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正邪天下(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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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死亡阴影

就这么略一耽误,半里之外的火势更为猛烈了,长年累月一直锁在绝谷中的山雾被大火一烤,也开始上升、变淡,绝谷变得格外的明亮。

苦心大师心知事不宜迟,便道:“依老衲之见,不如把人员分作三组,东、西、中各布一组人马,见到有火种落下就将它扑灭,免得蔓延开来,诸位意下如何?”

这种方法虽然算不上绝妙,但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都同意了。

当下苦心大师便将众人分作三组,蒙悦、敏儿、水红袖、牧野静风为一组,古乱、古治、牧野笛、司如水、庞予为一组,剩下的悲天神尼、苦心大师、漠西双残为一组。

至于清风楼、青城派的几名弟子,则随意分拨了。

在场的人中大多数是倍受武林中人尊仰的,只怕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为了救火而疲于奔波!

布置妥当,众人便向各自负责的地段赶去。

苦心大师的分组也算用心良苦,他有意让所有人中最有可能引发冲突的牧野笛与牧野静风分开,又把与牧野静风关系融洽的三人与他分作一处,也算照顾他了。

而他把漠西双残分在自己一组,则是因为他知道漠西双残生性古怪,而所有人中自己与悲天神尼的辈分最高,与他们在一起可对他们有一种威慑。

漠西双残见自己必须随苦心大师去西段,而西段此时正在燃烧着大火,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疙瘩,但慑于苦心大师的无上威严,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牧野静风等四人一赶至中段,敏儿立刻掠上中段一棵参天大树,坐在树杈之间。

如此一来,只要有火种自上边落下,她就可以及时发现,其他三人则依照她的指点及时扑灭火种。

牧野静风暗暗佩服敏儿的聪慧,当下便老老实实地呆在地面上,随时听候敏儿的“差遣”。

人虽是静立着,心却是如同翻江倒海,心念此起彼伏,而最迫切的问题就是目前这样死守也许可以避免火灾再起,可时间久了,众人能一直这么被动地等待下去吗?

况且对方一定会想出其他恶毒招式,消极防备终是治标不治本。

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头顶古树上的敏儿轻声道:“西段的火势渐渐小了……咦?东段似乎又有一团火花凌空落下,不知司先生他们有没有发现?”

牧野静风的心也随着她的话一喜一忧,而蒙悦则默默提气打坐,他被绝心伤得不轻,恐怕需要一些时日方能痊愈。

水红袖则与牧野静风靠着同一棵树席地而坐,她拔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下意识地轻咬着,青草的气息弥漫在唇齿间,苦甜苦甜的。

青草的气息很像她的心情,都是苦甜苦甜。

被爱笼罩了的女孩最容易欢欣,也最容易忧郁,心情便如秋天的云彩一般变幻莫定。

隔着一棵树,她似乎仍能感觉到一颗男人的心。

这颗心的搏动,会与自己的心有一样的节律吗?

与自己痴恋的人在一起时,女孩的念头都是怪怪的。

她很想对牧野静风说点什么,却又无法明了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难道是因为有一个敏儿横亘在两人之间吗?

就在这当儿,忽听敏儿惊呼一声,急促地道:“好狠毒!”

三人闻声,齐齐仰头向上空望去,这么一看,三人神色都为之一变!

但见上空已有无数火箭射下,火箭破空之声扣人心弦!

这便等于同时撒下了数百个火种!纵是谷中十余人有三头六臂,也是难以悉数扑灭的!

牧野静风在心中暗骂一声,霍然起身,便要迎向倾洒而下的火箭,不料敏儿忽道:“慢着!”

牧野静风惊讶地止住了脚步。

敏儿已一跃而下,俏然立住,道:“不必去灭火了!”

牧野静风一呆,道:“难道你已有良策?”

敏儿摇头道:“如此多的火箭同时射落,说明崖顶上人数不少,我们要一个一个地把火苗扑灭,他们只需举手投足便可以再射下数百支火箭,所以最终我们仍是分身无术,抵抗不住,既然如此,何必再白费心思?”

“难道我们就这么让火烧不成?”水红袖忍不住地道。

“我们别无选择,好在谷中的人都是习武之人,火是无法伤及我们的,只是一把火后,我们就没有任何食物了!”

听到这儿,牧野静风突然失声道:“水源,若是任由大火肆虐,谷中惟一的水源必定不保!”

无粮又无水,将如何支撑?

说话间,四面都有火苗窜起,然后慢慢地连成片。在四人身边也落下了几只火箭。水红袖心中有气,三脚两脚就把它们踩灭了。

牧野静风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当下敏儿道:“我这便去设法保住水源!”言罢也不待他人分说,已向西疾掠而去。

一路上,但见星星点点的火苗四处窜起,谷中的山兔、毒蛇再也无处藏身,只得惊惶四窜。

敏儿的说法果然没错,西段的几个人虽然奋力扑救,但仍是无法遏制所有的火源,火势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大,敏儿远远地便听到了白广正怪叫连连。

敏儿拔出母亲司狐传给她的“碎月刀”,但见刀光闪过之处,火焰顿时给压下了不少,饶是如此,待敏儿冲到漠西双残、苦心大师、悲天神尼这边时,也已是口干舌燥,身上衣衫也已被烧了几个孔。

只见苦心大师等四人已被烈焰逼得围作一团,他们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若说灭火,已完全无能为力!

