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正邪天下(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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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死谷之谜

这时牧野静风已看清了此人。只见他双目深陷,让人乍一看会误以为他的眼部只剩下一个空洞,而他的头发又格外稀少,飘飘扬扬地飞舞于头际,呈一片荒凉之景象。

也因为这个原因,使人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大概是在四十到六十之间。

那人一见牧野静风,便古怪地一笑——说他笑是因为他咧开了嘴巴,事实上他笑的时候绝不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只听得他嘶声道:“小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敢没事找事与死谷作对的人!此事本来与你毫无关系的,你又何必趟这趟混水?”

牧野静风道:“此言差矣!你们的人是我杀的,按理应该是与倚弦庄毫无关系才对!”

那人深陷的双目突然精光暴射,沉声道:“好狂妄的小子!只怕还没吃过什么苦头!”

牧野静风“哼”了一声,道:“你就是什么索魂使者吗?我且先问你一事,如果索魂使者死了,你们死谷是不是还会纠缠不清?”

那人怪笑一声,道:“死谷派出的索魂使者还从来没有出过事!”

牧野静风哈哈一笑,道:“凡事总有个例外,对不对?”

那人道:“若你真的有这种能耐,死谷便不再与你为难!”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不对,若你就是索魂使者,那么你说过的话又有谁来证明呢?因为到时你已经死了,而死谷却不认账,那该如何是好?”

那人脸色变了变,这使得他的模样更加难看了,冷森森道:“只怕你还不配索魂使者出手,以我铁骷髅郁灵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

牧野静风恍然大悟地道:“哦,原来你只是一个跑腿的,也罢,打哭了孩子自然跑出娘来。”

言罢,脚下一错,已平滑而出,剑尖直指铁骷髅郁灵的咽喉处!

正是一招“大智若愚”!

此乃空灵子以五十年的精力集天下武学之大成,去繁化简,古朴精绝,又岂是寻常人所能够抵抗的?

铁骷髅郁灵见他发出此招,先是有些不屑,然后便骇然一惊!

有那么极短的一瞬,他几乎是如同木偶一般站在那儿,根本不知该如何应付牧野静风这大巧若拙的剑法!

这却又恰好说明铁骷髅郁灵的武功不弱,否则也难以看出牧野静风此招的深奥之处!

牧野静风长驱直入,他的剑尖一直是以对方的咽喉为目标,如同整只手臂连同他的剑都已凝固,而且永不更改。

但他的步伐却是鬼神莫测!

郁灵终于从最初的极短暂的惊骇中醒悟过来,他的一对铁钹已在此时飞舞抡动,将自己的身躯包裹其中!

他的铁钹毕竟是极利于防守的兵器!牧野静风那凌厉无匹的剑法在这种兵器的防守面前,难免打了折扣。

只听得密如雨点的金铁交鸣声在屋内激荡回响!

郁灵感到似乎整个世界全是牧野静风的剑影,除了竭尽全力地防守之外,他未能反击一招!

虽然他本就已瞧出牧野静风施展出的看似朴实无华之一剑其实暗藏无穷杀着,但仍是没有料到一旦接实,对方的剑会突然变得这般可怕!

在牧野静风暴风骤雨般的剑势下,郁灵不觉生出心虚之感,心烦气躁,双臂也被震得有些发麻,心中暗忖:“幸好对方使的是剑,若是其他分量重些的兵器,只怕我支撑不了啦。”

此时,牧野静风也是有些气恼,因为对方的铁钹大大限制了他的剑法的发挥,任凭自己攻势如潮,郁灵只是一味地防守,如此相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正焦虑中,只听得屈小雨惊叫一声:“爹!”已穿窗而出,很快外面又响起了屈小雨的呼喝之声!

牧野静风心中一惊,猛地想起对方来的人并非只有两个,自己在此与铁骷髅郁灵纠缠不清时,对方的人岂不是可以借机围攻屈不平?而方才屈小雨的惊呼声则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一想,牧野静风不由大为担忧外面的局面,立即剑势一变,同时施展出自己足以傲视武林的轻身功夫,只见他的身影已如漫天飞扬之乱蝶,如江河倒泄般的剑茫则铺天盖地般卷向郁灵!

郁灵左挡右支,渐渐地难以招架!在他的感觉中,那漫天剑影似乎已如水银流泻般无孔不入!

倏地,牧野静风一声暴喝:“着!”

他的剑已带起一缕冷风,从郁灵双钹之间稍纵即逝的一处空隙中穿掠而进!

就在他的剑与郁灵的衣衫相接触的一刹那,郁灵的全身骨骼突然响起了一阵密如骤雨般的声音!

牧野静风的剑划开了对方的衣衫——但,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进入对方的躯体!

他听到了一种类似于刀斧砍于坚土之上的声音,然后便觉手中之剑一滑,竟不可思议地从对方肌肤上滑过!

没待牧野静风变招,郁灵双钹一合,将身躯一缩,已如一只圆球般滚将出去!身形过处,恰好有一个倚弦庄的下人站在那儿,还没等那下人反应过来,已被郁灵的铁钹顺势斩中,腹部豁然洞开,他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便已倒下!

