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正邪天下(全集)
27322000000028

第28章 智破死谷

傍晚,通过一些内线,宗逾已知晓明日围攻死谷的不少帮派,当然是霸天城主范书秘密飞鸽传书告之的,他已设法让死谷在明日子时突围,霸天城将在死谷属众安然通过“死亡大道”后再封锁他们的退路,已有几个帮派准备在死谷弟子离开老巢后,在外围围歼他们。

知道这一切时,宗逾心中最大的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暗自欣喜。这些信息,恰好说明他最初的判断是准确的。

故宗逾一方面将这一切消息对全祖年、姬冷等人严密封锁,另一方面则在紧锣密鼓地布署今夜袭击“死亡大道”、斩杀范书之事。

为了求胜,他甚至走上了连阴苍也不轻易踏足的一步,那便是从旦乐生前挖掘的地下通道进攻。阴苍曾告诫过他手下这四员紫袖级大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准启用这条通道。只能在没有其他路可走的情况下,才能选择这一方法。

走此径极易收到奇袭的效果,也正因为如此,阴苍才不愿将它轻易派上用场,它只能用一次,并非万分紧急的关头绝不能暴露了此径,否则日后有更需要它的时候,就再也不可能凭此攻得对手措手不及了。

但宗逾太想胜出此战了,以至于在上面押了这么大的赌注,却不知他会不会血本无归?

夜深人静时分,宗逾让自己精心栽培挑选出来的三百人马分作两路向“死亡大道”进发,其中一路有一百人,由地下通道走,而另外二百人则由正道走。宗逾走的是正道,而地下通道中的人马则由紫无桑统领。

为了不被姬冷等人拦阻,他在已经出发的时候,才让人通报姬冷、巫姒,待姬冷想要拦截时也已迟了。

至于其他人,即使觉得宗逾此举有些冒失,但又有谁能够拦下他?

姬冷闻讯后,吃惊不小,他没想到宗逾竟将日间所说的话付诸实施了。沉吟片刻,他立即对身边的人道:“我等必须去接应宗护法!否则他便危险了!”

宗逾这一拨人马几乎是光明正大地向“死亡大道”进发的。

他很清楚范书不可能不对这一带进行严密的监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范书的人马,简直难比登天。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对方看个明白。范书对这二百号人一定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他有一千多属众。再加上有白天的飞鸽传书,范书会以为宗逾已经中计,如今见宗逾的二百人马无遮无掩地向“死亡大道”进发,一时未必能明白宗逾的用意。

即使想到了,他们准备应付的是明日一战,仓促之下,难免慌乱!

宗逾不让部下有任何的停滞,同时也不允许加快速度!

看上去,他们此时所进行的不像是突袭,反而更像一次转移!

宗逾的内心却并不像他的部署那样没有任何慌乱。

他在焦虑地等待着。

在他们离霸天城士众据守的地盘尚有二里远的地方,“死亡大道”的中段突然杀声震天响起!

那儿正是霸天城人马驻守的腹地!

宗逾心中一喜:“紫无桑已经攻进去了!”霸天城受到如此突然袭击,如何不阵脚大乱?

宗逾沉声道:“杀!”

二百人马便如离弦之箭般疾射向“死亡大道”!

果然不出宗逾所料,霸天城属众在受到紫无桑的突然袭击后急忙回头救援,而这时宗逾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卷而来!

霸天城踞守“死亡大道”两段的人马顿时陷于腹背受敌的尴尬处境中!紫无桑所带的人马虽然只有百人,但在黑暗中自对方腹心地带突然发起攻击,其效果绝对可怕!

这一点,从霸天城属众与宗逾的人马几乎一触即溃便可以看出!

霸天城的抵抗是杂乱无章的!

宗逾的信心大增!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他们便已长驱直入二里多路!

宗逾忽然听到有人在黑暗中大呼:“死谷中人已突围而出,快让城主派人增援!”

更近的地方有一个嘶哑的声音道:“保护城主要紧!他奶奶的,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马?”

忽地,离宗逾二里远的地方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宗逾大喜过望!这正是他与紫无桑约好的信号,火光冲天而起的地方,必是范书所在之处。

暴喝一声,枪如怒电,寒光闪过之处,已洞穿一人的身躯!宗逾手中长枪一颤,对方身躯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三名霸天城弟子闪避不及,竟被砸得晕死过去!

宗逾沉声喝道:“不要恋战,直接奔袭火光升起之处!”

这三百人是他手下精英,都是绿袖级以上的人物,听得此言,立即全力向火光冲天而起的地方强力冲杀过去!

宗逾一马当先,长枪神出鬼没,枪尖泛起了点点寒芒,其势如破竹!

前边金铁交鸣之声密如骤雨,不时有人发出令人心惊的惨叫声!

这种声音在宗逾听来,不啻于世间最美妙的音乐!他只觉得热血贲张,一种豪情冲荡着他全身的四肢百骸!

宗逾一声长啸,枪身在地上一点,人已如冲天之鹏般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

凌空陡折,便如滑翔的鸟儿一般向前飘射出去!

直至十几丈开外,方在一幢木楼的一角再一借力,如此几个起落,宗逾终于看见了他最想见的人!

霸天城城主范书!