眼看着苦心大师这样的世外高僧被逼得如此窘迫,敏儿心中很是不忍,她忙振声道:“几位前辈,事已至此,不必再作无谓的努力了,这场大火是无法阻挡的!”

“哔哔剥剥”的暴裂声以及烈焰在空气中的声音成了她所说之言的最好明证,这时几乎整个山谷都已被浓烟烈焰所笼罩,虽说伤不了人,但其声势却是骇人的,再加上浓烟四起,呛人至极,人处于其中,只觉胸闷气短,奇热难当!

苦心大师轻叹一声,对身边的另外三人道:“说得没错,我们已是回天乏力了!”

言罢,双袖一震,无形罡烈之气席卷而出,正卷向他的火苗顿时一黯,苦心大师的身躯也已在这时掠空而出,射出七八丈开外,落于一块巨石上!

漠西双残、悲天神尼三人见状,便也先后冲上巨石,在这巨石上没有草木,自然不能被大火殃及。

再回头看敏儿时,却发现她自己并没有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而是径直向一片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松树冲去!

悲天神尼大惊!唯恐敏儿有什么闪失。

但见敏儿身形闪动,很快便消失在浓烟及赤血般的烈焰后面,悲天神尼是菩萨心肠,一颗心顿时就为敏儿提了起来。

好在众人都已知道敏儿天资聪颖灵慧,方不至于太过担心。

过了一阵子,悲天神尼忽然欣喜地道:“她回来了!”

果然,敏儿一手持刀,向这边快速冲来,因为这一片地方是最早着火的,大火四处蔓延开来时,这儿反倒相对安全了。不消片刻,敏儿便已赶到了他们这边。

悲天神尼心中念了一声佛号,暗忖菩萨有知,没让这如花一般的小姑娘伤着。

敏儿轻盈地落在巨石上,感觉到一阵阵热浪从脚下传上来,想必连巨石也被大火烤得发烫了。

敏儿不及喘息,便连声道:“可惜,可惜!”

鲍六娘耳力不好听岔了,接口道:“有什么可惜的?”

敏儿见她指东划西,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便张了张嘴,像是说了什么,其实是只字未吐,鲍六娘还道她又说了什么话,只是自己听不到而已,当下便扯了扯身边的白广正,示意他把敏儿所说之言告诉她,而白广正什么也看不到,更不会听到什么,鲍六娘见他迟迟不开口,心里有气,就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敏儿看在眼里,心想这两人总是与穆大哥作对,我便为穆大哥出了这口恶气。

她转身对苦心大师、悲天神尼道:“绝谷中惟一的泉水已全是灰烬,被困此处,若是既断粮又断水,恐怕就难以支撑多久了!”

苦心大师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投向远方,仿佛他的目光具有一种穿透力,可以穿过遮天蔽日的烟尘。

敏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加上她的内力相对弱些,吸入了不少浓烟,顿时咳嗽不止,直咳得满脸通红,而双眼因为烟火的熏烤,又辣又痛,几欲流泪。

悲天神尼这才知道她方才是去察看水源了,不由有些感动,伸出手来,要为她掸去衣衫上的灰烬,当她的手碰在敏儿的衣衫上时,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衣衫竟是湿漉漉的,灰烬沾在上面,根本掸不去。

敏儿道:“我在衣衫上洒了不少水,可惜水太脏,离开的时候我用一块扁石盖住了一部分,不知到时能否有点作用。”

悲天神尼这才明白她是为了减少烈火的威胁才把衣衫打湿的。

这时,只听“吱咔”一声,巨岩边上的一棵老松被烧断了,缓缓地向五人所站立的地方倒来,因为老松枝杈繁多,而且都在燃烧着,所以这么倒下,便如同一张巨大的火网当头罩下!

众人一惊!虽然以五人的武功,都不会被松树撞伤,但这棵参天巨松几乎囊括了巨石的所有范围,要想避过它身上所携带的火苗,只有跃下巨石。

而巨石之下全是呼呼乱窜的火苗,纵身下去,恐怕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就在这么一踌躇间,敏儿已突然闪出,“铮”的一声拔出“碎月刀”,照准巨松下端一侧“嗖嗖”连砍数刀,但见木屑如雨般迸飞,二人方能合抱的古松本就烧了一半,如今又受这绝世好刀连砍数刀,便听得刺耳的“咯咔”一声,古松像一个醉汉般在空中打了一个旋,改变了方向,然后缓缓倒下!

敏儿则已灵巧地闪过古松,跃上巨石!

“轰”的一声,古松砸倒于地,顿时掀起了一片火星与灰烬!只是因为它已经改变了下砸的方向,所以巨石上的几个人都安然无恙!

众人见敏儿窜出时尚不明白她的用意,现在方才回过神来,都暗自佩服她的应变速度快,这样的方法虽然并不复杂,但要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想出来,而且果断实施,就需要一定的胆识了。

何况敏儿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人们已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发生大火时,夺去人生命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火焰,而是浓烟与尘埃灰烬,再加上烈焰耗去了绝大多数的氧气,常常使人窒息而死!

绝谷中大火肆虐的时间比众人想象的还要长!

原来这与绝谷的地形有关,若是开阔地段,火源来势很凶猛,但去得也快,一阵风似的一卷而过。而在这深谷中风力极小,所以火速相对慢了一些,而且上空的尘烟也不容易散去,久久笼罩着,反过来又减缓了燃烧的速度!