牧野静风大怒!他没有想到郁灵连不谙武学的人也不放过!

一声龙吟,牧野静风如同离弦之箭般长驱而入,郁灵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牧野静风已如天神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砰”地一声,牧野静风竟不再用剑,而是暴挥一拳,正中对方一只铁钹!

拳法无边!

“啊”的一声惊呼,郁灵只觉左手剧痛难当,在牧野静风无以匹敌的一拳之下,他的虎口已被震裂,连整只左臂也是又酸又痛!

没等他回过神来,牧野静风又是一招“拳定乾坤”!

这一招,已凝入牧野静风的八成内力!拳风呼啸,屋内劲气鼓荡汹涌!

一声巨响,郁灵的左手铁钹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出!

而此时牧野静风的左手拳面亦是鲜血淋漓,但他却浑然未觉,在对方的铁钹脱手飞走后,立即乘虚而入!

失了一钹的郁灵,其防线顿时漏洞百出!

但见牧野静风翻腕斜撩之处,已一剑削中郁灵的后背!

而此时让牧野静风吃惊不小的事又再次发生了:只听得一声轻响之后,牧野静风的剑再次不可思议地从对方的后背滑开!

牧野静风这才明白对方“铁骷髅”这一称谓的含义!所谓的“铁”,指的并不是他所用的兵器,而是指他的一身骇人听闻的横练功夫!

当然,牧野静风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仅仅靠血肉之躯与自己的剑相抗衡,而是利用身体肌肤的收缩变形与本身的横练功夫在自己的剑与他的身体相接实的一刹那的共同作用,从而在化解击剑的一部分力度的基础上,挡住了剑的攻击!

饶是如此,也是很不简单了!

牧野静风暗道:“好啊,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有多硬!”

如此想着,他已将自己雄浑的内力凝于剑上,暴然刺出!

这一剑之威力,已远不是方才之剑可比!当然,就精绝玄奥而言,已不如方才之剑招,此时牧野静风只不过是要以融入了自己内家真力的剑破除对方不同凡响的横练功夫!

郁灵没能防住这一剑,剑已刺中了他的后背!

剑弯如弓!

“铮”的一声,剑竟断了一截!

但牧野静风手中断剑的去势未停,仍是顺势而出!

“嘶”的一声,是兵器划开肌肤的声音——牧野静风的一截断剑几乎全部没入了铁骷髅郁灵的身体内!

郁灵在对方之剑被震断的一瞬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牧野静风的剑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能够震断对方的剑对他来说,已是有些侥幸,所以不免有了一些松懈之感——但是在牧野静风面前,又怎允许有任何的松懈呢?

牧野静风早已算准了这一点。事实上以他的内力剑法,完全能够使自己的剑不被对方所毁,但那样一来,对方定是又有应变之策,如此缠斗下去,不知何时方休。于是牧野静风便心生一计,故意使自己的力道有点偏差,结果剑便折了!

剑一折断反倒给了他机会。

郁灵的所有动作在一瞬间突然停止了,他背对着牧野静风呆呆地站着,仿佛入定了一般。

这一剑并不足以致他于死地,但巨大的惊讶、恐惧与后悔一下子吞噬了郁灵的心: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败的——于是,一时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背后有些鼓胀的疼痛感。

牧野静风用力地拔出了自己的断剑。

郁灵仿佛也在这一刻被惊醒了,他手中的那只铁钹倏然反扫!

这是以他最后的生命力凝结成的沉重一击,其声势不容小觑!

但这怎能奈牧野静风何?

他的招只使出一半,便觉喉头一甜,断剑已划断了他的咽喉!

中了一剑的他全身横练功夫已荡然无存,所以牧野静风的剑可以从容地划断他的咽喉。

铁骷髅郁灵便如一棵被伐倒的树一般缓缓向后倒去!

在他的身躯还没有落地之时,牧野静风已如一阵风般飘射出去了!因为他担心外面的战局。

外面的战局比他想象的还要糟!

屈小雨已受伤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离她不远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人,却是方才与屈不平激斗之人,看他无声无息的,恐怕已经断气了。

而此时与屈不平激斗的却是一个女子,年约三旬,妖艳逼人!

牧野静风没想到才这么短暂的工夫,外面战局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屈小雨是怎么受的伤?使软枪的人又是如何死的呢?牧野静风无暇去考虑,他赶紧跑到屈小雨身边,关切地道:“屈姑娘,你的伤势如何?”

屈小雨有些吃力地道:“一时半刻还……还死……死不了……”

牧野静风不由心中一沉,知道屈小雨所受之伤定是不轻,正焦急中,却听屈小雨道:“穆……少侠,快……快去帮我爹……爹!”

牧野静风回首一看,只见屈不平已是岌岌可危!那女子所用的兵器是一根银色软鞭,其鞭法神出鬼没,诡异绝伦!

“啪”地一声脆响,银鞭扫中屈不平身边的砖柱,只听“哗”的一声,砖柱已被击去一角,碎砖四溅!