此时,范书正身陷紫无桑十几名死谷高手的包围之中,而另外的数十名死谷弟子则在外围拼死抵挡,以便留下足够多的时间让紫无桑等人杀了范书。

范书的身边只有四五个人在竭力抵挡,他的形势已相当危险,但死谷众人却迟迟不能将他击倒。

而外围已有越来越多的霸天城弟子压上,死谷数十人的圈子眼看难以支撑!

一旦这道人墙被冲开,若再想杀掉范书可谓是难比登天!

宗逾怎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一声长啸,人枪合一,他便如一个黑色的幽灵般射向范书!

在宗逾落地的一瞬间,四周的刀剑相击之声,呼喝厮杀声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如此惊变,已近乎诡异!在一刹那,宗逾甚至怀疑他自己的耳朵是否聋了!要不然,为何所有的声音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对!不是所有的声音!因为远处依旧有厮杀声!

消失的只是他身边的声音!

宗逾只觉自己的心在一个劲地往下沉!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范书的朗笑声,那是一种得意的笑声。然后,宗逾发现方才还激战不已的双方突然全都罢手了,所有的人全围在自己的四周!

莫非,是紫无桑背叛了自己?

宗逾猛地转身,骇然发现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紫无桑,这只不过是一个与紫无桑体形很相像且身着他的服饰的人罢了!

宗逾似乎听到了自己心中在滴血的声音,他的心几乎收作了一团!双目赤红,如欲择人而噬!

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中了范书的圈套!

范书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轻笑道:“你方才想找的紫无桑,我已经替你杀了。他的骨头太软,我没用多少手段,他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告诉我了,这样的人,别说你想杀他,连我也不例外了。”

宗逾恨得牙痒痒,他嘶声道:“紫无桑所领的一百号人,为何这般快便覆灭了?甚至连一点响声都没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范书微笑道:“那条通道我早已知晓,所以即使再来一百个人,也是易如杀鸡宰羊,我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准备要利用这条通道进攻你们死谷——这大概是你们所未曾想到的吧?”

宗逾心中一动,暗忖道:“他将这个计划告诉我,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诡计骗我?”

范书仿佛能将他心里看得一清二楚,道:“我之所以把这事告诉你,是因为你今日已不可能活着回到死谷中了。而死人是世间最沉默的人,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宗逾冷笑道:“范书,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留住我?在我宗逾眼中,你们便如草芥一般!”

话虽如此说,但他心中却明白今日局势已是岌岌可危,对方既然早有准备,这说明方才他们的节节败退,不过是蒙骗他们的手段而已。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让宗逾一人贪功冒进。

宗逾果然犯下了这样致命的错误。此时,他带来的二百人马,一定是在苦苦厮杀——而这种厮杀几乎便等于一种垂死挣扎!

想到这一点,宗逾的内心如何不隐隐作痛?

也许,只有取了范书的性命,才能力挽狂澜!

宗逾相信他自己的武功一定在范书之上!

当下,他暗一咬牙,双足一错,人已掠空而起,漫天枪影也随之绽现于夜空之中!

声势骇人,万点枪影似乎要将夜空刺得粉碎!

但没有任何人拦阻!

这多少有些出乎宗逾的预料!他本以为在他没有接近范书之前,范书的属下一定会拼死抵挡!

这岂非等于说范书愿意与他直接较量,以一决高下?

难道范书竟自以为可以与自己一分伯仲吗?

宗逾心头暗喜,这是他最后的惟一机会!

枪影如鬼魅过空,划空之声扣人心弦!

范书已凝如山岳,神态平静自然!又隐然有一种大家风范!

宗逾心中有了一种不安!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铮”的一声,夜光中划出一道极为优美的光弧!

范书终于拔出了他的刀!

在他拔出刀的一瞬间,宗逾的心一下子变冷了。

仅仅一个拔刀的动作,他已看出范书的武功远在他的想象之外!

宗逾心中升起了一个绝望的念头:“也许,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姬冷已经听到了从“死亡大道”中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厮杀惨叫声,也看到了“死亡大道”上空的火光。

他的心中有了一种奇怪的不祥之感。

是不是担忧宗逾一去而不能回?

姬冷的确有这种担忧,但按理不应该如此强烈。毕竟这一次宗逾带去的只有三百人,即使宗逾真的遇难了,也不是太大的不幸,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是好事,这样可以避免因为宗逾与全祖年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而导致死谷的分裂。

而且,他已安排人手去接应宗逾,去接应他们的人其实有两个任务,一是接应宗逾,二是在宗逾万一阵亡的情况下,要防止霸天城借机反扑。

姬冷相信仅凭范书的力量,还是不可能撼动死谷的。

那么,自己担心的又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已有人飞速赶来,向姬冷禀报:“报大统领,宗护法在‘死亡大道’受挫,已经退回!”

这本在姬冷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

那人正要退下,姬冷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忙将他叫住。

姬冷有些急切地问道:“宗护法退回时有多少人马?”

那人略一思忖,道:“大概有二百多人!”

姬冷一听,神色大变!他急切地道:“快传我令,立即在第二道防线拦住他们!”

那人一时尚未明白过来!

姬冷大吼道:“把所有的人全挡在第二道防线之外,包括所谓的宗护法,以及追杀他们的霸天城弟子!”

禀报者见他如此神情,心知事情万分紧急了,赶忙飞速而去。因为姬冷平日对部下从不如此声色俱厉!

他在心中嘀咕道:“我尚未对姬大统领说有霸天城弟子在宗护法身后追杀,他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

姬冷待他走后,立即向外冲去!刚刚奔到门口,便听得谷口方向已是杀声震天!

