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正邪天下(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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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故人重逢

当下众人又再次赶路。

片刻后,竟闻车厢内传出琴声,众人皆大愕,心道:原来盒子里装的是二琴,却不知蒙姑娘她为何要这两张琴!一时想破头脑,也是想不明白。

少顷,车厢内又传来了清越之声,但这一次却已不再是琴声,而是瑟的声音,只是在场的人都是江湖人物,整日便是刀来剑往,刀口舔血,对这乐器却是一窍不通,虽听出前后两种声音并不相同,但大多以为只是两种不同的琴声而已,一时不明白敏儿弄什么玄虚。

敏儿在车厢内将琴与瑟分别调了一段后,方问道:“穆大哥,你可听出这两种声音是有所不同的了吗?”

牧野静风见她一副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道:“这如何听不出来?”

敏儿道:“这便是了,你看这便是琴,这便是瑟,二者非但声音不同,弹它的指法也是不同的。”

牧野静风又点了点头,想到敏儿说卫湘子需得左手弹琴,右手弹瑟,这时才明白其难度有多大,心道:若是换了我,只怕多加上一只手,我也未必能弹奏其中之一……

敏儿道:“姑且不论卫湘子的技艺如何不凡,你我再来看一件事物。”

言罢,她将琴置于自己膝上,又将瑟交给牧野静风,让他也将瑟置于膝上。

牧野静风苦笑道:“我这却是不会的。”

敏儿笑道:“你不必弹,只需仔细倾听便可。”

言罢,她试了试琴弦,然后玉手轻扬,便闻有悠悠琴韵传出。

在这悠扬琴声中看敏儿,但见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完美,俏脸闪动着一种脱俗非凡的光辉,辅以可直透心灵的琴声,及在琴弦上如精灵般跃动的纤纤玉指,牧野静风竟自看呆了。

一曲终了,敏儿螓首轻抬,却见牧野静风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不觉俏脸一红,低声道:“穆大哥,你听见瑟弦与琴弦应和之声了吗?”

牧野静风“啊”了一声,这才醒过神来,他只顾看敏儿,又哪留意琴瑟应和之声,听得敏儿发问,不由暗道一声“惭愧”,赧然道:“我……未能听清。”

敏儿见他神色颇不自然,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芳心暗喜,便道:“这次可要好好听清了。”

复奏一遍,这次牧野静风不敢掉以轻心,忙俯声细听,忽然又惊又喜地道:“果真如此!”

敏儿笑笑,道:“瑟应和所成曲调与我所弹的是否相同?”

牧野静风一时未答,想必原先并未留意这一点,过了片刻,他方应道:“不错,与你所弹的曲子是相同的。”

敏儿十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复又扬起,琴声便止,她这才道:“方才瑟置于你身上,并未拨动,为何竟能发声?非但有声,而且又成曲调,其曲调与我所弹的完全相同,这又是为何?”

牧野静风搔首道:“的确古怪得很。”

敏儿却道:“其实此事古人早已留意,古时有一儒生,名为董仲舒,他曾说琴瑟极弹其宫,他宫自鸣而应之,此物之类动者也,说的便是此事。”

牧野静风不由感慨道:“为何我一无所动,你却连古人所说的话也记得如此清楚。”

敏儿道:“这话我是从《三秋集》中看到的,《三秋集》中所写曲调格调高雅,又多——多缠绵痴情之曲,故数百年来颇受武林中年轻人喜爱,尤其是世家弟子,更是以能奏《三秋集》中曲子为荣。”

牧野静风奇道:“怎会是数百年?”

敏儿道:“卫湘子已是数百年前的人了。”

牧野静风很是意外,心忖:若论武功,卫湘子的名字不要说是数百年,便是数十年也已被世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倒是他的左右手分弹琴瑟之技让他垂名数百年,看来人若是有一项他人所不能及之处,便不枉此生了。

口中道:“我终是未曾明白这音律与剑法之间有何关联?”

敏儿道:“我对剑法知之不多,对音律也是略知一二,你便好好听之。”

当下,她便道:“剑法有急缓,音律亦有急缓,剑法有轻重,音律亦有轻重,剑法有正有邪,音律亦有正有邪……”

牧野静风忍不住插话道:“音律亦有正有邪吗?”

