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病房,就看到越念伊坐在床前。
薄颜这才想起,这几个小时,她一直在这里。
越子悠视线在两人之间停留片刻,锐利的目光盯着倪叙白,也只是多看了几眼,随后看向床¥上还未醒来的越卫宁。
越子悠突然就想起自五岁后,被他亲自教导,各种渗透训练,后来进入侦察营的事情。
虽然平时说话都硬声硬气,但越子悠其实清楚,他是佩服床¥上这位老人的,不管是作为爷爷,还是身为将军。
自己的年少成就,皆来自于他。
……
晚上七点的时候,越翟和范伊人也来了医院。
“你们都守在这里做什么?”范伊人示意他们出去,“都忘了嘉明说的话了,我和越翟在这里看着,你们先去休息。”
范伊人几乎是把四人赶出去。
然后关上病房门,看向越翟:“爸醒来后,要怎么劝?”
范伊人想到徐嘉明说的那些情况,虽然是早期,但越卫宁已经八十五了,又哪里经得住肺癌这样的病症,何况他有心隐瞒。
这么多年,两人都清楚越卫宁的性子,是军中将领,说一不二,这一套放在家里也是这样。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越翟又说:“爸必须接受治疗。”
“我们回来这段时间,竟然,竟然都没有发现。”范伊人自责道,他们回国这段时间,还在军区大院待过这么长时间,朝夕相处,竟然都没能注意到他身体的不适。
“是我们做的不够好。”越翟沉声道。
“子悠已经推迟了他和薄丫头的订婚宴。”范伊人眉色也有些倦怠,有些感叹道:“爸最想看到的就是子悠和薄丫头的婚礼,现在却……”
越翟目光瞬间抓住些什么。
“对了,之前嘉明私下跟我们说,爸是突然受到刺激,什么意思?”范伊人想不出来,越卫宁会受到什么刺激?
他是去见战友,后来去看越念伊。
范伊人目光一变:“越翟,是不是念伊那里发生了什么?”
“先等爸醒,有些事情,他们会自己来跟我们解释。”越翟见她一脸疲惫憔悴,心知她现在也无心休息,干脆伸手缓缓给她按太阳穴。
……
四人被赶出病房,哪里有心休息,都坐在医院走廊两旁。
越念伊本就担心,又怕爷爷醒来,想到她和倪叙白的争吵,再次被刺激。
看一眼斜对面的越子悠和薄颜,以她这个弟弟的精明,只怕猜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八点多时,病房门打开。
四人循声而望。
徐嘉明也从办公室赶来。
……
进了病房,看到床¥上已经转醒的越卫宁,都松了一口气。
“都愣着做什么?”越卫宁看着面前的几人,面色虽然苍白,但矍铄的目光不变,沉声道:“老爷子我还没死呢!听我口令,全体都有,坐!”
这铿锵有力又熟悉的命令声瞬间缓解了屋内紧张凝重的氛围。
越念伊站在一旁,目光有些躲闪,等了几分钟,见越卫宁丝毫未提及别墅的事情。
就连倪叙白也有些捉摸不透。
“你个臭小子,订婚宴说推迟就推迟,经过我的批准了?”越卫宁瞪着越子悠,眼神突然严厉起来。
“徐嘉明,你之前说还需要几天时间观察,手术大概安排在哪一天?”越子悠问。
越卫宁乍一听越子悠这领导式决定性语气,厉声反对:“什么手术?我不做手术,就一个简单的咳嗽过度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越子悠毫不客气道:“简单的咳嗽过度?那你还昏迷了一下午?”
“爷爷,你是觉得徐嘉明能帮你一直隐瞒?”
突然被提名的徐嘉明心一慌。
越子悠突然看了眼越翟,这才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先出去。”
范伊人想,整个越家,也就越子悠这匹狼能治得了老爷子。
……
病房里一时就只有他们三人。
“爷爷,手术的事情,不是在和你商量,是通知。”越子悠说。
这话把越卫宁说的够呛,这小子还要公然和他叫板了?
“子悠说的不错,这段时间,我们会轮流守着你。”
“合着你们父子俩现在是来逼我一个老爷子了?”越卫宁质问,心底又怎会不知他们的用意。
他已经活了八十五年,该经历的,该享受的,无一不差。
他是军人,就算是死,也要端端正正,不是在病床上,跟个活死人一样。
“徐嘉明说了,你现在只是早期,治愈的可能性近乎百分之百。”越子悠自然看穿越卫宁的心思。
沉默了几秒后,越子悠缓缓道:“等你手术后,就会看到我和薄颜的婚礼,难道你想我们的婚礼没有主婚人吗?”
越翟目光微闪,这小子还真是和他想一块了。
越卫宁瞬间抓住他的重点:“婚礼?”