他又惊又怒,心知自己的猜测已被事实印证了。

当他听说退回来的人马有二百之众时,便立觉不对劲,如果还有二百多人,那么以宗逾的性格,是绝不可能退回来的。

所以,此宗逾一定有假,这二百多人一定是霸天城弟子假扮而成!一旦他们进入死谷,突然发难,再加上他们身后一定有假作追击他们的霸天城人马,如此猝不及防的攻击下,死谷一定会吃个大亏!

自己一直心神不定,莫非便是在担忧这一点?

一切都如姬冷所猜测的那样,“败退”而归的宗逾并非真正的宗逾,这便等于说真正的宗逾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在第一道封锁线上,接应宗逾的人让过“宗逾”等二百多号人,然后迎战追击“宗逾”的霸天城弟子。

就在这时,假宗逾及那二百多人从他们身后突然杀出!

如此意外的攻击,使第一道防线几乎于瞬间之内便在前后夹攻之下土崩瓦解!

更可怕的是因为这一批人马是被前后夹攻,所以竟没有机会向后面的第二道防线告急!第二道防线上的人听得谷口处杀声震天,一时不明内情,便派出一部分人马前往第一道防线增援,而这时霸天城已以惊人的速度取下了第一道防线,其中身着死谷弟子服装的二百人马一路高呼:“霸天城杀过了第一道防线!”作狼狈逃窜之状,黑暗之中难以分辨,死谷中人误以为是第一道防线溃退下来的人马,所以也未加防备,就在两队人马就要交错的一刹那,霸天城突出杀手,死谷中人顿时又如草芥般一下子倒下了上百人!

就在这时,姬冷的命令已传至第二道防线!留守原地的人马立即进行严密的封锁,把正在厮杀的所有人马全拒之封锁线以外——包括方才刚刚派出去的人马。

如此一来,死谷刚才杀入场中的人马就等于是送入霸天城口中的一块肉!

当姬冷赶至第二道封锁线时,派出来的人已被绞杀殆尽!双方出现了暂时的对峙局面!

姬冷看着不远处的一地尸首,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范书不但敢冲入死谷,而且还获得了不小的战绩!到现在为止,连同宗逾的三百人马在内,死谷已折损了六七百人!

姬冷立于一块平台上,默默前望。

他的目光很快便定格于一个身着白衣、背手而立的年轻人身上!

这是一个与他自己一样年轻的人,虽然因为是在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姬冷却能感觉到此人的卓尔不凡!

姬冷立即断定此人必是范书无疑!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内,江湖中竟一下子多出两个极为优秀的年轻人,一个便是牧野静风,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范书!

同时,姬冷还知道牧野静风的出色与范书的出色并不相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书的出色更令人心惊,他可以为了目标而做任何事情!

在范书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霸天城弟子。

姬冷心中有疑团升起:“范书为何舍得投入这么大的力量进攻死谷?他应该十分明白,如今的死谷势力依然不容小觑,双方血战之后,得胜的极有可能会是其他帮派,而霸天城则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范书缓缓踏前一步,朗声道:“宗逾背信弃义,可恨可恶,范某不得不向死谷讨还这个公道。如果你们愿向我霸天城致歉,那么范某可以不与尔等计较,本人与阴谷主的盟约仍然有效,否则,范某必将踏平死谷!”

口气狂妄至极!

死谷中谁也不信他能踏平死谷,而对他如此狂妄的语气心中都不免产生恨意,当下立即有几个人向姬冷进言,要立即冲将出去,与范书的人马决一死战!

姬冷却耐心地劝止了他们,虽然他也一样急于报这数百人命之仇,但自从双方这一个多月的对峙以来,他已深切地感觉到范书是一个心计极为深沉之人,对方冒险进入死谷,并公然叫阵,必有计谋!

范书见状,又道:“这些年来死谷在江湖中可谓出尽了风头,我便以为死谷中定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没想到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而已,看来死谷局面,全赖阴苍老儿一人支撑,如今阴苍老儿一死……”

“胡说!谁说我们谷主已死?”姬冷对阴苍极为尊敬,怎堪忍受范书出言冒犯阴苍?若非他一向行事严谨自律,只怕早已杀出。

但这口恶气仍是无法忍下的,姬冷对自己身边的一人吩咐道:“速让巫统领带五百人来此支援!”姬冷已决定一旦巫姒来此之后,他便要与范书决一死战。那时即使范书使什么阴谋,有巫姒支撑局面,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闪失。

那人立即领命而去,很快此人又转回来了,他低声禀报:“巫统领已赶过来了。”

姬冷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心想:“如此更好。”

当下,他面对范书,沉声道:“你目中无人,藐视死谷,可敢与我一战?”

却听得范书朗声笑道:“有何不敢?就怕你无暇分身与我决一死战了。”

姬冷听得此言,心头微惊,一时不明白对方此言何意。

范书一指他身后,又道:“你们的后院已经起火,还不去及时相救?”

姬冷如何肯信?他冷笑道:“如此伎俩,岂不贻笑大方?”

正当此时,忽闻身后石破天惊般的一声巨响,仿佛已是天崩地裂!

突出此变,死谷弟子众皆失色!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有接二连三的震天响声滚滚而来!

死谷众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了,谁也不知道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而这种可以震得地面轻颤的巨响声,对死谷弟子的信心有极大的冲击!