如此一来,困于火中的人则惨了,就如同置身于一个又闷又热的大蒸笼中,体内的水分不断地被蒸发,加上空气稀薄,呼吸困难,虽仗着一身武功可以免受明火烤之苦,但陷身此谷的滋味仍是极不好受!

半个时辰之后,漠西双残已是汗如雨下,渐渐地连汗也没有了,只觉喉间猫抓了一般又干又痛又辣,皮肤则绷得紧紧的像是要迸裂开一般!

敏儿的武功内力与他们相差无几,但她的衣衫上浸了水,这帮了她很大的忙,虽然此时也颇不好受,但比起漠西双残则要好些。

而苦心大师与悲天神尼因内力深厚,尚无大碍。

漠西双残但觉五内如焚,似乎只要一张口,便会有烈焰从体内喷出,鲍六娘是女流之辈,皮肤相对要嫩一些,时间久了,竟已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无论脸上手上皆是如此,其状极惨!

依她的性子,本应早就破口大骂,但此时她谩骂诅咒的力量也没有了,嘴唇稍稍张开一些,便会迸出血珠,其痛无比!

敏儿目睹她的惨状,心惊不已!时间久了,自己也会落得这般模样!她对鲍六娘本是心有不满,这时心中的怨意也全都烟消云散了,反倒为鲍六娘担心起来,不知她还能支持多久!

就在漠西双残自觉再也无法坚持而陷入一片绝望之时,火势开始慢慢地变小了。

其实此时谷中的温度仍是极高,烟雾亦很浓,但火势一小,人的心中便升腾出一种希望,本是感觉到无法再忍受的痛苦,这时也可以忍受了!

敏儿也暗暗心喜,她心想如果火势就此减弱,那么众人应无大碍了。至少她自己以及她最关心的父亲及穆大哥应该不会有事了。

倏地,不远处“砰”的一声响,声音很大,虽有“呼呼”之烈焰吞吐声,但仍是清晰可闻!听起来像是木石相撞时所发出的声音。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侧也传来了与此相同的声音,只不过略低一些罢了。

五个人都为此一惊,但等了片刻,却并未见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不由暗暗称奇不已。

敏儿本以为会是助燃之物或可爆之火器,看样子并非如此!

崖顶上的人在这时候扔下此物,绝不会毫无目的——想到这一点,敏儿暗暗担心。

蓦地,绝谷之中响起了牧野静风的声音:“诸位小心,箱内之物有毒!”

乍听牧野静风之声,敏儿心中一喜,牧野静风的声音并不太响,但字字入耳,显然是贯入了内家浩然真力!

听到后来,敏儿已由喜而惊怒不已!她终于明白方才从崖顶落下来的物什其作用是什么了。

虽未亲见,但敏儿已能够断定掷下来的就是牧野静风所说的“箱子”,而且箱子应该是木制的,里边装着有毒而且可燃之物,一旦被火引着,便会生出毒烟,众人已被谷内烟火弄得焦头烂额,又怎会留意到浓烟的成分有了微妙的变化?

若不是牧野静风发现并提醒了众人,只怕最终所有人都难逃此劫!

惊怒之余,敏儿忙屏住呼吸,以防有毒烟吸入,心中思忖道:“穆大哥说话时离此处甚远,照此说来,落下了盛有毒物之木箱的地方并不止这儿一处!崖顶上的人为了达到阴毒目的,想必同时在好几处掷下盛有毒物的木箱,以求万无一失!”

转念之际,敏儿忽然又发现了一件事:牧野静风方才说话时精元充沛,显然没有中毒。既然他未中毒,又怎么知道木箱中有毒?

惟一的可能就是与他在一起的人当中已有人中毒了!

想到这一点,敏儿的心不由忽地一沉!暗忖道:“这人会是父亲吗?”如此一想,顿时心急如焚,强忍全身因为失水太多而带来的不适,站了起来,想回到中段去看个究竟。

就在她生起此念之时,苦心大师突然轻哼一声,人已如巨鹏般掠空而出!

他所掠向的地方正是附近一只木箱坠地的地方!

无疑,苦心大师是要设法消除这个祸端!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冒一定的风险,谁也不知道箱子里的毒素,有没有弥漫开来。

敏儿本就已经感到气短胸闷,如今为了防止毒气被吸入而屏住呼吸,没过多久,便已眼冒金星,视线模糊,没等她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便觉双眼突然一黑,而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

她竟自晕眩过去了。

牧野静风初时对砸落在他十几丈远处的那只箱子并未如何在意——在这种生死存亡系于一线之间的时候,谁会去刻意关注这个模样普通的木箱子?

他更关切的是水红袖,水红袖的内力较弱,无法做到抱元守一,在烟火的围攻下无疑将岌岌可危。好在牧野静风见机快,在大火还未将他们完全包围的时候,已抢先砍去附近的草木,并使它们皆倒入外围。

饶是如此,处于其中,仍是热浪逼人——事实上整个深谷中无不是如此。水红袖在吸入大量的尘烟后,只觉头部晕晕欲裂,胸口处像是有千斤巨石压着,没过多久,已是脸色煞白,双唇干裂!飞速渗出的汗很快又干了。

就在她感到难以支撑的时候,忽觉一双宽厚的手抵在了她的后背,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一股浩瀚之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了她的体内!

