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夜色里,上空有寥寥星辰,朦胧月光若隐若现,青黑的天,似乎是下雨前的征兆。
从薄家出来,整整半个小时,薄颜呆坐在车里,只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言未发。
倒在地下的人,被自己揍得满脸淤青的大哥。
全是她做的?
薄颜看向膝盖上的怀表。
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如此暴躁,怎么会出手伤人?
何所将车开的极慢,注意到薄颜脸上挣扎又自责的表情,心里为她痛惜。
本是接到薄颜的电话,又知道她要回薄家,心里有些不放心,才会来薄家。
刚才在前厅大院的那幕让何所惊住,薄家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会激发她体内多年不现的狂躁暴怒。
这次回国,何所本来还高兴薄颜因为越子悠发生的转变,本以为,她不会再出现几年前校园里的现象。
没想到,他担心的,他猜测的,终于还是出现了。
……
薄颜不傻,在车上这半个小时,她已经慢慢分析各种可能性情况。
握紧怀表,倏地看向何所,沉凝的目光,低缓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师哥,我,我生病了,是吗?”
何所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抖,竟不知如何回答。
要怎么说,她患上的是躁郁症,还是潜伏期已久,找不出引发狂躁原因的躁郁症。
“我……”何所僵住。
“是什么?”薄颜又问,但心里某个地方空缺越来越大,她患上的病居然会无意识伤人么。
“躁郁症?还是精神分裂?”薄颜又说,又觉得有些讽刺,她是心理医生,居然也有病。
何所却听出她平稳音调的无奈。
“薄颜,不,不是。”何所忙道,他自然听出薄颜的言外之意。
“薄颜,你那些咨询者的健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你来咨询室工作表现一直很好。”
薄颜苦笑。
“师哥,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所以才会让我做那些测试题,把结果都告诉我吧。”短暂的黯然后,薄颜恢复理智冷静。
何所叹了叹气,才娓娓道来……
……
十一点半,何所将车停在薄颜指定的医院门口,目光担忧看着她。
“师哥,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了,我会仔细想想。”薄颜说完,朝他点头,就直接进了医院。
何所见她的背影,低声叹气。
本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症状,没想到回一趟薄家,又被刺激到狂躁发作。
何所也清楚,她回医院,是不想让越子悠担心。
……
薄颜走向医院大厅,想到何所的话。
要出国接受治疗么?如果是平时,她不会迟疑,会立即告诉越子悠,然后去接受治疗。
可越爷爷患上肺癌,如果让子悠知道,最后只会让他左右为难。
薄颜努力调整好情绪,又看向一旁公文包的文件,这是刚才临时从师哥车上拿的。
刚靠近电梯,门却从里面打开。
薄颜顺势抬眸。
熟悉的清俊容颜,颀长身影。
“子悠……”
越子悠刚刚才从病房出来,一看时间,发现薄颜还没有回来,只想去她咨询室确认情况。
一心想着的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越子悠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入怀里,“怎么去了这么久?遇到事情了?”
薄颜知道他一向精明,要是迟疑太久,一定会被他发现。
“拿资料时,咨询室突然来了个咨询者,帮师哥接待了一会儿。”薄颜说,握住他腰的手突然加重。
越子悠剥开她脸上的头发,又轻柔拉住她的手,注意到她指甲盖里的铁锈,眼神微敛。
“我找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老式书架,沾了一手铁锈,都忘了洗。”薄颜不疾不徐道。
越子悠看向她公文包里的纸质文件,也就没多问。
……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薄颜才想起,刚才是在一楼遇到他。
“你要出去?”
越子悠有些不自然说:“见你一直没有回来,所以……”
薄颜心募得一暖:“不是有手机吗?你打个电话就行了。”
越子悠被她的话怔住。
他一确定爷爷情况后,急着见薄颜,居然急到连这些常识都忘了么?
居然跟个楞头小子一样。
又觉得,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耐。
……
第二天,薄颜也从一旁的一些护士口中知道了越爷爷突然吐血的事情。
心底又多了些担忧。
越爷爷情况如此不稳定,她更不能让子悠知道昨晚的事情。
想起刚才从医院上来时,接受到的异样目光,说什么结婚的消息。
薄颜看向走廊上的电视屏幕。
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十五号,因为推迟的消息没有公布,所以电视里面竟然还在说订婚宴的事情。
薄颜看了几分钟,突然被一个标题吸引住。
结婚?
