有点心凉。他原以为李意卫成二位将军虽暗中帮小皇帝监视他,但至少在战场上跟他是一条心。不想他们竟如此……不顾大局,置他生死于不顾。

虞仲双腿剧痛难忍,无法再继续起身。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快要绝望时儿子虞柏舟杀进了重围。头顶的阳光折射在儿子的甲胄上,银光烁烁,煜煜生辉,有一瞬间他觉得儿子就是握着砍刀,从天而降的谪仙……儿子真是英姿潇洒呀,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啊。虞仲很欣慰。

虞柏舟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进去,与此同时荆副将也带人赶了过来。

“爹,你怎么样?”虞柏舟蹲下身挽住他爹的胳膊。

“儿子,爹的腿好像断了……”这些年虞仲没少受过伤,但这一次很严重,腿骨碎了。

柏舟蹙眉看着他,低声问他:“是谁?”

“不是敌军。”虞仲说,“是自己人。”

这点虞仲很确定,刚才那种情况,敌军根本没有近他身的机会。他是被自己人算计了。

“柏舟,爹现在上不了马,你跟荆副将先离开!爹的双腿废了,日后再不能上战场,回去也是个废物,你跟荆副将先走!”

四周战马嘶鸣,大奴主将带着一支精锐围剿而来,势必要活捉虞仲。没了大将军虞仲的指挥,大齐军队乱成一团,原先布置好的军阵也彻底散开。虞仲、虞柏舟荆副将等数十人被铁骑围在圈内,难以突围。

大奴精锐铁骑手持长枪,骑着战马围着他们打圈儿,现在即使虞柏舟想走也再难走出去。

荆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人血,扭过身问虞仲:“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硬拼!”

为首的大奴主将看着虞仲,笑道:“看来单于说得不错!大齐的将军果真是个孬种!”

虞柏舟扶着他爹的胳膊,瞪着那位穿金色铠甲的大奴主将:“卑鄙无耻,趁人之危实辱大将之威!”

敌将一脸好笑地看着虞柏舟,“你们这些汉人,只会耍嘴皮子!一群孬种!”敌将用并不标准的大齐话说道。

被敌将言语侮辱,虞柏舟怒不可遏,他攥紧手里的短刃想冲上去给父亲讨个公道。恰好这时素素赶到,她听见敌将辱骂虞柏舟是孬种,踩着地上的尸体纵身而起,素素一脚将敌军主将给踹下马。

素素身轻如燕,落地后一脚踩在大奴主将脸上,用大奴语言反骂他:“你才是孬种,你全家都是孬种!你们全大奴都是孬种!”素素气昏了头,也饿昏了头,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死脚下这个孬种,便听庄牛大喊“柏舟!柏舟被砍死了!”

之后又听李大狗吼道:“柏舟被砍死啦!”

紧接着苏周也跟着弱弱的吼:“柏舟被砍死啦!”

连荆副将都跟着吼了一声:“柏舟被……砍死了!”

虞仲也跟着吼了声:“我儿被砍……”他的话还没说完,素素举起手中的剑,戳进大奴主将的胸口。

虞柏舟趁着乱势,用大奴语吼了一声:“大将军阵亡!撤!”他此举是为动摇大奴军心。

虞柏舟这一声很快在战场上如瘟疫般传播开去,大奴副将看见平日不可一世的威猛主将被一个小兵踩在脚下,立时慌神,即刻下令:“鸣金收兵!”

等敌军撤退后,素素看了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尸体,在恐惧和疲惫的包裹下,重重朝后倒去,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