随着巨响声的是一声如同房屋倒塌般的声音!

凄厉的号角声在死谷中回荡开来!

这是死谷在强敌进入时的警号!

范书暗自笑了,他相信现在死谷已是混乱一片,人人自危了!

这是从地下通道进入死谷制造的效果。从地下通道杀入死谷的人马有二百之众,其中有一百人是英雄楼的剩余弟子!

留在英雄楼的只有一百人,当他们知道了卓英雄的死讯后,立即飞速赶到了“死亡大道”!

是卓无名卓英雄给了他们做人的尊严,所以在他们的心目中,卓无名不啻于一个真正的神!他们不可能不为卓无名报仇,即使他们知道以残剩的一百人,根本无法与死谷数千弟子对抗!

生命对他们来说,已不再具有平时那么重的分量,他们最看重的已不再是生命!

范书及时劝阻了他们类似于自杀的复仇方式。他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保存这一百个生命,而是为了使这一百条性命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如果生命是火炬,范书便要将这一百支火炬燃烧得干干净净,尽可能为他放出更多的热量!

范书成功地实现了这一点,他将这一百支愤怒的火炬投入了死谷的中心地带!

他交给这二百人的任务并非杀人,而是要尽可能地制造混乱局面,并竭力扩大自己的声势!

方才的震天巨响正是英雄楼一名弟子的杰作,此人名为辛龙,本是臭名昭著的天雷堡堡主,擅于使用火器,他苦心钻研十余年用火药、炭末等物制成的轰天神雷,可在瞬息之间扫平一间屋子。最可怕的还不在于轰天雷的惊人威力,而是它一改以往火器须得以明火引燃之特点,而只需有一定的撞击力,便会立即爆炸!

只是轰天雷因为威力惊人,所以便不免衍生出一个缺点,那便是常会伤及自己。

但英雄楼众弟子的目的只求为卓无名报仇,对于这一点,又何惧之有?

他们先声夺人,使死谷弟子一时难以看清到底有多少人马杀进了死谷!

轰天雷爆开之后,已有数处起火!按照范书的吩咐,他们乘着混乱,在其中大呼小叫!

有人喊道:“我乃圣剑门门主温别客,死谷诸贼可知圣剑门的厉害?若不早早缴械,我便要让门下三百弟子将死谷杀个鸡犬不留!”

又有人喊道:“温兄莫太过霸道,好歹得留几人给我金刀盟的弟兄试试身手!”

“我江南霹雳堂远道而来,又怎能空手而回?”

更有人诈呼道:“大事不好,南侧有少林七十二棍僧与武当一大帮牛鼻子杀进来了!”

有人索性故作气急败坏之状:“古乱、古治两个老怪物,你们休得猖狂!”喊罢再以惨叫声伴之,让人一听,不由以为喊叫者已被风尘双子所杀了。

这二百号人马皆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之死士,所以一入死谷后立即向各个方向奔袭,根本不顾阵形。因为来得突然,竟让他们一下子分散开来,如此大呼小叫,顿时让死谷弟子人心惶惶,一时还以为真有这么多帮派杀了进来!

尤其是风尘双子古乱、古治的名字让他们一听便有胆战心惊之感!

更兼辛龙火器了得,死谷之中已是浓烟四起!

范书的正面进攻就此开始!

此时,虽然死谷人数远在霸天城之上,但他们还需防守其他几个方向以免江湖各帮派乘虚而入,而方才的混乱局面使他们更不敢投入太多的兵力迎战霸天城。如此一来,双方竟在第二道封锁线上战得难解难分,如胶似漆!

震天的惨叫声、喊杀声,已不是死谷所能容纳的了,而越来越浓的血腥之气在晚风的吹拂之下,传出了很远很远……

死谷外围的近万江湖豪杰迟迟引而不发,等待的就是由别人挑起第一把战火!谁都知道那将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如今,霸天城已在死谷中燃起战火,而且似乎还能与死谷平分秋色,他们又怎能不乘势而出?

从西南方向的圣剑门发动攻击开始,转眼间,四面八方共有三十六个帮派近万人向死谷卷扫进来!

死谷顿时成了风中之烛!

百年之后,武林中出现了一位武书生,他本是书香弟子,却嗜武如命,无奈没有习武的天赋,便转而改为钻研武道。对千年江湖事态进行考究,著成《武春秋》一书,终成名家。

《武春秋》以黄帝编著的《平天六术》起为纪年之始,称为武元元年,从此之后便以此类推。

《武春秋》对死谷一战是如此记载的:

武元三千一百四十二年六月初三,河内温县死谷。

是时,死谷谷主去向不明,生死未卜。谷内以大统领姬冷、巫姒,护法宗逾、全祖年为首。霸天城主范书诱杀宗逾后伺机反攻,遂而群雄并出!