本已气竭力衰的水红袖顿觉灵台清朗不少!但牧野静风要以一人的内家真元守护两个人的内息,又岂是长久之计?水红袖甚是担忧。

她却不知牧野静风身负“混沌无元”之绝学,即使是身处毒气之中,仍是安然无恙。加上他已得到绝心的“逆天大法”之武功心诀,“逆天大法”讲求吸纳天地间之浊气,越是浑浊阴毒之环境就越是如鱼得水,牧野静风虽然未曾有意识地运起此武学,但“逆天大法”乃天地间霸道无比的武功心法,只要一入人心,必会悄然发挥作用,如此一来,处于烈焰之间的牧野静风之处境与平时绝无什么不同,以他的雄浑内力,要护住两人的内息心脉,并不十分困难。

相形之下,反倒是蒙悦的形势有些不妙。蒙悦身受绝心重创,尚未痊愈,而他本是以剑法见长,论内力恐怕不如同为武林七圣的苦心大师。

万幸的是半个多时辰后,大火开始渐渐退却,也就是在大火退却之时,凌空落下了几只木箱子!

牧野静风不以为意。

但过了片刻,牧野静风忽然由双掌感觉到水红袖的体内精元内息变得紊乱不堪,她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牧野静风大惊!

一看,但见水红袖双眼紧闭,脸上一片极不正常的赤红,本已停下的汗水再一次快速渗出,而且汗中带有丝丝血迹!

牧野静风顿时惊呆了!他怎么也不明白本已渐渐脱离危险的水红袖会突起变故!

就在他愣神之际,耳边传来了蒙悦的声音:“她中毒了!”

听起来蒙悦的声音显得很是吃力,牧野静风又是一惊,抬眼望去,骇然发现蒙悦的脸上也有了带有血丝的汗水渗出,只是状况比水红袖好些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牧野静风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空白,他无从知道蒙悦所谓的“毒”来自何方。

心念一闪,他突然明白过来:一定是凌空掷下的木箱子中藏有毒物!

想到这一点,他急忙拧身一看,发现离他最近的一只木箱子落地时已被砸裂,里面有一只只圆饼状的东西散落开来。此时,这些圆饼状物体已开始燃烧,发出一种淡黄色的烟雾!

刹那间,一切都已洞然若揭!

牧野静风已没有犹豫的时间,所有的人当中只有他可以凭借“混沌无元”这种武功心法而不畏毒烟,所以唯有他才可以力挽狂澜!

敏儿与苦心大师他们便是在这时候听到牧野静风的警示之语。

牧野静风传声示警后,立即凭着“混沌无元”的吐纳提气之法,掠向离他最近的木箱子!

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离开水红袖,水红袖将很危险,但权衡之下,他仍是忍痛下了这样的决心,他不能为了水红袖一人而延误援救其他人的时间。

有时候,“选择”就是一种残酷!

牧野静风便如疯了一般在绝谷中以极快的速度掠走,他的衣衫上不时有火苗落于其上,但因为他的去速太快,火苗沾在衣物上,全为衣衫与空气相摩擦产生的劲锐气流所灭!

牧野静风一刻不停地在绝谷中寻找木箱子,一旦发现,立即以剑掘坑将其埋入土中!

他已将自己的潜能发挥到了极限,但见剑光闪耀如梦如雾,尘沙飞扬,转眼间便可掘出一个可安放木箱子的土坑。

只要将箱子埋好,火焰便无法将它烧着,也就不会有危险!

牧野静风用的是谷风前辈的“有情剑”,以名满天下的大侠之剑来掘土,牧野静风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人命关天,如今已无暇顾及这些了,他心中思忖道:“大侠谷风若九泉有知,想必也会原谅我不敬之处的。”

“有情剑”虽非斩金断石的神兵,但在牧野静风这样的人手中,仍是出神入化。

他的全部身心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根本无暇去考虑自己这样在火中横冲直撞会不会有生命之忧。当他埋到第八只木箱子时,一抬头,才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到了西段,不远处便是苦心大师、敏儿他们五人所在的地方!

定神一看,神色立变!他骇然发现敏儿与漠西双残都已倒下!苦心大师正以自己的左掌与敏儿的右掌相抵,想必是以其内力为她抗御毒气攻心!

悲天神尼仁慈宽厚,此时却是端然“静坐”,她没有设法救敏儿或漠西双残,说明她现在只能勉强自保!

牧野静风只觉心中一股怒火腾升而起,暗自咒骂下毒手的人!脚下却丝毫未做停留,他断定附近这一带必定有一箱毒物已经开始燃烧,否则单凭从中段传来的毒气,不可能这么快就危及这边。

敏儿、漠西双残急需救援,而敏儿曾与他同生共死,但他终是忍着焦虑与痛苦,离开了他们!

牧野静风找到的最后一只箱子是在东段,当他把这最后的箱子也埋入土中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是千疮百孔,头发也被烧焦了一缕,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正待转身去敏儿那边,忽闻微弱的一声:“喂……”

一怔,四下观望,却无人影,牧野静风暗暗奇怪,还道是自己的错觉,正愣神间,又听到了一声:“在这儿……”

声音比上一次略大,再加上牧野静风先已留意分辨了,所以这一次他迅速地判断出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步上前,只见靠近山崖边的地方,有一棵倒伏地上的小树在晃动着,牧野静风暗暗称奇,一把拉开小树,赫然发现后面隐有一个凹入土崖内的小洞穴,不过只有七八尺长,里边挨挨挤挤地半躬着六个人,其中一个人仰头呼叫的却是古治!