屈不平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

牧野静风见状,忙对屈小雨道:“屈姑娘,自己保重!”

言罢对屋内的几位老家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救护屈小雨,紧接着曲膝一弹,冲向屈不平与那女子的战团之中。

那女子头也不回,在没有与牧野静风靠近的情况下,便见她右腕一振,银鞭已倏然从她腋下倒卷而出,如毒蛇般飞速点向牧野静风前胸数处大穴!

此人竟然能以鞭点穴!

牧野静风步伐如鬼魅,疾进疾退之中,已闪过对方霸道狠辣的一击!

那女子蓦然一惊,牧野静风如此从容地闪过她凌厉一击,使她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牧野静风道:“屈庄主且先歇着,此人由在下代劳替庄主擒下!”

他觉得对付一介女子,若是由两个大男人围攻,实在有些失了体面,故有此一说。

屈不平如何不明白牧野静风的意思,当下也不推辞,抢攻数招,瞅了个空,倒掠而出!

那女子大概是见屈不平眼看就要抵抗不住了,却又半路杀出一个人来,不由气得柳眉倒竖,霍然转身,一见牧野静风,脸色变了变,忽然笑道:“如此少年枉送一命岂不可惜?小兄弟,切莫贪迷人家女儿之美色而为他卖命!你若是随了我,我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女人……”

对她这一番风情万种的话牧野静风并不能全懂,但他却已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感,见对方独自在挤眉弄眼,眉目传情,不由怒意顿生,心道:“打便打呗,哪儿来得这么多古怪动作?”

心中有气,他也不答话,冷叱一声,蓦然飘掠而出,便是一招“生死由剑”!

剑光如流矢纵横交错成网,片片如银雪飞舞,快疾无匹地绽放开来!

那女子没有料到牧野静风仅凭一柄断剑也能施展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招,大惊之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斗转星移般斗了数十个回合,牧野静风一时竟也无法胜了对方,不由有些心惊,心想死谷的人果然有些了得!

虽然那女子攻得少守得多,但她的身形极快,几乎是一沾即走,全不与牧野静风接实,牧野静风一时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就在这时,只听得屈不平道:“把她逼回阵中!我自有办法让她再也出不来!”

牧野静风闻言一喜,剑芒顿时大炽!他以古朴精绝之剑法配以卓绝不凡的轻身功夫,使他所能攻击的范围大大增加,几乎将女子的所有退路全封得水泄不通!

在牧野静风强大的压力之下,那女子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向阵中退去!

离“天宗阵”的边缘越来越近!

那女子突然不顾一切地把左手手指伸到嘴边,只听得一声尖哨声响起之后,从黑色的夜空中突然划出一道黑色、一道金黄色的弧线,向牧野静风疾然飞泄而下!

不用说,一定是那两只巨禽!

就在女子这么一分神之际,牧野静风的剑已将对方的衣衫划开一条裂缝!

但牧野静风没有对女子作战的经验,不经意中,对方已是****半露,一抹鲜红惹眼的贴身亵衣格外夺目!

牧野静风只觉一阵心慌,他没有料到自己威猛一剑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由暗道一声:惭愧!

而那女子却毫无羞涩之意,手下动作反倒更显得夸张,一时凌厉杀机中又夹杂了无限春光!

牧野静风大窘,几乎不敢正视对方,全凭自己出类拔萃的敏锐感觉出招抗拒!一时形势又有了变化!

就在他心慌意乱之际,那两只巨禽已袭至!它们仿佛是打袭击战的老手了,从十几丈高空俯冲而下时,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如同无声的箭一般!

一黑一黄,其疾逾电!

它们的爪或它们的喙都足以致人于死地!而此时牧野静风还与那女子缠斗不休!

屈不平便在这时候飞身上前,掠空而起,双掌遥遥击出,挥向双禽!

双禽怪叫一声,避过他的掌风,然后一个陡转,便改变了目标,向屈不平扑下!

一时人与双禽战作一团!以屈不平的武功,双禽自然伤不了他,但它们反应敏捷,加上它们的“腾掠”功夫真是天下无双,要想伤了它们也不是一件易事,一时屈不平竟与这一对猛禽纠缠不清了!

牧野静风听得猛禽尖啸之声,一下子惊醒过来,心想:“屈庄主也算是武林高手了,若是久与巨禽缠斗,那还成何体统?日后又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如此一想,便赶紧抛却了心中之顾虑,大喝一声,身形倏进,手中的断剑幻出一片灿烂之光弧,寒气森森逼人,似可慑人心魄!

剑光如梦如幻,从每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奔袭而出,其快不可言喻!剑芒翻飞纵横,似乎可将空气切个粉碎!

那女子又不由自主地退了数步!

牧野静风一鼓作气,喝道:“你进去吧!”

“嗖嗖嗖”三剑,皆是精绝无伦之剑招!那女子脸色大变,因为她最后的退路就是身后,而“天宗阵”就在她身后等着,但她又如何甘心重陷阵中?

高手相搏,岂容一丝一毫的犹豫?