是役,共有大小三十七个帮派计一万零七百余人参战(中途“千水山庄”因山庄内突起内讧而撤出)。此役历时一日半,方圆十里之内皆可听见厮杀之声。

战罢,死谷中仅有姬冷、巫姒负伤逃得性命,余者计有五千七百多人战死,七百余人归降霸天城。

而群豪伤亡亦有三千多人,其中以霸天城伤亡最多。此役之后,范书名扬天下,同辈之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死谷血腥之气,久久不散,谷内土石因浸血太多而成赤红色,日后渐渐有“红谷”之称。

据闻因谷内死者数千,亡灵郁结于此,而死谷地势低洼,天长日久,竟与谷内山水相融,育成一种奇异花草,每到六月便开花,花为血红色,令人触目惊心。而此花之气味人若闻之,便会引出自身伤感之事,流泪不止。吾闻此说,曾亲往红谷(亦即死谷)察看,却见谷内一片荒芜,地上满是森森白骨与斑斑锈铁,山岩夹隙中果然有血红之花,花香甚淡,吾闻之,略有伤感之情,但吾疑此情并非花香所致,而是因目睹满目苍荑而生。

心有感触,遂自作主张,将此花命名为“血愁”,诸君阅至此处,但一笑而已。

死谷之战后二个月。

此时,已是初秋,再过半月,便是中秋节。

人世变幻,月圆月缺。今年中秋之夜仍会是一如既往那般朗月当空。

但在江湖人眼中,今年的中秋却与以往的有所不同。因为在这一天,本是阴苍与武帝祖诰有生死之约的日子!

而今,阴苍已去向不明,谁也不知他是死了还是活着。那么,在这一天,世人将可以知晓这一点了。

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便一定会如约去见祖诰。死谷只要向谁送出了“索魂令”,从来没有主动放弃的。

如果届时与祖诰交手的是现在仍亡命于江湖中的姬冷、巫姒,那么便说明阴苍已死——至少,已是一个无法再战的废人!

这二十多年来,阴苍与死谷如同压在武林上空的乌云。也许,今年的中秋之日,将是拨云见日的时候了。

牧野静风与范书无疑是近几年来江湖中最为耀眼的新星!

有关他们的故事,已被江湖中人一遍又一遍地广为传说,并越传越神奇。

对于牧野静风的神秘消失,众人是满口纷纭,莫衷一是。种种猜测中有乐观的,有悲观的,但无论何种说法,都让人有些遗憾。因为武林需要英雄,更需要年轻的英雄,否则,武林又怎会那般绮丽多彩、让人怦然心动?

众人暗自称幸的是虽然少了牧野静风,但还有范书。虽然他身为霸天城主,而霸天城本是邪魔之城,这在江湖中人的眼中看来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但这段日子以来,霸天城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他们在死谷一战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而他们所付出的近千名弟子的代价,更让人不能不心生敬意。

在这一年,武林格局可谓是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黑道巨枭阴苍失踪,死谷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同为黑道一方霸主的霸天城发生了本质的变化,一跃成为武林正道的一支精锐力量。

让世人扼腕叹息的是英雄楼楼主卓无名卓英雄的丧生及英雄楼的覆灭!被武林中人敬为神明的卓英雄竟战死于死谷之中,真是可歌可叹!

没有人知道卓英雄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英雄楼弟子独特的来历。苦心大师乃一代高僧,司如水忠良笃厚,牧野静风古道侠肠,他们三个知情人是永远也不会将此事告之外人的。

以至于百年后的武书生所著《武春秋》中为卓无名所写的传记里,也未提到卓无名的灰色过去!

但武书生却在《武春秋》中特意注明了英雄楼的墨乘风。以墨乘风的身份、地位、武功,却能够在《武春秋》中占一席之地,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而墨乘风所做的一切又的确值得让武书生在百年后为他写上一笔。

却不知如果武书生知道墨乘风原来是武林四邪中的邪偷,又会作如何想法?

墨乘风是死谷之战后,英雄楼中仅剩的一名弟子。

事实上,他已经一步跨入了地狱之门,只要再跃上一步,他便已是隔世之人了。把他从死亡之神手中抢回来的人是司如水。死谷一战后,伤者不计其数,司如水负责抢救重伤的任务在其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在他抢救的所有人当中,墨乘风的伤势是最为严重的。

墨乘风的身上已中了四刀二剑,他整个身躯全被鲜血所浸染。而这并非是最致命的地方,其最致命之处是他的头部!

当司如水见到墨乘风时,已经有一把剑穿过了墨乘风的头颅!

自右耳根处穿入,从右前额穿出,有半寸长的剑尖从他前额透了出来!

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会认定墨乘风已经死亡。

但司如水毕竟是司如水,他是悬壶老人的高足!他对人体的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每一块肌肉,都是了如指掌。

虽然对于人体头颅内的结构司如水无法了解太多,但他却知道有异物进入人的头部后,人并非就一定会死亡!

在这一点上,旦乐所做的非人举措,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司如水的这种看法。既然被旦乐在头部做了手脚的人可以不死,那么就说明损害头部的有些部位带来的后果并不像人们平日所认定的那么严重。

墨乘风还有微弱的脉搏,所以司如水阻止了想要将他埋葬的霸天城弟子之举措,从而开始了使司如水名动天下的一次医救行动!

七天后,墨乘风站起来了,在他的前额,还露出一截半寸长的断剑在外,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景时,心中都会想到一个字眼:奇迹!

一个与神话无异的奇迹!

当然,这个创造奇迹的英雄是司如水。而令武书生记载墨乘风的,却是在此之后的事。

四川灌县。

近些日子,这一带的武林中人突然增多了。在县城或一些大的集镇上,均可见到街上佩剑带刀的人。

因为青城山便在灌县境内,而武帝祖诰则一直隐于青城山中。

青城山位于灌县西南部,背靠邛崃群山,面向成都平原。因诸峰环绕,林木茂密,终年青翠而得名。山上共有三十六峰,一百零八景,主峰为大面峰,直入云霄,高逾万仞!