敏儿微微颔首道:“自是有的。”沉吟片刻,道:“你不妨听我弹一曲,不过如今你心脉紊乱,可要小心些。”

牧野静风见她说得郑重,也不敢轻视。

敏儿便又在琴上弹起一曲。

牧野静风听了片刻,顿觉心烦气躁,坐立不安,脸也涨得通红,不知不觉中,竟欲手舞足蹈,好不容易才按下此念头!

敏儿见牧野静风神色不对,赶紧停了下来,牧野静风这才慢慢定下心来,惊愕地望着敏儿。

敏儿有点担心地道:“穆大哥,你没事吧?”

牧野静风摇了摇头,只是道:“奇怪,奇怪!”

敏儿道:“耳乃人体六根之一,所以闻恶声而心神不宁并不奇怪,传说当年大侠谷风的一招‘剑若有情天亦老’使出,可使虫蛙鸟鸣,云淡风清,雁落鱼沉,我想这多半是他人在目睹这一招时的感觉,不必牵强地以为他使出‘剑若有情天亦老’时,真的会有大雁从天上落下,而水中的鱼则沉了下去。”

牧野静风听了她说得有趣,道:“眼也是六根之一,所以看见超然剑法,心生超然念头,也是不足为怪,对不对?”

敏儿见他一点便透,很是高兴,道:“这正是音律与剑法暗中相通之处。”

牧野静风便一言不发地坐着,像是痴了一般,敏儿心知他一定是在思虑方才的一番对话,也不去打扰他,只顾挑开车上门帘,去看那外面的风采。

武陵郡山水灵秀,且大大小小湖泊星罗棋布,所以外面的风景倒颇佳。

牧野静风渐入忘我之境,脸上表情不定,忽而皱眉,忽而展颜,双眼一直看着某一处,但却又不像是在注意那边。

足足有一刻多钟,他才大梦初醒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道:“现在我已明白为什么我一诵念百字剑诀,便心灵清泰了,想必那一首曲子的两种调,都是‘善声’,所以我听了之后,便可压下心中恶念。”

敏儿虽觉这样解释有些粗浅,但却也能大致说明问题,于是微微点头。

牧野静风受她鼓励,又道:“大侠谷风留下‘有情剑’,又把‘剑若有情天亦老’的剑诀刻在剑身上,自然是有用意,倘若他只是为了让后人诵念百字剑诀而心清,倒不如干脆直接书写,又何必再分什么篆文、隶文,而且相互混作一处?”

敏儿道:“我虽看不出它内部暗藏的剑法,却知道它极可能化解你被夕苦施下的邪门手法!”

牧野静风又惊又喜,急切道:“是吗?”

敏儿道:“方才你已见了,琴与瑟可以相互应和,我再问你,若是我以此琴弹出宫调,而你的瑟调出羽调,那么,是该由我的琴来应和你的羽调,还是该由你的瑟应和我的宫调?”

牧野静风一听,先是沉吟片刻,然后方道:“想必是我的瑟去和你的宫调。”

敏儿接着问道:“为什么?”

牧野静风道:“因为我的瑟弹得远不如你的琴好!”

敏儿很高兴地道:“你已明白其中道理了,不错,我所调的宫调必比你调的羽调强,所以,你的瑟只好应和宫调,但同时你自己拨弹的却是羽调,如此一来,在同一时间,瑟要发出两种音调,最后结果会怎样?”

牧野静风不假思索地道:“曲调混乱不堪!”

敏儿趁热打铁地道:“夕苦以邪门心法,将另一个人——也许此人极可能便是死谷谷主阴苍——的邪恶灵魂逼入你的体内,这样一来,你的心中便同时存在两个正邪迥异的灵魂,有时正不压邪,有时邪不压正,所以你便时邪时正!”

牧野静风皱眉道:“为何偏偏每次总是心意昼正夜邪?”