牧野静风的剑已冰冷冷地贴在对方的颈部!

那女子立时花容失色!

牧野静风冷冷地道:“你便是今夜索魂使者?”

女子在断剑之下,不得不点了点头。

牧野静风道:“先让你的那两只扁毛飞开!”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终于依言而行。听得她哨声之后,两只巨禽猛一振翅,直入夜空!

牧野静风这才问道:“听说只要索魂使者死了,你们死谷就不再找我们的麻烦了,对不对?”

女子缓缓地道:“不错!”

牧野静风有些残酷地道:“那好吧,我便借你的人头一用!”

女子忽然诡秘一笑,道:“你不能杀我。”

牧野静风被她的笑容弄得一怔,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的人,一定是有所恃的。

牧野静风奇怪地看着她,道:“为什么?”

女子道:“因为有一个人不会让你杀我!”

牧野静风手头一紧,喝道:“休得与我卖关子!你不怕我听得不耐烦了,便一剑了断你的性命吗?”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她忽然指了指屈不平,道:“他不会让你杀我!”

牧野静风一下子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女子所指的人会是屈不平,不由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屈不平闻言,怒道:“我……我为什么不让穆少侠杀……杀你!可恶!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大概是过于激动了,屈不平有些语无伦次。

女子道:“你看了这个,便知道为什么不会让他杀我了。”

说着,她便探手入怀,好像要掏什么东西。

屈不平忙道:“小心她使诈!”

牧野静风道:“屈庄主放心,只要她敢乱动一下,我立即要了她的命!”

女子对牧野静风道:“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自己动手取出我怀内之物。”言罢,****一挺,风情万种!

牧野静风皱了皱眉头,也不说话,剑却已一沉,对方粉颈立即有血渗出!

那女子“啊哟”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忙将怀中之物掏了出来,她怕牧野静风一不小心就杀了她,所以动作尽量做得缓慢简单。

她从怀中取出的是一根女人用的玉钗!

牧野静风正待相问,却听那女子道:“屈不平,你可识得此物?”

屈不平一看,神色大变!他一个箭步抢上,一把夺过玉钗,颤声道:“你们把敏儿怎么了?”

牧野静风猛地一惊!原来这玉钗竟是屈敏身上之物!

那女子变得无所忌惮了,她轻轻一笑,道:“你的宝贝女儿现在不会有事,不过如果我在三日之内还回不到死谷,我便无法担保她的性命安全了。”

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屈不平。

屈不平咬牙切齿地道:“卑鄙!”

那女子毫不在意,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弹了弹架在她颈上的断剑,道:“小兄弟,这下你该把剑拿开了吧?”

牧野静风轻声道:“好吧……”

“吧”字未了,他倏然出拳,正中对方腹部!

那女子“啊”的一声惨叫,倒飞而出!砰然落地之时,一张艳美之脸已是扭曲得不成样子!

牧野静风冷冷地道:“只要你在三日之内能活着回去,就不会有事对不对?我不杀你,但也不能让你走得那么轻松!”

那女子喘息着道:“难道……难道你不怕我……我所受的痛苦最后都要从……从屈不平的女儿身上得到回……回报吗?”

这无疑便等于警告牧野静风,如果她受到折磨,那么死谷也不会轻易放过屈敏的!

牧野静风恨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屈小雨在两个老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紧张地道:“爹,姐姐她怎么了?”

屈不平长叹一声,道:“爹没想到敏儿她离开倚弦庄才这么几天,便会出事!看来死谷的人是蓄谋已久!如今你姐姐落入他们的手中,岂不叫我方寸大乱?”

那女子挣扎着站起身来,有些摇晃地向这边走来。看样子牧野静风这一拳让她伤得不轻。事实上牧野静风还是克制着了,他担心如果一不小心打死了这女人,会给敏儿带来杀身之祸。

她在牧野静风面前站定,古怪地笑了笑,道:“你还敢出手打我吗?”

牧野静风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指关节握得咔吧咔吧直响,但最终他仍是未曾出拳!

那女子转身对屈不平道:“其实我们之间完全不必拼得如此你死我活!我们谷主看中了你的才华,你便为我们谷主效劳,又有何妨?江湖中谁人不知死谷如今已是天下势力最盛之帮派,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会拿你自己及你的一对宝贝女儿的性命开玩笑吧?”

屈不平淡淡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屈某只求个清闲自在。再说死谷之所作所为令天下人不齿,我若是助纣为虐,岂不为万众唾弃?”

那女子道:“你不必与我说这番仁义道德,如果你不愿让你的女儿枉送一命的话,便乖乖地放我回去,我在谷主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把你女儿放了回来也未可知。”

屈小雨道:“别放走她!只要扣住她,就不怕死谷中人敢对姐姐不利!”

牧野静风一想:不错,只要扣住此女子,便可作为筹码,交换屈敏!

那女子并不慌张,她道:“我们死谷中人办事一向只求成功,不惜代价,要是我没能按时回死谷,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已战死,又岂会等到你们用我去交换那小妮子?”