没想到东段的人居然全收缩到这个小洞穴中了。牧野静风粗略一看,有古治、古乱、司如水、庞予以及青城派的两名弟子,而清醒着的只有古乱、古治两人!

古乱一见牧野静风,表情变得很是奇怪,说不清是喜是惊是怒。

古治嘶声道:“你……你怎么安然无恙?”

牧野静风感觉到他的话中颇有不善之意,先是有些疑惑,一转念,便明白过来:所有的人在这种毒气的袭击下,都难以抵挡,偏偏自己安然无恙,这在他人看来,自然是十分蹊跷之事!

也许,古治有些怀疑他与绝崖上的人相互勾结了?

牧野静风却已无暇顾及这一点,他发现他父亲牧野笛并不在这个小洞穴中!这让他吃惊不小,赶紧一边探身查看洞中人的情况,一边询问道:“前辈可知我父亲下落?”

古治一边咳嗽一边道:“他……他离去大概有半刻钟了。”

此时牧野静风只恨自己没有分身之术,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离开这个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虽然牧野笛处处与他为难,但他相信只要消除了彼此之间的误会,他会与父亲言归于好的。

但眼前几个人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咬咬牙,牧野静风弯下身来,伸手搭上了其中一个青城派弟子的脉搏,就在这时候,他听古乱轻叹了一声,道:“他早就已死了。”

牧野静风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这不是骇怕,而是吃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司先生、庞楼主都遭到了不测?”

这其中以司如水为他最关切的人,司如水对他曾有救命之恩,他又岂能忘却?

赶紧催动内力,输入司如水体内,希望能藉此将他体内的毒素逼出,没想到只消片刻,司如水已面色转为红润,喉头一声轻响,竟悠悠醒转过来!

牧野静风大喜,还未等他开口,司如水已吃力地举起他的右手,然后慢慢松开他本是紧紧握着的手掌。

在他的手掌中有一团已被揉烂的草茎草根,牧野静风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司如水双唇翕动,轻轻地吐出一个字:“药……”

牧野静风心头一阵狂跳:“是不是可以用它作为解药?”

司如水缓缓地点了点头。

牧野静风大喜过望!

但很快他高涨的热情便退了下去,因为即便知道这是解药,他也不能从外面找到与此相同的解药!

唯有司如水才有可能在烈火焚烧过的草丛中找到他所需要的草药。

想到这一点,牧野静风不顾自己真力的损耗,忙将体内真力源源输入司如水的体内。

忽听得古治“咦”了一声,随后道:“下雨了!”

“痴人说梦!”几乎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古乱就把话接过去了,末了还添了一句:“若相信你的话,盐都会溲了,石头也能开朵花!”

古治气愤不过,冷哼一声道:“吾从不对牛弹琴,可叹琴声总为愚牛听闻!”

古乱学会察颜观色,发现这一次老兄弟是一本正经,不像是虚妄之言,不由有些信了,疑惑地道:“真的吗?”

想要探出头去看看,没想到却把一只伤脚碰在了岩壁上,“啊哟”一声,嘴便痛歪了,不停地倒吸着冷气。

“真是下雨了!”

说话的却是司如水!此时他已基本恢复如常!原来他并非中毒后倒下的,而是被烈焰烟火击垮了,在牧野静风以声示警后,司如水立即前去察看,他是悬壶老人的弟子,对于天下的毒物,几乎都能化解。

而这一次从崖顶上掷下来的木箱有九只,如此多的数量,其中所盛装的毒物不会是奇毒,司如水自然有办法化解。

一看果然如此!更幸运的是司如水知道解毒之物可以在谷中找到!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等他四处寻找可以解毒的草药时,却发现很难找到,好不容易找到几株,自己嚼下一些,吸入体内的毒气是化解开了,但这时他在烟火中逗留时间太久,支持不住,竟晕倒在地!

庞予见状赶忙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将他带回,这么一折腾,庞予已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大量的毒气,刚走到洞口,便双双倒下!

至于青城派的两名弟子,遇难得更早一些,那时尚没有木箱掷下,他们便亡于骇人的大火之中,其他几人不愿见他们的尸首遭遇烈焰焚烧之罪,才将他们抱回了洞穴中。

洞穴地势颇低,而烟雾毒气因为热力的作用,都是向上空飘去,如此一来,洞穴虽然不太深,倒颇为安全。

司如水一醒过来,赶紧将手中的草药嚼碎,然后把草汁挤出滴入庞予的口中。

所有的目光都默默地关注着双眼紧闭的庞予。

其中尤以牧野静风最为焦躁不安,唯有他对整个局面了解颇多。

在默默等待的时候,只听得古乱喃喃地道:“下了,果然下了!”

众人这才发现外面的热浪已退了不少,从洞口望出去,可以看见雨点打在地面上后,将地上灰烬打出一个个小坑,然后小坑越来越密集,直至连成一片。

这时,地面已成了一片泥泞了。

谁也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欣喜。只有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才能体味他们这时候的心情。

能够穿过火海落在地上的雨,说明这是颇大的雨了——在天高气爽的秋日,能有这样的大雨,几乎就是一种奇迹!

庞予的喉头终于上下滑动了几下,司如水大喜,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银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原来是一排银针,司如水长吸了一口气,便见他出手如电,几乎是一眨眼工夫,已有七枚银针扎在了庞予的胸前!

司如水这才吐出了一口气,牧野静风见状正待开口,司如水已一步跨出洞穴,道:“穆少侠,快领我去看其他人!”