“当然。”越子悠点头:“只要你手术,恢复之后,我和薄颜就会举办婚礼,你舍得你的薄丫头,你战友的外孙女没有主婚人?”
越子悠清楚,对付一般的老人自然是劝,但自家老头子比较特别,又精明的很。
只能用诱的方式。
见越卫宁脸上的抗拒没那么明显,越子悠继续徐徐诱之:“你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需要进行化疗,就是简单的手术,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越子悠一向很能含糊其辞,知道越卫宁是因为见过太多士兵化疗后的样子才如此抗拒。
幸好徐嘉明没有一直瞒着,要不然,越子悠还真不敢想象如果到了中期,晚期要怎么办。
……
薄颜也不清楚那晚越子悠在病房里说了些什么,第二天,越爷爷就同意手术了。
手术时间安排在一周后,自然是徐嘉明操刀,对于徐嘉明说的手术是“支气管肺动脉袖状成型肺叶切除术”,薄颜对这专业名词不太理解。
薄颜又哪里晓得,她竟然成了让越卫宁同意动手术的关键人物。
“薄丫头。”
薄颜刚推门,就看到越卫宁站在铺满宣纸的木桌旁,右手拿着毛笔。这房间除了必备的医疗设备外,完全就是一个卧室和书房的结合,更是按照越卫宁的风格来进行规划。
薄颜见他,虽两鬓斑白,脸色苍白,但站在木桌旁的身影怎么看都是挺拔笔直,仿若参天大树。
薄颜想,如果不是昨晚知道,她完全不会相信面前的人患了肺癌。
“越爷爷,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她是刚从咨询室过来,和师哥说了大致情况,这一周,自然都是要待在医院。
“趁子悠那臭小子没在这里,我好放松放松,你可别告诉他。”越卫宁冲她笑。
“越爷爷,你房间的墨水味,子悠会不知道?”薄颜反问。
想起徐嘉明说的,必须要保证房间内部空气绝对清新,薄颜开口制止:“越爷爷,我陪你下去散步。”
“丫头,你看看我写的如何?”
薄颜走近,看宣纸上刚写完的一句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她不会品字,但也能感觉出笔锋苍劲有力。
恍然想起越子悠的字,也是如此,但和越爷爷的比较起来,子悠又多了些锋芒毕露的感觉。
这句话的意思薄颜也大致知道,以前外婆常提起,也说过,真正的世家大族,虽有谋事手段,但不会勾心斗角,亦不会为了自我利益肆意伤及无辜。
薄颜停了几秒,感叹道:“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优秀?”
越子悠刚进门,就听见薄颜这句赞叹的话。
“你可以每天对我说这句话。”越子悠扬声道,看到越卫宁手中的毛笔,眼神微敛。
越卫宁不太自在转了转手,说:“行了,你们两个先出去,把念伊叫来。”
越子悠意有所指看向越卫宁,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
到另一处休息室,越子悠毫不客气敲门。
“越念伊,老爷子旨意,要你过去。”
“哦,哦。”越念伊连说两声,又问:“爷爷有没有说什么事?”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越子悠看一眼里面,淡声问:“姐夫不在?”
越念伊脸上更加不自在。
“姐。”
越念伊正想推门,被他这声姐愣住,要知道她比越子悠大两岁,但这人自小就没叫过几声姐姐。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有所图谋。
“昨天爷爷怎么会突然昏倒,以前他去见那些战友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越念伊还在想他的意图,就听到他这道仿若看穿一切的声音,背脊不禁僵了僵。
越念伊清楚他不是怀疑自己,只是,她和倪叙白的事情如果被她这个弟弟知道,以他护短的性子,只怕倪叙白……
“最近一段时间,你都没怎么去姐夫的公司?”越子悠又说。
越念伊只感觉后背发凉,正想着要怎么回答。
“怎么还不进来?”房间内部传来越卫宁催促的声音。
“子悠,我先进去了。”越念伊匆忙推开门。
……
之后的几天,几乎都是待在医院,必须保证越卫宁身边有人看着,以防这个老将军一个不注意,又抽烟什么的。
订婚宴推迟的消息只有越家人知道,也没向外解释。
范伊人为此还特地向薄颜解释,觉得抱歉,结果听到薄颜奇葩的回答后,大笑不止。
薄颜本就不看重这些形式上的问题。
只是没向外界解释,也让有些蠢蠢欲动和不甘心的人越发着急,譬如程璇,譬如薄安安。
手术的时间是十月十号。
离手术时间越近,所有人也有些心照不宣紧张起来,但都不敢在越卫宁面前展露。
手术前一天下午,薄颜和越子悠到医院时,却收到薄家人的电话。
薄颜直接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