屈小雨道:“你休得花言巧语!无论如何今夜也不能让你这么轻松走脱!”

那女子道:“我倒有个建议,不妨从你们三个人中选出一人出来与我一起去死谷。”她摊了摊手,道:“反正我也知道我已没有能力强行逃走了,时间拖长了,只会带来两败俱伤的结果!”

牧野静风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再玩什么花样?”

女子道:“那便要看你们有什么能耐了。能耐大些,我想玩花样也玩不了,对不对?”

屈不平忽然道:“好吧,我随你去!”

女子道:“还是屈庄主爽快!”

牧野静风忙道:“不,还是我去!屈庄主身为一庄之主,这儿还有如此多人需要你照顾,而我则不同。”

屈不平道:“这事本与穆少侠无关,屈某怎么能让你为我们屈家冒这么大的险?”

牧野静风道:“我的性命都是屈庄主捡回来的,在这种时候,又岂敢不知恩图报?”

屈不平道:“此事万万不可,死谷乃龙潭虎穴……”

牧野静风道:“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走上一遭!死谷对屈庄主似乎是势在必得,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你若是去了,他们又岂会让你轻易走脱?”

屈不平还待再说什么,牧野静风已对那女子道:“走吧,但愿你在路上不要耍什么花招!”

屈不平知道牧野静风心意已决,只好含泪相送。

那女子走在前边,牧野静风离她四尺,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相信自己的那一拳已是让对方受了内伤,若是此时她欲逃离,他有把握能在迅雷不及掩耳间制服她。

何况,她的兵器早已被牧野静风缴了。

天空中有巨禽振翼之声,定是女子所豢养的那两只巨禽在尾随着他们。

它们是不是也在伺机营救它们的主人?

但牧野静风对此没有丝毫的担心。对付一个已没有兵器且受了内伤的女子,还是有绝对把握的!

走出了十多里,天还是没有亮。牧野静风已打定主意在天亮之后要找一辆马车,以尽快赶到死谷。他知道早一点赶到死谷,救出屈敏的机会就大一些。

但他真的有机会吗?那个让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死谷又怎么可能任他从容来去?

突然,走在前面的女子脚步一个踉跄,停了下来。

牧野静风冷冷地道:“为什么不走了?”

那女子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声音显得很痛苦:“我的肚子好……好痛!”

牧野静风冷笑道:“这样的戏,你也要在我面前演吗?”

那女子已慢慢地弯下了腰,她的声音也有些变形:“是真的……啊……”

她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牧野静风丝毫不为之所动!

只听得那女子吃力地道:“你好……好……狠毒……”

话未说完,她的身子一阵抽搐,竟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俯身倒在地上,她已寂然不动了!

牧野静风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他心中暗自鄙夷此女子拙劣的表演!

但等了片刻,地上躺着的女子仍是一动不动!

牧野静风有些不耐烦地道:“快起来!莫非你是想要吃点苦头不成?”

没有应答之声。

牧野静风略一思忖,倏然出指如电,点了女子后背数处大穴!

然后,他蹲下身来,将女子俯卧着的身子扳转过来。

借着淡淡的星光,他骇然发现她的脸部已呈一种惨绿之色,因为痛苦而扭作了一团!

没有任何气息!一双本来颇为动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无物地对着夜空——她,竟死了!

牧野静风一下子呆若木鸡!

这怎么可能?牧野静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一直都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牧野静风又一次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把了把她的脉搏,甚至伏下来听听她的心跳——但一切都明确无疑地告诉牧野静风:她的确已经死了!而且从她的死状来看,竟是中毒而亡!

牧野静风一时手足无措!

她的死自然是不足惜的,但她一死,牧野静风又该如何去找死谷?即使找到了死谷,又如何能救出屈敏?

天空中的两只巨禽似乎也察觉到它们的主人已经死亡了,发出了嘶哑的叫声,在夜空中传出很远很远!

牧野静风呆呆地站着,一时无法从这意外的变故中清醒过来。

她为什么会死?是谁毒杀了她?

就在这时,牧野静风隐隐听到远处有焦虑绝望的呼救声,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格外让人心惊!

牧野静风凝神一听,突然感觉到这声音很像是在叫唤:“穆少侠……穆少侠……”

他倏然一惊,忙伏于地上仔细倾听。

倏地,只见他双掌在地上一拍,人已如惊鸟般掠出!

他所掠向的方向,竟是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势之快,难以言喻!

因为,他听出了那声音是一个女子发出的,而且,是屈小雨的!

转眼之际,牧野静风已在二里开外!

屈小雨的呼声更加清晰!从她的呼叫声中,牧野静风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她的无助与焦虑!

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牧野静风的视野之中,在广阔的夜空映衬下,这个身影显得是那般得娇小柔弱!

一种异样的情绪由牧野静风心底升起!

他大声喊道:“是屈姑娘吗?”

便听得那身影的声音急传过来:“穆少侠!穆……大哥!”

称呼的变化也许已说明了屈小雨的心情之错综复杂!