这正是牧野静风想要说的话!

如果说世间有奇迹存在,那么这阵大雨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雨停!

火灭!

从火起到火灭,山谷中已多添了五个亡灵,其中三人是青城弟子及清风楼弟子,而另外两人则是漠西双残!

漠西双残之死是因为牧野静风与司如水自东向西赶去,途中既要寻找解药,又要救业已中毒晕死过去的水红袖及蒙悦,等他们赶到西段巨石上时,漠西双残已双双中毒而亡!

他们全身上下都是渗出的血色,在高温下业已凝结,斑斑点点,其状极为可怖!

而敏儿若非先有湿衣,后来经苦心大师相救,想必也难逃此劫!

虽然漠西双残处处与牧野静风为难,但牧野静风目睹漠西双残的惨状,仍是不忍多看。

眼见众人都渐渐脱离危险,牧野静风对父亲牧野笛的安危就更为担心了。

就在他准备去寻找牧野笛的时候,牧野笛竟跌跌撞撞地出现了!

他的模样比牧野静风好不了多少,也是一身破洞,脸上划着横七竖八的黑炭,膝盖上还有鲜血渗出。

远远地他便嘶哑着声音喊道:“有解药了,有解药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一看,他的右手高擎着的正是司如水用的草药!

牧野静风久悬的一颗心终于“扑通”一声落地了!

心想:“原来爹也是去找解药了。”

牧野笛不顾地上泥泞不堪,径直向这边而来,兴奋地道:“我找到解药了……”

说到这儿,大概他突然发现司如水的手中尚有一把草药,怔了怔,又惊又喜地道:“原来如此——方才我见到蒙大侠时,发现与他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也已苏醒过来了!”

他将手中的草药举到眼前,看了看,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便要扬手丢掉。

司如水忙阻止道:“牧野兄且慢,留着这些药尚有用处!”

他年过三旬,而牧野笛亦在四旬左右,司如水称他为兄,倒也合乎情理,当然这与牧野笛极少行走江湖亦有关系。

牧野笛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司先生是为了不拂我面子,才这么说的吧?”

司如水知他是说笑的话,当下也不分辨。

牧野静风略显得有些仓促不安地迎上去,低声唤了一声:“爹——”

牧野笛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气地道:“若非因为你这小子,各位前辈又怎么会被困在这儿?”

虽是责备的话,但在牧野静风听来,却是心头暗喜,牧野笛这么说,几乎是等于承认了牧野静风是他的儿子了。

被自己的父亲责备,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有时候这也是一幸福!

牧野静风只觉鼻子一酸,一种火辣辣的东西直涌上来,他不由暗忖道:“自己怎么如此脆弱?像个女孩一般!”

口中低声道:“孩儿知错了。”

牧野笛还待再说什么,苦心大师已开口道:“方才全仗令郎鼎力相助,否则这一场大火不知会夺去几人的性命!”

说到这儿,低诵一声“阿弥陀佛”,眉目间自有一股肃穆之色。

听得苦心大师一番话,牧野笛脸色稍见缓和。

牧野静风暗暗松了一口气。

众人又在巨石上呆了半个时辰,这期间牧野笛一直不与牧野静风说话,但牧野静风心中仍是高兴得紧,心想只要时间久了,爹自会明白我的心。

但这么干坐着自然无趣得很,牧野静风只是感到难得有机会与爹如此接近,但又不愿过去与牧野笛过于接近。

所以当他见到水红袖、蒙悦、风尘双子、庞予一起向这边走来,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绝谷中生存下来的只剩十一个人了,除了牧野静风、牧野笛及苦心大师之外,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与冲天烈焰的这一番搏斗,已把众人折腾得精疲力尽,十一个人都坐在巨石上,沉默如石,呆呆地看着几处仍在冒烟的树干树桩。

谁也不知道如果没有这场大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有不少人身上的肌肤已绽裂开来,大概是失水太多的缘故,肌肤上虽然裂开了口子,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看上去便如同一只只张开着的嘴巴一般,触目惊心!

血水、雨水、汗水、灰烬、泥沙混合在一起,沾在身上——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如果不是亲见,谁会想到苦心大师、日剑蒙悦、风尘双子这样近乎神一般的绝世高手会如此狼狈呢?

在大自然的面前,纵是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武功之人,仍然显得十分渺小!

最终还是古乱先开了口。

“我还道将咱们困在谷内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现在看来,原来是只蠢猪!”

真是一鸣惊人!

众人心想大伙都被折腾得如此狼狈不堪,那人又怎么会是愚猪?若他是蠢猪,那么这些人又该是什么呢?

古乱自言自语:“我说他不应该把毒下在火中,而应该下在雨里,若是把一盆盆的毒水倒下来,那我们哪能分辨出什么是雨水,什么是毒水?或者他应该把毒药都洒开,洒得到处都有,哪怕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休想把它们拭干净,或是……”

古治听得心烦,以右手中指在他脚上轻轻一点,古乱“啊哎”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古治道:“依我看,他最好是扔几张狗皮膏药下来!”

古乱一听,顿时忘了脚上的疼痛,奇道:“这却为何?”

古治一本正经地道:“把你的嘴封上,让你说不了话活活急死!”

古乱“嗤”了一声,不屑地道:“不说话又何妨?不能吃东西才真是急死人!”

忽又“啊哟”一声,用手扇了一下自己的脸,连声道:“该打,该打!”