什么时候爆出结婚了?
她怎么不知道?
……
“一一,你没看错,订婚宴推迟了,我们直接结婚。”
身后的低沉声音拉回薄颜思绪,迟疑片刻,问:“直接结婚吗?”
越子悠眼神一紧:“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薄颜淡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说了不嫁吗?”
“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越子悠一脸嚣张。
“你说什么?”薄颜装傻:“我没听见。”
越子悠直接将她抵在墙上,俯身在她耳侧一遍遍重复刚才的话,手更是不老实的在她背后游走。几分钟后,低沉的声音透着丝沉魅:“现在听见了?”
薄颜被他幼稚的行为逗笑。
“嗯,知道了。”说着的同时环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宽阔安稳的怀抱里,藏住眼底的黯然。
他怀里一直有种让人放松的自然清新味道,和一般男人惯用的古龙香水不同。
越子悠被她这样紧搂着,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在害羞,干脆火上浇油:“薄一一,你也知道害羞?”
薄颜闷声闷气回了句:“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
之后的一周,薄颜和往常过的无异。
如果不是何所的电话,薄颜几乎都快忘了,前几天晚上的事情。她是个有病的人,还不知道何时何地会爆发狂躁。
那天在薄家就伤了薄弈他们,虽然对薄安安他们的行为有些愤怒,但如果她没有爆发狂躁,薄颜清楚,她不会做出那么过激的事情。
如果之后,再次爆发狂躁,伤了越家的人,她要如何?
对于要去治疗的事情,薄颜完全没有头绪。
正想推门去看越卫宁,却听到左侧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微微皱眉,徐嘉明早就已经告诉所有人,在这楼要保持绝对安静。
侧目,见奔跑的人居然是倪叙白时,薄颜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今天居然是一个人前来。
“薄颜,念伊来过医院没有?”倪叙白径直问,眼底,脸上全是担忧。
薄颜摇头,想到他们之间的事,又多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倪叙白急声道:“我去了趟公司,准备回别墅接她,结果没发现她人,手机也联系不到。”
以前两人都是一起来,倪叙白也清楚,越念伊为了不让家人发现,再不愿意,也会和自己同行。
他的确很厚颜无耻的利用这一点,但是不这样,依她的性子,只怕是再也不想和自己见面。
薄颜看向手臂,现在是上午十点,问:“你多久回的别墅?”
“九点整。”
“有没有在念伊姐常去的地方看看?”
倪叙白点头,又说:“爷爷生病了,念伊她每天都会准时来医院,按理说,不可能会去其他地方。”
“那这几天,你有发现念伊姐有什么不太一样的行为吗?”薄颜停了几秒,又说:“我记得昨天下午,她出了医院一趟,说是去一个对她很重要的地方,你知道在哪?”
倪叙白心一慌,昨天他接了忆夏的电话,似乎无意中透露了几个地名。
难道念伊去见忆夏了?
薄颜见他一直沉默,斟酌几秒后才说:“念伊姐有和我说过你们在G国和意大利的事情,她一直很骄傲有你这样的丈夫。”
两人在走廊上对话,都没注意到缓步靠近的越子悠和徐嘉明。
……
“倪叙白,昨天,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有些人已经断了联系,就不要藕断丝连,优柔寡断。”越子悠微停几秒,又说:“不过,你好像完全忘了我的话。”
倪叙白清楚越子悠所指,但做错事的人是他倪叙白,即使被小自己六岁的越子悠说教,他也找不出反驳之言。
薄颜却从这话听出些什么。
难道子悠也知道了那个叫什么忆夏的女人?
想到之前越念伊一直要自己保密,就怕越子悠发现,薄颜现在倒是有些明白当初越念伊为什么如此害怕。
原来是怕子悠对付倪叙白啊。
“是我的过失。”倪叙白缓缓道。
越子悠正想回话,手机却猛然响起,这是和莫桑专属的通讯提示,只有遇到紧急情况,才会发动。
越子悠点开接听键。
听到莫桑简短的汇报后,平缓的脸瞬间骤变,古井无波的眼神盯着倪叙白时全是寒芒。
薄颜自然注意到越子悠的情绪,也有些不解。
但走廊上,却突然多出个黑色魁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