牧野静风不敢怠慢!屈小雨突然在这时候出现,不用说定是有了什么意外。

他强提内力,将自己本已卓绝不凡的轻身功夫发挥至极限,顿时身如淡烟,疾射而去!

屈小雨见到牧野静风时脸色煞白,她只能颤声道:“我爹他……他……”竟再也说不下去了,已是呜咽不能成语!

牧野静风心猛地一沉!

……

当牧野静风携着屈小雨回到倚弦庄时,屈不平已是危在旦夕!

屈不平躺在床上,脸孔呈一种不祥之乌青色。当牧野静风两人进来时,他的眼中有一道亮光闪过,脸上有了欣慰之色。

牧野静风忙趋步上前,道:“屈庄主,你……你这是怎么了?”

屈不平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似乎是要展露出一个笑容——结果却是力不从心。

边上的一个老家人悲声道:“庄主他……他中了毒……”

屈不平也中了毒?

这时,屈小雨强忍悲痛地道:“那妖女交给我爹的玉钗上淬有剧毒,我爹因太过关切姐姐以至于中了毒犹自未知!一直到了你离开后方才发作!”

牧野静风又惊又怒!他渐渐有些明白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与狠毒了。在许多时候,江湖人都愿意在临死前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牧野静风不敢怠慢,他对已是呈半昏迷状态的屈不平道:“屈庄主,你挺着点!”言罢,已出手如电,以惊人之速拍点了屈不平身上三十几处穴位!

整个过程,他一气呵成,当所有动作全部完成时,他的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了。

牧野静风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把庄主扶起!”

他的话变得极其简短,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两个家人赶紧将屈不平扶成半坐之势!

牧野静风立即将自己的双掌与屈不平对抵,然后将自己雄浑无比的内力缓缓地注入屈不平的体内!

牧野静风并不懂得医学,但他知道中毒者体内之毒自然是沿血液经脉而运行,一旦毒发攻心,便是中毒者丧命之时!

既然如此,以内力自然可以逼出对方体内的毒素,只不过这样做可能颇耗内力——但对牧野静风来说,此时根本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了。

不知过了多久,屈不平身子一震,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牧野静风心中大喜,忙再催运真力。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屈不平的脸色已开始变得有了生命的气息。

屈小雨在一旁忍不住叫了一声:“爹……”

屈不平双目微闭,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已听到了。

牧野静风见状,赶紧将他的穴道经脉拍活。

屈不平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来。

牧野静风这才放下心来,道:“总算没事了。”

屈不平的脸色已由乌青色变为一种病态的苍白色,他有些吃力地道:“这女人好……好狠毒!她在玉钗上同时用……用了两种毒,一种是……是化散真力的,另外一种是……是侵袭心脾的,当我察觉身上有了中……中毒之迹象时,想要……想要以内家真力将……将体内毒素逼……逼出,没想到一提真力,发现内力已不及平时四成,而且还在源源而……而出!若不是穆少侠来得……来得及时,只怕……只怕老夫不仅仅是功力尽失了。”

牧野静风闻之色变!

他惊愕地道:“难道……难道庄主……的功力已……”

屈不平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全身功力已荡然无存了!”

牧野静风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而屈小雨也是如此!他们俩就那么呆望着屈不平。

屈不平苦笑了一下,道:“可惜死谷谷主看中的一定不是我的武功,因为普天之……之下,武功高过我的人太多了,他要我为……为他效劳,只不过是看……看中了我对奇门异阵的精通!”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一阵剧烈地咳嗽,屈小雨忙上前为他捶背,好不容易才止住时,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让人有不忍正视之感。

牧野静风忙道:“屈庄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屈不平摇了摇头,道:“死谷已云集了诸多武功卓绝之高手,他们惟独缺少一个能排兵布阵、把他们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限度的人,所以他们要找我。一旦……旦他们既有如云高手,又能够以奇门阵法相助,那可谓是……是如虎添翼,天下……天下危矣!”

“死谷谷主知道我的武功平平,所以他们派出来的人武功并不是极其高明,但他们带来的两只巨禽,则完全是针对我的阵……阵法而来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会……会有穆少侠你相助,眼看无法得逞,他们便……便下了毒。他们得不到我,也……也不希望武林正道得到我……”

牧野静风见他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话,不由很是为他担忧,但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是劝止不了屈不平的!

屈不平稍稍平定了一下气息,又道:“我本就是闲隐于此,所以……所以失了全部功夫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损失。但这样一来,只怕以后万一武林正义之士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已力不从心了,排兵布阵虽然讲究的是对八卦周易等玄门之术的了解,但要在实战中能克敌制胜,却需要不断的变幻,而要做到……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有一定的武功!”

他看了牧野静风一眼,道:“今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穆少侠能否答应?”

牧野静风忙道:“庄主但说无妨,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屈不平道:“我想把我对诸种奇门阵法的研究了解,悉数交付给穆少侠。”

牧野静风忙道:“这如何使得?”

屈不平自顾道:“死谷耳目遍布天下,我中毒而未死之事一定瞒不了多久,他们若是逼我为他们效劳,我自是不会相从,如此一来,我生平所学,岂不是全付诸东流?”

