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又遍布阴冷潮湿味道的库房里,薄颜站在门侧,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耳旁尽是薄安安讲那些小时候她和母亲亲昵的事情。
抓着门的手越发用力,素来澄澈晶亮的眼神此刻蒙上一层阴郁,更有一丝压抑的怒火。
“薄颜,你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爸妈从小就不待见你的原因吗?”薄安安突然说。
薄颜愣住:“你知道?”
小时候外婆只说过,因为自己让薄家和母亲受了些名誉损失,所以母亲一直不愿意亲近她。
薄安安本来没打算说出来,毕竟事关母亲当年的秘史,何况,她本就是那晚偷听而来的。
但薄颜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着实让她有些泄气。
想到珠宝展差点被越子悠掐死,电梯内又被抽掉氧气,这一切都和薄颜有关,薄安安只想看到薄颜脸上出现受伤,哪怕是失落的表情都可以。
“当然。”薄安安一脸得意,再次打开库房外层灯光,对着薄颜:“你还不知道叶阙这个人吧。”
“当年妈妈怀你时,这个男人缠上她,害她被奶奶责骂,被外界谴责。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你七岁的时候,哦,就是98年。那个男人居然又缠上妈妈,还为此抛妻弃子,非要向媒体透露他和妈妈的关系,还说你是他的女儿呢?”薄安安边说边注意薄颜的表情。
薄安安的话如同寒冰敲在薄颜心里。
这么多年,薄颜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
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上辈纠缠,竟然把错误全部归结于她身上么?
所以母亲为了保全名誉,才会在自己七岁那年,把自己推下假山,摔断右腿,差点被湖水溺死。
薄颜突然就感觉很冷,刺骨的冷侵入身体每一处,每一寸骨头都被寒冰剥开,周身都是被湖水灌鼻的窒息,下意识双手环抱。
这样的薄颜,毫无意外让薄安安有了丝报复的痛快。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还是薄家的女儿,要不然,你以为妈妈会生下你?”薄安安讥笑:“不过,就算你是薄家的女儿,这些年,也只有乡下的外婆护着你,我怎么觉得这么可怜呢?”
薄安安痛快极了,自回国以来被压抑的痛苦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就是不知道,那个当天就出车祸,还差点就成为你名义上的父亲叶阙,他留下的倒霉妻子和孩子怎么样了,听说他竟然把妻儿直接扔在了金三角。薄颜,倒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让别人家庭支离破碎的本事。”
“那个叫余慧的女人也真是倒霉。”薄安安自顾自说。
“你说什么?”薄颜突然抬眸,阴鸷的目光盯着薄安安:“我让你再说一次,没听到吗!”
这样狠厉的薄颜让薄安安怔住,差点一个腿软,跌倒在地。
“说就说!”薄安安也厉声嘶吼:“我说那个叶阙的妻子,就是叫余慧的倒霉女人,因为你,也许都已经死了!”
……
“薄安安!”
身后赫然传来一道怒极的爆吼声。
薄颜也随即看向远处。
一身灰色西装的薄弈,疾步而来,似是匆忙赶至,面上短发凌乱,就连平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领带都歪了。
“你在做什么!”薄弈看向库房里的薄颜,褐色眼底尽是痛惜,厉声对着薄安安:“打开!”
薄安安被他吼得发懵,没想到还真被妈妈说准了,怎么真的这时候回家了。
薄安安想到薄弈房间里那些画。
娇笑几声,覆在薄弈侧耳低语……
……
薄颜此时完全被薄安安说的叶阙,余慧这些事情愣住。
余慧?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叶寒声的母亲,还是她的咨询者。
薄颜猛然想起第一次去梧叶山庄时叶寒声说过的话:不能提跟何有关的姓氏。
之后叶夫人向自己透露他们在金三角的苦难生活,以及叶寒声话语中对那个破坏他们家庭的母亲何安的恨意。
她怎么没有想到。
难怪叶寒声一直要求自己做叶夫人的心理咨询师。
是为了报复么?
手突然触及冰冷的钢筋,薄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关在冰冷的库房。
她必须出去,要不然,子悠一定会着急。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薄弈。
“哥……”薄颜急声道,眼里毫不掩饰的求助,径直看着薄弈,见他沉凝眼底中的愧疚之色。
薄颜心一慌:“哥哥,把门打开。”
“阿,阿颜,对不起,我……”薄弈微启薄唇,却并不多言,直接被薄安安拉住。
“薄颜,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哥哥是帮我的,明天的订婚宴过了,自然会放你出去,还有,不要想着逃跑,周围仅有的窗户,我都已经派人从外面封死了。”薄安安拉着薄弈,直接离开库房。
临走时,薄安安还顺势关了库房灯光。
薄弈走了几十米都还能听到薄颜无助又焦急的声音呼唤自己,垂在一侧的手紧握住。
耳边尽是薄颜拍到铁门的声音。
薄弈脸上闪过无数挣扎。
两人离开,独留薄颜在漆黑窒闷的库房里,谁也没有注意到薄颜周身逐渐溢出的狂躁怒气。
……
到后院假山处,薄弈径直甩开薄安安,厉声质问:“你怎么知道叶阙?谁告诉你的?”