敏儿道:“这是因为白天阳光普照,天地间充满了朗朗正气,所以你心中正气必压过了邪气,而到了夜间,则恰好相反。”

牧野静风沉吟半晌,方叹息道:“虽然我已明白症状所在,可天地之间昼夜更替却是不可逆转的,所以我也只能永远走在正义与邪恶之间。”

敏儿见他意兴萧索,赶紧劝道:“当年大侠谷风留下这柄剑及剑上的百字剑诀时,不可能就料到它会被一个昼正夜邪的人得到,所以以百字之文提醒此人,为什么会昼正夜邪,武林中人都说大侠谷风的‘有情剑’使出,便可使对手心神杀机大去,从而取胜,这便说明‘有情剑法’必定是让人赏心悦目,能去邪匡正的,它对对手尚且有这般神奇功力,何况对使用此剑法的人?当年大侠谷风列入绝顶高手之榜首,大约唯因斩天魔绝心心中恶念太重,以致于连‘有情剑’法也压制不了他的恶念杀机,所以最后大侠谷风只能设计困住绝心。”

她望着牧野静风,柔声道:“若是你能凭借此剑法,压制另一个邪恶的灵魂,那么你便复原如初了。”

牧野静风手持有情剑看了半日,仍是看不出剑法隐在何处,敏儿知他心意,便提议道:“不知剑鞘中是否另有蹊跷?”

牧野静风经她提醒,不由精神一振,忙解下腰间剑鞘,此剑剑鞘在“地锁”中已被压得变形,因为牧野静风强力抽出“有情剑”,剑鞘才略略复元,几次抽送后,剑鞘镶合处已有损伤,牧野静风心道:谷前辈,弟子为了去邪匡正,只好有所冒犯了。

当下用“有情剑”一番撬动,剑鞘终于裂作两半。

两人仔细一看,却见鞘内侧空空如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剑鞘,不由大失所望。

敏儿心道:“既然一时无法悟出剑招,倒不如让穆大哥多加体会揣摩这隐有剑招的百字之文,也许什么时候能有所领悟,即便不能,这百字之文能压下他一部分恶念,倒也不是坏事。”

当下她便将此念说于牧野静风听,牧野静风虽然颇为失落,但敏儿一番好意,他又岂能拂她心意?当下便应允了。

敏儿为了让牧野静风能更深切地体会到这百字之文的精妙,又道:“我将这些词句所对应的曲子弹几遍,你记熟之后,再看这百字剑诀,想必效果会更好一些。”

牧野静风正待开口,外面响起司如水的声音道:“牧野少侠,前面又到了一条岔路口了。”

牧野静风赶紧探头出去,司如水称他为少侠,牧野静风已是颇觉不自在,自己觉得虽然武林同道原谅了他,但这“少侠”二字却实在是受之有愧。

他探头看了一下,只见前面半里外果然又有岔道,打量了四周景致后,牧野静风沉吟片刻,指着东边的那条相对狭窄一些的路道:“拣东边的路走,再过七八里,车马便已不能通过了,下马之后,离地下山庄也就不远了。”

马夫“得吁”了一声,甩了一个响鞭。

这时天边已是一片黑压压的铅云,正飞快地向这边移来,不知什么时候已刮起了风,一阵紧似一阵,路旁的树叶沙沙直落。

去地下山庄的目的并不甚明确,但每个人都以为地下山庄是非去不可,这大约便是江湖中人的习性,明恩仇,轻生死,夕苦杀了十大门派的人,十大门派的人就必不放过夕苦。

牧野静风缩回身子,说道:“只怕未能赶到地下山庄,便要下雨了。”

却不见敏儿回答,一看,却见她正用剑在马车的侧板上,在划写着什么,仔细一看,却是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

牧野静风不由很是奇怪,不等他问,敏儿便道:“这便是音律之十二律,名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

将十二律一一介绍完后,敏儿又道:“黄钟生林钟,林钟生太簇,太簇生南吕……”牧野静风一边听着她说音律的三分损益法,一边暗想:她对我说这些自是为我着想!

如此一想,忙凝神静听,他的灵智本是不俗,在敏儿的一番指引来,渐渐对音律已略知门道。

敏儿这才以琴弹起与百字剑诀相对应的曲子。

这一次与前一次相比,牧野静风聆听曲子的感觉已是大大不同,他感觉到自己已能够更深入音律曲调深处。

敏儿又弹了几遍,牧野静风下意识中暗暗以百字剑诀上文字与之呼应,渐渐地便觉心中一片澄明!