他尚未说出,意思却很明了的话就是如果死谷相逼,他定是会以死相拒!

牧野静风不由为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所感动。

屈不平道:“我死不足惜,但如今天下之势已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一旦到了今年中秋之夜死谷向武帝祖诰挑战之日到来时,正邪之间的全面争夺就会开始!我希望自己生平所学能够在这场争战中起到绵薄之力,让这场江湖浩劫能早日结束!”

牧野静风不由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忖道:“屈庄主虽然隐闲于倚弦庄,但对天下之势仍是了若指掌,可叹我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只听得屈不平道:“穆少侠能答应我这不情之请吗?”

牧野静风赶紧道:“屈庄主言重了,只是……只是在下认为屈庄主还是将其传给屈姑娘为好!”

屈不平摇了摇头,道:“虽然这算不得什么大学问,但也是需要一定的天资与心智,我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了解的,她难以胜任啊!而穆少侠却天资禀异,不但能够将之接受,而且日后必定还会胜过老夫!”

牧野静风为难地道:“这个……在下实难答应……”

屈不平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但却显得意兴萧索,极其失望。

牧野静风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他理解屈不平此时的心情。当一个人看到自己集其一生精力所悟出来的东西将再无用处之时,其心情一定是如煎如焚。

这一点,就如师祖空灵子的心情一样。

于是,牧野静风咬了咬牙,道:“屈庄主,我答应你了。”

屈庄主先是一怔,复而大喜!

屈不平传授之方式竟如填鸭子一般,他不顾牧野静风及屈小雨的反对,没有作任何的休息,就立即开始了。

见他如此心急,牧野静风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屈不平对奇门异阵之研究果然是博大精深,奇玄绝奥!他先是根本不顾牧野静风有没有理解,便将所有拗口已极的心诀传授给了牧野静风。

好在牧野静风的师祖空灵子本就是玄门中人,在教诲牧野静风的过程中,思想言行不免带着极浓的玄门色彩,耳濡目染,牧野静风在不知不觉中对玄门之道也有了颇为深厚的基础。

所以,仅用了半天的时间,他已将口诀记住了!

这让屈不平感到吃惊不小!

之后,屈不平又为牧野静风操作了几个实际阵法,让牧野静风从视觉上去领悟阵形的内涵。

之后,便是由牧野静风自己排出各种阵形,屈不平进行评点。

每一项进程的速度都是快得让屈不平惊诧不已!

从天明,到午时,又到日落!教者、学者,都已是全身心地投入。甚至于他们的灵魂都已投入到玄门阵法之中了,在二仪、四象、八卦、十六方位这些玄而又玄的关系中遨游……

掌灯时分,屈小雨第四次送来了热了又热的饭菜。

但屈不平仍是摆了摆手,示意屈小雨撤去。牧野静风察觉到屈不平脸上已有了一种红晕,一种极不正常的红晕,他心中一动,忙与屈小雨一道劝止屈不平。

屈不平道:“没事。现在,我要将我最为满意的一种阵法传给你,它名为‘异神九玄阵’!”

“‘异神九玄阵’!好霸气的名字!”牧野静风心道。

当他了解了这一阵法之时,立即感觉到惟有这样的名字,才能与其相配!

在“异神九玄阵”这一阵法中,已几乎囊括了人世间的一切规律——而又有几人能够读懂这个世界呢?

所以,“异神九玄阵”几乎就是等于无懈可击!

牧野静风立即被这一空前绝后的阵法所吸引,他很快忘记了屈不平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

终于,屈不平很满意地说了一声:“好!”

他实在没有理由不满意!牧野静风的领悟力已高到远出乎他想象的地步——何况他对牧野静风的评价本就不低!

他拍了拍牧野静风的肩膀,道:“很好,很……好……”

突然站立不稳,向后便倒!

当屈不平被救醒之后,牧野静风就不得不离开倚弦庄了。

因为此时离死谷要求他们的人回谷的时间已只有一天多一点!要想救出屈敏,就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只是牧野静风没有想到屈不平会把屈小雨托付给他。

屈不平道:“在我中了毒之后,我才知道死谷之心狠手辣远比我所想象的更甚,所以,我担心以我现在的状况,只怕已无力保护小雨。敏儿身陷于死谷之中,能否救得出来,实在很难定言,我不能……不能让两个孩子都出事。”顿了一顿,又道:“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牧野静风没有拒绝屈不平,尽管他很想让屈小雨留下来陪着她爹,毕竟屈不平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极其的不妙。

但当一个人心意已决之时,别人是无法说服的。人们所能够说服的只是心中还有犹豫的人。

所以,牧野静风带着屈小雨星夜启程了。

两人脚程极快!

屈小雨说她知道死谷的大致方向,所以牧野静风便由她引路。

他的轻功远在屈小雨之上,因此他必须牵着屈小雨的手,以助她一臂之力!

天亮时分,他们已在百里之外!