水红袖忍不住好奇地道:“前辈为什么重打自己?”

古乱皱了皱倒吊的眉头,道:“我不该说吃的,一说就把馋虫勾起来了。小姑娘,你听!”

水红袖先是不明其意,再看他用手指着自己干瘦的胸前,才明白过来,一听,还真能听到古乱肚子里已是“叽哩咕噜”地响成了一片!

水红袖不由乐了,笑道:“前辈,这事好办!”

古乱惊讶地道:“好办?现在我可是饿得能吃一头羊了!福州的‘佛跳墙’吃过吗?一道菜有几斤重,大大小小的调料二十六种呢!无怪乎叫‘佛跳墙’,那香味啊!啧啧……连佛闻了也要跳墙!”

忽然想起这儿苦心大师与悲天神尼都是佛门子弟,忙又掌了一下嘴巴,道:“罪过,罪过!”

水红袖道:“今天‘佛跳墙’、‘鬼跳墙’都没有,却有一种肉,保管前辈吃过以后忘不了!”

古乱童心大起,疑惑地道:“这儿怎会有肉?女孩子家可不许骗人,骗人就要嫁豁嘴郎!”

水红袖俏脸微微一红,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牧野静风,然后道:“骗谁也不能骗前辈你!你若不信,我把这肉的名儿说出来,你定会忘不了,更不用说吃它了!”

古乱赶紧催促道:“快说,快说!”

水红袖干咳一声,一字一字地道:“这肉嘛,就叫‘叽哩咕噜’肉!”

古乱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笑,被火烤得裂开的嘴唇一下子渗出血来,忙又把嘴合上,笑声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水红袖却正色道:“前辈莫笑,我所说的‘叽哩咕鲁’肉可是大有缘由的!”

古乱一边捂着干裂的嘴唇,一边道:“小丫头是笑我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叫吗?”

水红袖道:“看样子我不拿出来让前辈过目,前辈是不会相信了!”

古乱道:“你若能拿出让我真正心服的‘叽哩咕噜’肉,我便……”

水红袖紧问一句:“前辈便当如何?”

古乱想了想,很大度地一挥手:“你说如何就如何!”

水红袖道:“好,我只需前辈答应我一件事!”

古乱警惕地道:“老头子我看你这小丫头古怪精灵,可莫设了圈套让我钻!”

水红袖并不答话,而且俯身过去,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说了些什么。听着听着,古乱的嘴忍不住又想张开大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待水红袖说完,古乱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只怕我这老家伙是无能为力了!”

水红袖叹道:“既然如此,那这笔交易就做不成了!”

古乱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转,猛地一拍掌,道:“好,便说定了!”

水红袖于是起身道:“前辈稍候!”言罢跃下巨石,向远处走去。

众人虽觉这一老一少言行古怪,但在这种生死危难时刻,他们的“插科打诨”倒也扫去了不少沉闷的气氛。

水红袖离开后,古乱仍在嘀嘀咕咕唠唠叨叨:“世上的肉我也吃过不少了,又哪会有什么‘叽哩咕噜’肉?这小丫头难道当我是三岁小儿?没吃过肉还见过肉跑呢!呀,不对,不对,肉又怎么会跑了?……”

牧野静风心中有些担忧,水红袖昏迷后清醒时间还不长,不过对水红袖所说的怪肉倒也有些兴趣。

过了一阵子,水红袖回来了,两只手各提着一物走了过来,等走近了,才知她左手提了一只山鸡,右手提的却是一只狐狸,山鸡与狐狸都已命丧于大火之中。

牧野静风心想:“原来她是要去为大伙儿找些吃食来!”

古乱见状,大声地道:“小姑娘,怎么不见你说的‘叽哩咕噜’肉?”

水红袖举起了山鸡,道:“这是什么?”

“山鸡!”

“这又是什么?”水红袖举起另外一只手。

“狐狸!”

“鸡、狸不就有了吗?”

古乱一怔,失声笑道:“分明是诡辩……好,就权当你有了‘叽哩’,那么‘咕噜’又在什么地方?”

他心想:“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听说过有叫‘咕’的鸟兽,我待要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水红袖胸有成竹地道:“莫急,时辰一到,我自会让前辈你看到‘咕噜’!”

边说着,她已用借过来的刀将鸡与狸的膛腹都剖开,然后仔细地处理干净,最后拔去了它们表层的皮毛,又找到两根棍子,将它们串起。

古乱一直在看着她的举动,看到这,忍不住道:“不过是烤肉罢了!”

水红袖道:“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烤肉,我要用天上借来的火烤它,要不然怎么能成为独具风味的‘叽哩咕噜’肉?”

古乱如何肯信?

水红袖也不与他争辩,只顾自己忙碌着,忽又停下手来,道:“前辈,若是有人不让我做这‘叽哩咕噜’肉,那该如何说?”

古治道:“谁会不让你烧?”

水红袖道:“万一有人偏偏要与我作对呢?”

古乱也是一个执拗的人,他一口咬定:“绝对不会有人如此做!谁若这么做便是与我势不两立!”

水红袖道:“空口无凭,好在这儿有众多前辈作证。古前辈,我要做的肉可是皇室名菜,连皇上老儿也不容易吃到的,所以做的时候便不能受到外界干扰,若是有人坏了做此肉的环境,那么便再也无法重复第二次了!”

古治这时也忍不住插口道:“圣上乃九五之尊,又有什么肉是他不容易吃到的?”