“我……”
“说!”
薄安安气恼:“谁让你们说的,我只不过是不小心听到而已!”
以为薄弈还在为她发现那些画的事情生气,薄安安随即轻缓道:“哥哥,明天就是订婚宴,如果我们现在不阻止,薄颜就真的要嫁给越子悠,到时候,你也会失去薄颜的。”
薄安安的确没想到,这个素来沉稳圆滑的大哥,居然对亲妹妹有男女之情。
只要能阻止薄颜嫁给越子悠,她什么都可以利用。
“薄安安,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薄弈抬手。
“你想打我?”薄安安看着快要落下的巴掌,又慌又气:“那些画不是你自己画的吗,又不关我的事,我还没有告诉爸妈呢,你对薄颜居然……”
“把钥匙给我。”终究是自己的妹妹,薄弈也没忍心打她。
薄安安正想回绝。
“我再说一遍,把钥匙给我,还是你想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越子悠?”薄弈威胁道。
薄安安气的快要发疯了!
忙活了这么久,居然被薄弈全盘破坏,但她又不得不答应。
狰狞着将钥匙递给他,怒道:“你不是喜欢薄颜吗!为什么还要帮她嫁给越子悠?”
薄弈走了几步才说:“安安,你如此自私,比不上阿颜一丝一毫。”
……
薄弈拿着钥匙,迅速回了阁楼。
想到薄安安说的话,以及那些一幅幅画着薄颜小时候的素描。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亲妹妹有了些异样的情感,薄弈也说不清楚。
只是想到刚才薄颜唤他哥哥。
薄弈按了按胸膛,脑海里不由回忆薄颜说起越子悠的情景:我是对爱情迟钝,但是我不糊涂,我懂自己的感觉,我喜欢他,这是我无比确定的事。
那是向来无欲无求的薄颜第一次想拥有爱情,他是哥哥,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破坏她的幸福。
……
面前安静又黑沉的库房让薄弈心募得一慌,恍然想起小时候薄颜就是被关在这里。
这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啊!
快速走至门前,打开灯,匆忙道:“阿颜,是哥哥不好,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锁链解开,里面过于安静让薄弈募得推开门。
“阿颜……”
薄弈话未说完,脸上直接被重重挥上一拳,薄弈一时没有防备,竟然直接被打的踉跄后退。
“让开!”暴躁怒极的声音对着薄弈,毫不客气。
薄弈看向薄颜,愣住。
双目阴鸷又猩红,面上无一丝平日的理智冷静,周身都带着狂躁暴怒之气。
薄颜拉开铁门,就直冲前院。
……
薄家三人都在客厅,突然被薄弈呼喊的声音惊住。
纷纷出了客厅,见到薄颜时,皆是震惊。
何安和薄晋文完全是不解薄颜怎么出了库房,正想拦住薄颜,才意识到为了今晚的事情,早已经喝令下人不允许出现。
薄颜见面前挡路的三人,眸底怒火更甚,刚才那些画面涌入脑海。
“滚开!”薄颜一脚踢向挡路的薄安安,将她摔落在地,一脚又准又狠。
“薄颜,她是你姐姐!”何安呵斥。
薄颜寒厉的眼神盯着两人,嘴角的笑意似讽似嘲:“狗才会挡路。”
何安这才注意到薄颜不对劲,眼底的嗜血猩红让何安不禁颤抖,和那晚在十六宫时,越子悠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她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何安连连后退。
薄颜睨着何安,周身都溢满怒火和恨意,一个过肩摔就将何安撂倒,对待薄晋文也不客气。
薄弈在身后看着薄颜的动作,完全僵住。
薄颜怎么会突然这样?
知道她会跆拳道,随即阻止她,但又怕伤到薄颜,反而被薄颜打的脸上青痕遍布。
薄颜阴鸷的双眼盯着地面的三人,见到薄安安挣扎着要起来,又一腿踢向她的手,薄安安痛叫倒地。
薄颜踩住她的手腕,冷笑:“就凭你,想阻止我和子悠的订婚宴?”
“我警告你们,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们任何事,你们也休想左右我!”冰冷的声音如寒刃一般。
薄安安痛的都快变形了,另一只手下意识想推开薄颜。
何安见状,自然是要帮薄安安。
薄颜反手折叠她的手臂,又踢向一旁的何安,冷声道:“我让你们动了?”
薄弈愣住,这根本不像单纯的愤怒生气,目光瞥向薄安安身旁的珐琅彩绘怀表。
薄弈瞬间想起薄颜今天回来的目的,随即捡起一旁的怀表。幸好这东西还是完好无损的,这才走近薄颜。
正想说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薄颜,快停手。”
熟悉的温和声音让薄颜微愣,循声而望。
温文尔雅的何所让薄颜愣了几秒。
何所见她这副样子,和那次在校园时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次她是拿湖水出气,而这次……
倒在一旁不同程度受伤的人,何所没心思关注。
薄弈也将怀表递给薄颜,歉意着说:“阿颜,今晚是哥哥不好,这是你要的东西。”
薄颜见这块怀表,眼底的猩红逐渐散去,脑海中全是外婆的样子,注意到脚下的薄安安。
澄澈的眼底闪过震惊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