敏儿察觉这一点,便一遍一遍地弹下去。

不知不觉中,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倏地“轰”的一声响,半空中炸响了一记闷雷。

敏儿的琴声终于戛然而止。

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只听得司如水在外头道:“牧野少侠,蒙姑娘,前边无法让马车通过了。”

牧野静风自语一般,道:“即将到地下山庄了。”

敏儿听他声音似乎有些异常,不由看了他一眼,心中忽又明白过来,一定是牧野静风对这一带已颇有些熟悉,身置此处,便记起在地下山庄的日子,所以心情颇为复杂吧。

她先下了马车,举目四望,只见这儿是一块空阔的原野,再向前,则渐渐地变得狭窄了。

四周很静,亦无人烟,甚至连庄稼也没有,只是高高低低的杂草乱木,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只野狗,大约是被方才一记响雷吓着了,飞一般地直窜出去,转眼不见踪影。

牧野静风下了车,觉得似乎身体比昨日要好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听了半日曲子的缘故。

到达这儿的只是第一拨人马,众人便在附近或站或坐,等候下一拨人马的到来。

乌云越来越近了,远处的天与地似乎已连作一处。

等了一刻多钟,第二拨以青城派为主的人马也已赶到,人多了,这边便热闹起来,把四周已习惯了清静的鸟儿惊得四飞。

众人都认为去地下山庄亦是为了出出心中恶气,想必应该是平安无事的,所以神色都是平静得很,江湖中人性格直爽,虽然青城派刚刚有帮主之丧,但现在他们似乎已淡忘了此事。

唯有牧野静风心情最为沉重,因为一到了这种环境中,他的心中便有阴影升起。

敏儿知他心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最后面的那拨人马终于也来了,汇作一处有七十左右人马,众人见乌云越来越厚,都不再作逗留,立即沿着一条不甚宽的路向前走去。

不知谁说了一句话,道:“我等皆是十大门派的弟子,却要去做这抄家之事,未免有失我十大门派体面了吧?”

众人皆知他是戏谑之词,都笑出声来,这些人中,倒是马永安在各派中职务最高,其他多是普通弟子,便少了拘束,该说便说,该笑便笑。

又有人道:“难道就只能是邪门歪教的人围攻正派弟子,正派弟子以少敌众吗?”

“不错,我等这次便反其道而行之,哪怕地下山庄只剩下一条狗,也要派上两三个好汉对付它。”

众人哗然。

牧野静风本是颇为沉重的心情被众人这么一闹,便也释然不少,心道:我还以为十大门派的弟子平日都是一本正经的,原来与一般的武林中人也无多大区别。

说说笑笑之间,已走出四五里路,山路越来越难行了,但众人皆是练武之人,倒也不在话下。

不知谁说了一句,道:“无论如何,这一场大雨是躲不过了,真是奇怪得紧,秋日还有这么大的雨么?”

众人不由又都抬头去看天色。

一个人反驳道:“那也未必就一定能下起大雨……”

前者便与他争执起来,说这么厚的云,如何如何……

牧野静风忽道:“转过前面的那座山的山腰,便到了地下山庄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一下子集中起来,只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道:“真是邪门了,把山庄建在这僻远无人处,给鬼住倒是合适得很。”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几乎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因为这时众人竟都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经这人一说,本已嘻哈不已的群豪顿时略略地提起心,想到了黑衣人惊世骇俗的武功以及他的狠毒阴诈,竟再也没有心思说笑了。

众皆无语。

于是回荡着只有七十人“沙沙”的脚步声,以及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倏地,走在最前面的人发声道:“听!”

这话来得很突然,倒有不少人吓了一跳,有人不由笑骂道:“撞鬼了吗?”再看说话的人,却是神色凝重,忙也凝神去听。

这么一听,众人皆已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是兵器相击之声。

众皆失色,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时候会听到兵器相击声,众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齐齐地把目光投向牧野静风。

虽然牧野静风曾是他们十大门派的围攻对象,但此一时彼一时,何况他们也知道牧野静风的年纪轻轻,其身手已相当于武林七圣那般级别,自己这些人是万万不能与之相比的,所以下意识地便将牧野静风当作是众人的主心骨。

牧野静风也是吃惊不小,他以为自夕苦败于青城山后,地下山庄本应空空如也,怎料到会有如此意外之事发生?