水红袖伶牙俐齿地道:“皇上为什么叫九五之尊,而不称十五之尊?那样岂不是比‘九五之尊’更威风?这说明还是有人比皇上更威风的!”

古治平时虽然爱咬文嚼字,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武林中人,所以一下子就被水红袖问住了。

水红袖这时已把山鸡与狐狸都整治好了,她对古乱道:“若是有人往肉上吐一口唾沫,使我做不出‘叽哩咕噜’肉,那么该不该算我输?”

古乱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算,不过又岂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水红袖道:“若是有人非要用水把我的肉浇湿,用石头把我的肉砸碎,又该不该算我输?”

古乱被她无休无止的问题弄得大痛其头,于是一个劲地点头,一迭声地道:“有我这老家伙替你坐镇,没人去动你的肉,只要出了一丝偏差,就不算你输!”

水红袖狡黠一笑,跑到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找来一些树枝,然后把山鸡、狸肉架起,一副要烤大肉的样子。

可树枝都已被雨水打湿了,又如何引得着火?

众人也都暗暗感到惊奇。

古乱总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时只怕就是他真的输了,他也是大觉有趣的。

水红袖把树枝架好后,冲大伙儿笑了笑,然后四处寻找,众人发现她找的竟是一些尚在冒烟的树枝,收集到一定数量,她就把冒着烟的树枝也放在那堆篝火上。

水红袖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回到众人身边。

古乱看着那一堆正在冒烟的树枝,失声笑道:“我还道是烤肉,原来小丫头是要做正宗熏肉!”

水红袖也不以为忤,低声道:“奇怪,我向天上借的火怎么现在还没有送来?”

古乱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不由大觉有趣,只恨脚上有伤,又当着众多小辈的面,不能在地上打个滚。

就在这时,忽闻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但见有不下百枝火箭破空而下,其目标都直指那堆冒烟的树枝。

转眼间,树枝上被插满了火箭,火箭上涂有桐油,自然不灭,上百枝箭杆及上面的桐油一起燃烧,把山鸡、狐狸烤得吱吱冒油,待到箭杆烧完,树枝表面的水分也已被烤干了,火一下子蹿了上来!

水红袖得意地耸着小巧的鼻子直笑。

众人这才明白她所说的向天上借火之意思,虽说略有些牵强,可这火还真是从天而降的。

牧野静风心中感慨道:“我一向深知敏儿足智多谋,没想到水姑娘也是聪颖过人。她自是算准山崖上的人一见谷中有一股浓烟升起,必起疑心!”

古乱喜不自胜地道:“看来老家伙还真的要输了!”

要输了还如此开心,无疑是因为他已受够了山崖顶上之人的折腾,早已对他们恼恨不已,现在水红袖能让他们听其摆布,虽说是小事,却也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如何不喜?

不料这时水红袖却皱眉道:“肉原本能烤成‘叽哩咕噜’肉,但现在却是不行了!”

“为什么?”

古乱的神情显得很是急切,似乎这时他已相信世间真的有“叽哩咕噜”肉这回事。

水红袖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有人要往火堆里扔石块了!”

“谁?”古乱很是不满。

“砰”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定神一看,火堆边上赫然多了一个猪仔般大小的石头,而且已有大半个陷进了坚硬的土中!

紧接着乱石如雨般落下,其攻击目标皆是那一堆篝火!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火堆变成了石堆。乱石转眼间堆成了一个小小山丘状,里边仍有烟雾往外蹿,想必是因为石块较大,相互之间留有大的空隙,所以火一时未灭。

水红袖望着古乱,无奈地道:“前辈德高而望重,没想到还是有人与你过意不去,这一次‘叽哩咕噜’肉是做不成了。若一定要做,大概还能做成‘咯绷咯绷’肉!”

本是颇为遗憾的古乱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了精神,瞪大了不太大的眼睛,惊诧地道:“你还有一手?”

水红袖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道:“现在山鸡、狸肉上全是溅上去的碎石屑,吃起来岂不‘咯绷咯绷’直响?”

古乱“哦”了一声,犹如恍然大悟般。

水红袖却已止住了笑容,神色凝重地道:“看样子崖顶上的人势力颇强,居然敢一直守候在上边不退,却不担心引来武林正道的大举进攻!”

众人这才明白她方才的举措并不仅仅是为了与古乱逗趣。

她的一番话,又把众人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当中。

这其间,又以司如水与牧野静风的心情最为沉重,因为他们知道危险不仅仅来自崖顶,还来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衣人!

在场的人中,谁会是黑衣人?

此时司如水最希望的是黑衣人并不存在,或是先前已命亡绝谷中的某一个人就是黑衣人。

但这两种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古治大发牢骚:“肉吃不成了,水也没有一滴!上面的野小子若是有种,就让我吃一大碗肉,喝三大碗水,再让我与他杀个天昏地暗,那才叫痛快!”

敏儿沉吟道:“水源本是有一个,可惜全让灰烬给覆盖了!”

庞予忽然插话道:“水在何处?”

敏儿用手指了指,未甚在意。

却见庞予忽地站起,跃下山石,就向敏儿所指的方向奔去。

古乱大叫道:“可莫把水全喝尽了。”

庞予头也不回地道:“能有一点可以喝的水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众人被火烤得口干舌燥,现在提起水源,越发觉得难以忍受,于是都关切地望着庞予身影消失的方向。

而庞予却迟迟未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