青城山中的景色有“幽、雄、秀、奇”之说,尤以“幽”为胜,素有“青城天下幽”之誉。

青城本为道教胜地,山上有相传为张天师讲道之处的天师洞。但二十多年前道教教内出现了一起严重的派系之争,青城山上诸道观亦牵扯进这场派系之争,结果元气大伤,只有青城山山脚处的几个道观尚有些香火,而山上不少本是香火鼎盛的道观都一落千丈,直至荒芜。

而这一切对隐于青城山之巅的武帝祖诰而言,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事实上,这些年来,江湖中人能见上他一面的,都是少之又少!

人们对武帝祖诰敬如神明,谁敢轻易惊忧他?

但这一次在世人看来,今年中秋一过,武林格局将为之大变,一旦阴苍果然已遭到报应,或即使前来,也不敌武帝,那么便可谓是道长魔消,黑道势力一蹶不振了!

人们不能不把关注的目光投向灌县,投向青城山!

但是,人们也只能在青城山四周徘徊、等待,谁也不敢轻易上山。自然,这不是因为惧怕武帝祖诰,祖诰武功虽然出神入化,但他位于白道七圣之首,又怎会平白无故伤人?

人们担心的是自己闯入山中,万一武帝祖诰最终不敌阴苍,世人岂不是可能要归罪于他?虽然几乎每一个人都认定阴苍活着的希望不大,即使活着也不可能胜过武帝,但因为此事关系极其重大,略有闪失,谁也担负不起这个重责!

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青城山四周的客栈、酒楼,他们怎会错过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自是大捞特捞!

让他们欣喜莫名的是江湖中人出手大方豪爽,常常是一桌饭菜能赚几倍的银子,苦恼的是江湖中人同时又性子暴烈,动不动便大打出手,常常把好端端的酒楼客栈搅翻了天。如若他们照价赔了倒还好,如若不赔,掌柜的又如何敢追着要?只有打落牙往肚子里吞,折了手往袖子里藏——自认倒霉!

好在总而言之,是喜多于忧。

现在,坐落于青城山西侧七八里之外,就有一家酒楼生意火爆!

说是酒楼,似乎有些抬举它了,它的店面太小,门面太旧,连酒水也有些浑浊。

连它的名字也粗俗不堪,在酒楼前挑着的如同洗碗布一般的幌子上写着:大发酒楼。

事实上这儿几乎没有一丝“大发”的可能,平日来此酒楼的人是少之又少,即使来了,也是榨不出几文钱的主儿。

“大发酒楼”一直是在苟延残喘。

今天却是一个例外,与青城山四周任何一家酒楼客栈一样,“大发酒楼”的生意也是红火得很!

瘦如猴般的掌柜忙得脚打脑后,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在座的有半数以上是江湖人物,南腔北调,划拳斗酒,倒也热闹得很!

唯有西墙边那张桌子上坐的两个人却丝毫不受这种气氛的感染,他们自从一进入酒楼以来,所说的话没有超过五句。

两人一男一女,都是头戴川蜀境内众人常戴的无顶斗笠,且把笠檐压得很低。

八月的天气本不需要用遮荫之物了,何况这是在屋内?他们如此装扮,显然是不欲让别人认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但这并不会引起他人太多的好奇,江湖人物之间的恩怨很多,谁没有三五个仇家?如今青城山四周云集之人形形色色,或正或邪、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皆有,有人不愿让他人看清真面目,是颇为正常的,在酒楼中这样装扮的人也并非只有他们二个。

一男一女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身边尚有二个空位置,却没有人上去与他们同桌!

而此时其他几张桌子都已是挤得不成样子了!

因为众人隐隐感觉到这一男一女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尽管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切肤地感受到!

虽然瞧不清他们的脸容,但从他们的姿势来看,应该都是颇为年轻的。男子身着青衫,身材魁伟,而女子的身材更是玲珑凹凸,极为惹火!

座中几个孟浪者已是大吞口水,心道:“这一对男女莫非是为情私奔不成,方不愿让人认出?”

只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让对方的这种想法只能隐在心中而已,根本不敢说出口来。

酒楼中谈论最多的无疑是与死谷、阴苍、武帝祖诰有关的话题,许多人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大有指点江山之意。

唯有西墙桌边的这一对男女从不搭话,似乎这些事情与他们毫无关联。

但如果他们对此事漠不关心,又怎么会出现在青城山脚下?

这事本就有些蹊跷!

这时,桌旁有一背弓如虾的小老儿拿话道:“依我之见,阴苍老匹夫定是已经死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让霸天城的人给攻进死谷?”声音尖细,让人不忍多听。

有人立即接道:“可为何至今未能在死谷中找到阴苍的尸体?”一个粗粗壮壮的汉子反问道。

“虾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阴苍的死叫什么?那叫恶贯满盈!若是让人见了他的尸体,不知有多少人要抢着鞭尸呢!他的属下考虑到了这一点,就将他的尸体给埋了起来,而且埋得很深!我担保若是在死谷掘地九尺,定能找到阴苍的尸首!”

这时,西墙桌旁那个男子宽大的手掌已经青筋暴起,他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但那女子柔若无骨的手指按在了他的手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男子僵持了一阵,手上青筋方慢慢退去!而他另一只端杯的手则轻轻地颤抖着,杯中之酒也一荡一荡的!