他沉吟片刻,方道:“我等到地下山庄来,本就不是为了一个空山庄而来的,有人在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一想,皆认为有理,若是算到地下山庄空无一物,又何必不辞劳苦而来。

当下众人的神色又和缓了不少。

牧野静风与敏儿、司如水、马永安三人走到了最前面。

牧野静风神色如常,但他的手却始终扣在自己腰间的“破日神剑”上,因为他知道今日他所要负责的不止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还有七十多人的性命!

当众人转过山腰时,终于看见兵器相击之声的来由!

但见不远处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竟有两名女子在作激烈搏杀,虽然一时看不清她们容颜,但从身段上看,想必亦是一对绝色女子!

而在她们身后二十几丈的地方,便有一座山庄,庄院的围墙已倒塌了大半,庄内的楼宇也已是塌了七成,如果不是早已知道这座山庄的“内容”是在地下,只怕谁都把它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废弃的庄院!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儿见到两名美艳的女子相搏,因为是两名女子,所以众人心中警惕之心也去了不少,只是在心中好奇这一对佳人为何如此刀枪相见,又为何要跑到这僻远的地方来。

敏儿的眉头却已慢慢皱起。

这时,只听得其中一名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子道:“就凭你这份修为,也想将我带回去吗?”

另一红衣女子道:“只要你一日不回去,我便一日与你纠缠不休。”

众人心道:红衣女子为何要带这白衣姑娘回去?又是去何处?白衣女子为何偏又不去?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但此时牧野静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望着那白衣姑娘,有些发怔。

又听得白衣姑娘道:“当年我娘遗弃了我,今日又何必要她假惺惺!”

众人心道:这白衣女子为何对她娘有如此恨意,听她说这一番话,可是毫不动感情的!

红衣女子道:“这是师父与你之间的事,我只是奉师父之命而行事,其他我一概不管。”

众人心道:啊呀,又多出了一个师父。

红衣女子的兵器却是一把剑,剑法倒是颇为不赖,白衣女子已是略处于下风,大约红衣女子也不愿伤了白衣女子,所以双方斗来斗去,仍是难分胜负。

却听得白衣女子怒道:“你若再缠斗不已,我可要使出杀手了。”

众人心道:却不知她这话是吓唬对手,还是真有杀招。

红衣女子只是“哼”地一声,道:“我却是不怕的!”

“好,你不怕吗?”白衣女子冷喝一声,反手一摸一甩,只听得“呼”地一声响,她手中已多了一件古古怪怪的兵器!

这时,牧野静风已脱口喊道:“是叶姑娘吗?”

牧野静风突如其来的一声喊,让这边六七十人同时吃了一惊。

而场上拼斗的双方也已齐齐倒掠开来,众人都看出场上的一对貌美女子虽然打斗激烈,但用招都留有后路,并不欲取对方性命,所以才能够在牧野静风一喝之下疾然分开。

其中的白衣女子面向牧野静风,道:“是穆大哥吗?”果然是叶飞飞。

敏儿很是意外地看了看牧野静风,又看了看白衣女子,群豪亦跟着惊讶,心想:没想到这女子与牧野静风居然是相识的。

牧野静风自死谷一战后,再也没有见过叶飞飞,今日在此意外相见,自然颇为高兴。

司如水在死谷一战中,亦已认识了叶飞飞,知道她哥哥叶孤星是英雄楼的人,死谷一战太过惨烈,虽然司如水与叶飞飞是由同一个方向冲入死谷的,但经过一番拼杀后,便被冲散开了,司如水连叶飞飞的生死都不能确定,如今见她非但还活着,而且方才她亮出了兵器显然是离别钩,离别钩曾被死谷夺去,现在竟然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如何不为她高兴?