屈小雨的速度忽然明显地慢了下来。

牧野静风见状,决定去找两匹马来。天黑之时骑马不方便,现在天亮了则好多了。

对于他这个提议,屈小雨犹豫了片刻,方才同意了。

很快他们便从一个小镇上的马厩里买来了两匹马。

但不知为何,屈小雨在指引前往死谷的路途时,开始变得含糊不清,三番两次地改变路径!

牧野静风急不可耐,他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些:“屈姑娘,我们可不能再磨蹭了,如果去迟了,只怕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没想到这么一说,屈小雨竟眼圈一红,把马勒住了!

牧野静风大为吃惊,他忍不住地道:“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若是你认不得路了,我们可以向别人打听打听嘛。”

他对屈小雨很是有些不满了!

屈小雨低声道:“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中竟已泪水盈眶!

牧野静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时候屈小雨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纷乱的心情,牧野静风有些不满地道:“屈姑娘,如果……如果你担心去死谷有什么危险,便请回吧,我一人去即可!”

言罢,一拨马首,他便要与屈小雨分道扬镳。

“等等!”屈小雨叫道:“我……我们现在所走的方向,与死谷的方向完全是背道而驰……”

牧野静风呆立当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他觉得自己的头好像一下子变大了,但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呢?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屈小雨怎么能够与自己开这样的玩笑?这岂不是视屈敏的生命如儿戏吗?

极度的意外使他的嘴唇变得有些苍白了。半晌,他才一字一字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你姐姐的生命危在旦夕吗?”

屈小雨表情极为复杂地看了看情绪激动的牧野静风,她低声道:“这……这是我爹爹的主意……”

“你爹?不可能!这不可能!”牧野静风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离谱!他近乎呐喊地道:“你爹怎么可能坐视自己的女儿性命垂危而不顾?”

他难以抑止地说了一句带着极强烈情绪的话:“莫非,就是因为屈敏她不能说话是一个有缺陷的女孩?”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够说出这样极易伤害人的话!可一想到温柔体贴而善良的屈敏,他就有一种心隐隐作痛之感,他永远记得在他受伤的日子里,她是如何照顾他的。

屈小雨已是泪流满面!她哽咽道:“你可以误解我,但不能误解我爹!”

牧野静风一言不发,紧咬着下唇,望着远方。

屈小雨道:“我爹知道去死谷凶多吉少,甚至可以说生还的机会是微乎其微,所以,他不愿让你去冒这个险,但他又知道若是直接劝阻,你是不可能听从他的劝阻的,所以……所以我爹便私底下与我说好,让我带着你朝与死谷相反的方向走,而他……他现在正在去死谷的路上!”

牧野静风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忽然一把拉住屈小雨的手,道:“走!我们赶紧赶在你爹的前面!他现在已没有任何功力了,去死谷不但救不出你姐姐,反而会枉送一命!”

屈小雨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道:“不,你错了,我爹救出我姐的机会很大!”

牧野静风又糊涂了,他狐疑地道:“难道你爹他中毒是假?”

“不,中毒是真!也正因为中了毒,才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去救我姐姐,凭的并不是武功,而是要用自己将我姐姐换出来,因为死谷真正要的人是我爹,而不是我姐姐,所以死谷很可能会答应我爹的要求。”

牧野静风吃吃地道:“那岂非……那岂非……”

后面的话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其实他心中是想说那岂非等于背叛了武林正义?

屈小雨泪流得更欢了,她泣不成声地道:“虽然我爹没有明说,但我已知道他的打算,他一定会在救出我姐姐之后立即自尽!也正因为他有这种打算,所以才会那么急着要把他的阵法传授给你!”

顿了一顿,她又道:“我爹知道那是他的最后时间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我根本无法接受他所传授的,所以就选择了你。而且……而且我爹定是以此作为对你的一种报答,因为……因为他知道在他……在他死后,你一定会替他照顾我们姐妹的……”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屈不平把谁的事都考虑好了,却惟独没有考虑他自己!

牧野静风长叹了一声,唏嘘道:“你爹怎可作出如此想法?你为何竟不拦阻?难道……唉……”

牧野静风如今方才体会到什么是“心乱如麻”了,他欲言又止的话是想说:难道你竟能坐视你爹走上绝路?但想到这可能会伤害屈小雨便忍下没说了。

屈小雨似乎已明白牧野静风想说什么了,她道:“我深知我爹的个性,他决定了的事,我根本不可能劝止他。再说……再说这终是我们倚弦庄的事,又怎敢连累穆少侠?”

牧野静风叹道:“你真糊涂!这样吧,我们快些赶过去,但愿能赶在你爹前面到达死谷!”

屈小雨道:“不可能了,我爹早已估算好让我现在告诉你真相,你就是速度再快,也不及他早了。”

牧野静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屈家父女会想出这种办法来,他不知该埋怨他们,还是该敬仰他们?

牧野静风略一思忖,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赶往死谷,否则,你我心中都会不安的,就算你爹真的换出了屈敏,我们也要去接应她,否则一旦死谷在你爹出事之后发现上当,势必会追杀屈敏,她一人势单力薄,岂不危险?”

屈小雨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