“虾公”丝毫不知自己已死里逃生了一次,还在高谈阔论。众人虽知他是信口开河,但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模像样,倒也听兴甚浓!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众人的目光都扫向发笑之人——一个头扎白巾的中年男子,年约四旬,细细瘦瘦。他见众人看向他,又添了一句:“你是胡说八道!”

这话自然是针对“虾公”说的。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顶撞,“虾公”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便如一只煮熟了的龙虾。

“虾公”一气之下拍案而起,连他的背部似乎也一下子竖直了些,他手指那个细细瘦瘦的中年汉子,道:“哪里来的野猫,竟敢在青城山脚下撒野?”

听口气,他定是这一带的江湖人物。

细瘦汉子一笑,道:“阴苍明明还活着,而你却说他已经死了,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听到这儿,坐于西墙角边的那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女竟齐齐一震。

“虾公”怪笑道:“你处处替阴苍老匹夫说话,莫非是死谷余孽不成?死谷中人,人人得而……”

说到这儿,他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捂着嘴巴,“呸”地一声,竟吐出了两颗门牙一粒花生米!

显然他是遭到了什么人的暗算!

只是酒楼中虽然坐有这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看到这粒花生米来自何方,更没有人看清是谁出的手。

有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各人桌上瞄了瞄,想看看哪些桌上有花生米,没想到这么一看,却发现几乎每张桌上都有花生米!

这倒不是客人的口味惊人一致,而是因为这“大发酒楼”能提供的菜食太少,就是这一碟普普通通的花生米,也比平时贵上三倍。

“虾公”吃了个大亏,气得哇哇大叫,可他已经掉了两颗门牙,说话便漏风了,“咿里哇啦”的谁也听不明白。

与“虾公”同桌的另外三人又惊又怒,一脚踢翻身边的凳子,高声道:“明人不做暗事,哪位伤了我家老大,有种的就站出来!暗中袭击算什么好汉?”

但没有人站起来,连几个刚要起身离桌结帐的人一听他这句话,又重新坐下了。

谁也不会傻到自找麻烦那种地步!

这几个人见无人应声,胆子更是大壮,其中一人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细瘦中年人道:“一定是你这死谷余孽搞的鬼!”

“铮”的一声,这三个人同时拔出刀来!

在座的大多是江湖人物,对这样的场面自然不惊,倒是掌柜的那张脸一下子就笑不起来了,他心知今日整整一天的操劳,眼看就要付诸东流了。

戴斗笠的那个男人冷冷一笑,声音很轻,只有他身边的女人能听清。

细瘦中年人却不惊慌,他哈哈一笑,道:“有眼无珠的家伙,居然把我当作死谷余孽!只怕真有死谷中人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也未必能认出来!”

戴斗笠的男子刚刚端起的杯子,听得此话,又慢慢放下了。

只听得细瘦中年人话锋一转,又道:“诸位可知我是谁?”

“轰”地一声,几乎所有人全都失声笑了起来。因为众人觉得他问得实在有趣,像他这样其貌不扬之人,又怎会有人认识?

而听他的口气,倒好像他是一个名声显赫的大人物一般!

立即有人怪声怪气地接道:“你不会说你是英雄楼的卓英雄吧?”

接着便有几人附和,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细瘦中年人脸色倏变!他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一群鼠辈竟敢提他老人家的名讳!”

他一脸肃然使每一个人都心中一震!有几人本来还想喧闹起哄,如今竟被压了回去!

毕竟,卓无名的名字分量太重了,即使他已不在人世,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出言冒犯他!

细瘦的中年人大声道:“我自然不可与他老人家同日而语,但我也不可能是死谷中人,因为,我是英雄楼弟子——墨乘风!”

众人先是一时记不起墨乘风是谁,但很快便有人失声道:“他……他是墨乘风?”

墨乘风的出名并非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他是英雄楼最后的惟一一名幸存者!而且他活下来是那么的不容易!

受人尊重的英雄楼已不复存在,人们便不自觉地把对英雄楼、对卓英雄的尊重转移到了墨乘风的身上!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了。

“虾公”一时有些发怔,如果此人真的是墨乘风,那他又怎敢再出言相辱?

但他的同伴却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其中一人冷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以为头上缠了一抹白布别人就真的把你当作墨乘风了吗?”

江湖中人都知道墨乘风额前尚有一截半寸长的剑刃露在外面,故平日一直以白布缠着。

细瘦汉子淡淡一笑,伸手慢慢地解下缠在头上的白布。

当白布解下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了他的前额上。

赫然有一截半寸长的剑刃露出他的额头!

看者无不心惊!

即使是一根针扎在脑部,也是奇痛难忍,何况是一截断剑!

以触目惊心来形容,实不为过!

一时酒楼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一个胖胖的商贾模样的人正在倒酒,酒已倒满了,但他却忘记了停下,任凭酒水倒了一桌。

连桌子底下的一条大黄狗本是一直晕晕欲睡,这下似乎也被满楼内异常的气氛所惊动,一下子支起身子,惊惶四望!

“虾公”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地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极为难堪。

他的三个同伴也有些尴尬地悄悄收回了兵器。

“虾公”干咳一声,道:“误会,误会,程某冲撞了墨大侠,还望多多包涵!”

虽然谁也没有见识过墨乘风的武功,但仅凭英雄楼的声名,也足以让墨乘风深受众人的尊重。

却听得墨乘风很诚恳地道:“我并非什么大侠,只是这位程兄弟所说之言的确有假,阴苍根本没有死!”