敏儿却是不知道牧野静风、司如水、叶飞飞三人曾在死亡大道并肩作战之事,她见叶飞飞及另一女子在这荒僻之地出现,心中立即提高了警惕。

敏儿本是旦乐手下一名得力杀手,遇事总是格外小心谨慎,当下便回头悄声让马永安安排几个人去附近一带巡查一遍,以免中了埋伏。

马永安是老江湖,亦知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加上又暗自佩服敏儿的足智多谋,立即依言而行,当下他便派出八名青城派的弟子,分作四组,向四面散开。

这边众人已向叶飞飞及红衣女子那边走去,见叶飞飞及另一女子皆是俏美绝伦,都暗自惊诧不已,心想今日这荒僻之地竟然一下子有了三位绝色丽人,倒也稀罕。

牧野静风这些日子日夜与敏儿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共处,但见到与叶飞飞相战的红衣女子时,仍是深深地为对方的丽容所撼。

这美女长得俏秀无伦,眉如青山,肤若凝脂,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身材曼妙,蛮腰纤细,玉颈修长!

身着的是白底青花的长褂,在微风吹拂下轻盈无伦!

更让人动魂慑魄的是她那双意态慵闲的风情眸子,让人一见,便顿生爱怜之意,为她那种娇慵之风韵所倾倒。

叶飞飞之美艳与她相比,前者清纯如水,后者则是分外的动魄勾魂。

如果说叶飞飞总让人想起农家女孩的话,这红衣女子则总是让人想起自己初解风情的事。

群豪中多有见多识广之辈,而且十大门派的弟子广布天下,但却没有一人见过红衣女子!

牧野静风只看了红衣女子几眼,便不敢再多看,赶紧与叶飞飞招呼道:“叶姑娘,你……怎会在此地?”

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仓促间便问了一句索然无味的话。

叶飞飞也是惊喜交加,不答反问道:“你……真的还活着吗?”

牧野静风自死谷一战后,名动天下,而叶飞飞、司如水他们是亲眼目睹牧野静风在死谷一战中的豪壮慨然的,所以他们对牧野静风的信任格外深些,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情结,是不易化去的,牧野静风孤身一人先进死谷,而且再也未见他的踪影,众人都认为他凶多吉少,叶飞飞如此相问,也就不足为奇了。

牧野静风伤了武帝祖诰之事,虽然传得极快,短短几天时间,几乎已是天下皆知,叶飞飞自然也会风闻,此类消息,但她又怎么会相信这样的传言。

未等牧野静风回答,她又惊喜地望着司如水,只说了一句,道:“司先生,你……别后可好?”竟也说不下去了。

司如水也为之深深感染,微笑着向叶飞飞点点头,道:“好,多谢叶姑娘惦记!”

牧野静风、司如水、叶飞飞三人心中此时都不由自主地忆起那场血雨腥风,思潮起伏不定。

众人心道:这位姑娘虽是一介女流,但却颇具侠义之风,与司先生、牧野静风都如知己一般,不由都对叶飞飞心生好感。

司如水心存仁厚,虽然与叶飞飞也算故交,但却不愿因此而冷落了红衣女子,于是向红衣女子施礼道:“不知这位姑娘与叶姑娘有什么过节儿?”

却见红衣女子微微一笑,声如雏莺,动听之至,道:“她是我师妹,我与她又怎会有过节儿?”

司如水顿时愕然,群豪亦很是惊讶,再看叶飞飞,并未反驳,想必红衣女子所言不假。

牧野静风因为自己父亲与六位师兄的恩怨,所以对同门恩仇格外敏感,一听此言,心中一懔。

司如水见她们竟是有这一层关系,自己这一群外人自然不便插足其中,于是便沉默不语了。

但见那红衣女子对叶飞飞道:“你还是随我去见你娘吧,这些日子,她是日日夜夜惦记着你!”

原来她们并非同门,听起来叶飞飞的母亲便是红衣女子的师父!

叶飞飞冷冷地道:“她不是有你在身边吗?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记起过我,为何偏偏现在记起?我哥哥去世之事,她都不知道,世间有这样的娘吗?”

红衣女子的性子却是颇为温柔和顺,叶飞飞如此冷漠,她却并未如何动怒,只是道:“我从不敢违背师父的命令,所以纵使你不乐意,我也必须将你带回去,不论是用什么手段,不论要花去多少时间。”

她的声音柔柔的,态度却是很坚决!