以英雄楼弟子的身份说出这句话来,那分量可就绝不一般了!

酒楼中人齐齐动容!以前他们也听到了不少千奇百怪的说法,其中自然不乏有人说阴苍依然还活着的,只是人们都抱着“可信可不信”的态度,根本不往心里放。

但这一次,人们都不能不慎重对待了。

西墙边的一男一女此时也平静下来了,又把本已压得很低的斗笠再低压了一些。

与墨乘风同桌的人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赶紧向墨乘风敬酒。

墨乘风婉言相拒道:“多谢诸位美意,只是我脑部受损,至今仍时有剧痛,如若饮酒,必会发作。”

众人一听,心中都有些感慨,暗想:头颅之中若留了一截断剑,其中的滋味不言而喻!

“虾公”此时似乎已忘记了方才与墨乘风之间的不快,他遥遥举杯道:“墨大侠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却不知阴苍为何未死?如今又在何处?”

墨乘风面有难色地道:“此事关系重大,恕墨某不能说出来。”

他越不说,众人越是心痒难捺。许多人不远千里赶到青城山,为的就是此事。如今墨乘风一语惊人,他们如何肯轻易放过?

西墙边的那男子一口一口地呷着酒,动作显得很机械,也许此时他的心思早已不在酒上了。

这时有人道:“死谷早已不复存在,如果墨大侠知道阴苍现在何处,何不联络天下豪杰,一举围歼阴苍?也免得夜长梦多,武林再起风雨!”

众人纷纷附和。

墨乘风赶紧起身,面有难色地道:“并非在下卖关子,此事的确无法相告,一旦事情办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阴苍的去处。不过有一点请诸位无需担忧,那便是阴苍永远也不能再为祸江湖了!”

此言一出,又是满楼皆惊!

像阴苍这样的人物,只要一日不死,他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墨乘风却出此言,是何用意?

墨乘风大概是担心言多有失,连忙呼来小二要结帐告退。掌柜知道他是英雄楼的人,再见酒楼中人对他都如此客气,又怎肯再收他的钱?

推让再三,墨乘风只好收回了银两,匆匆而去。

墨乘风离开后,西墙边的那对男女也立即结帐而去了。

他们竟是悄悄地跟在墨乘风身后!相距二十余丈。

墨乘风走了一段路后,突然一个拐弯,离开了大道,拣了一条荒僻的小道。这条小道大概是樵夫踏出来的,不但路两侧棘荆灌木丛生,就连路中间也是布满了杂草枯枝。

这条不像路的路蜿蜒着似乎是要穿过一片山坡后再沿山而上。

路两侧几丈之外便是高大的林木了。

头戴斗笠的一男一女便从路两侧的林子里穿行,看样子他们的武功都极为不俗,行走在如此崎岖不平的山林中竟如履平地!虽然林木枝叶纵横交错,但他们竟能如水中游鱼一般从容穿行!

山道上的墨乘风显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虽然他不时地回头看看,神色警惕,但他关注的全是身后,对由路两侧几丈的林子里一直未加留意。

前面已是颇为平缓的山坡了。灌木开始减少,而高耸的树木增多了,林子开始变得稀朗!

这对跟踪之人来说很是不利!墨乘风再往前走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了,因为林子之中只有不及膝高的杂草,人完全可以在林子里自由通行,而不必被“路”所约束。

正在跟踪的那个男子见此情景,不由有些心焦。他伏在一丛刺槐后看了看,然后拾起一粒石子,向远处扔去!

石子在空中无声无息地划过!

飞出十几丈开外,石子上所凝结的内力使石子突然爆碎!

碎石撒在了树叶上,“沙沙沙”地响成了一片!

墨乘风不由自主地向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

就在这时,跟踪他的两个人已不约而同地一齐起身,如一抹淡烟般向一棵榕树射去!

为了不使头上的斗笠成为飞掠的阻碍,他们都已将它摘下来拿在手上!

这时,便可以看清他们的脸容了!

他们赫然就是姬冷、巫姒!

姬冷与巫姒在墨乘风转身的一刹那,已飞掠穿入那棵大榕树的上端!

他们的动作是那么快捷,以至于墨乘风对此一无所知,他向石子碎裂的地方观察了一阵子,便继续向前走了。

大榕树上的姬冷与巫姒暗暗心焦,他们已很难再继续跟踪墨乘风了。

是不是现在便出手?

正举棋不定间,忽然听见墨乘风说话了:“我见了巫姒与姬冷他们两人了。”

乍听此言,姬冷、巫姒都吃惊不小!心想:“难道他早已知道我们在跟踪他?若是如此,他一路上却一直未有任何反应,那岂不是极有可能是故意将我们引到这儿来?”

两人的脸色猛变,都准备一搏!

就在这时,墨乘风所在的方向已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们有没有注意到你?”

这是司如水的声音!

不过姬冷与巫姒却与他不熟悉,自然也听不出是何人所言。但是林中另有一人这事本身就让他们吃惊不小!

墨乘风道:“我曾当着他们的面说自己是英雄楼的墨乘风,他们不可能不注意到我。我本以为他们会暗中跟踪我,或是在途中拦截我,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这的确有些令人感到意外!”

听到此处,巫姒与姬冷都觉得有些滑稽,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希望自己两人跟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