众人心想:她们原来是为这事才翻脸的,既然如此,那么无论如何,红衣女子也不会伤了叶姑娘,叶姑娘大约也不会伤了对方,所以他们之战不过是有惊无险而已。

想到这一点,便记起自己来此地的目的了,恰好这时马永安派出的八个人都相继回来,皆言四周平静无事。

这本就在众人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叶飞飞与红衣女子都不会有什么危险,牧野静风与司如水也不便再插手,当下便招呼众人,向地下山庄而去。

才走近山庄,便听得半空中有接二连三的闷雷响起。

众人心想:怎么秋日也有雷声?真是不可思议。

走在最前面的人照准山庄院墙的门,用力一推,只听得一声响,整扇门已应声倒地,碎作几块,原来门已年久未修,经不起这一推之力了。

倒地的门板激起了地上的尘埃,飞扬起的尘埃让人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

院内杂草丛生,一些已废弃了的家具零零乱乱地倒在地上,早已失去了当年的色彩。

走进这样的山庄里,心便会不由地沉重起来。

还没等所有的人全走进山庄内,便见一道强劲的风挟着黑压压的尘埃碎叶从远处直卷过来,然后与山庄擦身而过。

便听得远处有难以分辨的“沙沙”声响起,很快这声音越逼越近,再望远处,已是一片灰蒙蒙了。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庄内,大雨恰好疾掠而至。

转眼,天地间便仿佛暗了不少,远处的景物也看不清了,豆大的雨滴狂野地扫过众人的身躯脸颊,把凉意与些许痛意一起留给了众人。

众人赶紧向庄内跑去,穿过空阔荒芜的院地,奔向较远处的几间已摇摇欲坠的屋子。

敏儿略有些不安地扫视了这座破落不堪的山庄,眼见雨越下越大,站在雨中,仿佛呼吸也将要停滞一般,难以为续。

无奈之下,她只好也向残破的房子跑去。

牧野静风站在院子门口处,对着外边大声喊道:“叶姑娘,快来这边避一避雨!”

他的声音被风拉得七零八落,然后胡乱地散开,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已有些不真实。

过了一会儿,他已喊道:“那位姑娘也一起来这边避雨吧!”

其实这时候大伙儿大多已被雨淋得湿透了,避不避雨并无多大区别,但若是让一个人独自呆在这样的风雨中,却是让人觉得有些残酷。

敏儿总觉得有不妥之处,一时却又分辨不出不妥之处在哪儿,她只好借故道:“穆大哥,你可还记得地下山庄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其实她的用意,是不想让牧野静风一个人呆在门口,她很担心那样会不会有意外突如其来地降临在牧野静风身上。

牧野静风的注意力果然被敏儿的话吸引进来了,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应道:“自然记得了,却不知这么大的雨水,会不会灌入地下?”

敏儿心道:自是不会的,否则地下山庄岂不是早已成了水下山庄?

却听得有一青城派弟子道:“倒不知在什么地方开一个口子,让地面的水全灌入地下,把他们淹个底朝天,岂不解恨?”

这样的说法自然即引来诸人的反对,因为群豪来此地的最主要目的是要借此找到线索,以追寻黑衣人的下落。

七十余人挤在几间摇摇欲倒的屋子里,倒是颇为拥挤,加上不少地方已是开了“天窗”,众人不由叫苦不迭。

这时候牧野静风从院门处跑了进来,少顷他的身后又出现了叶飞飞的身影。

便有人心想:还有一个天仙一般的姑娘她会不会来?

正想着,红衣女子也在雨中出现,叶飞飞回头望去,顿有不悦之色,却也无可奈何,十大门派中年轻一辈的弟子心中则暗喜,皆暗忖:虽然这场雨来得扫兴,但多出两位姑娘,却也不是坏事,单单与她们站在一处,亦不由心旷神怡。

倾盆大雨疯狂地泼撒着,四周是灰蒙蒙的一片,让人不由会忘记了时间,心生茫然之感。

荒芜破落的山庄一下子多出了七十余人,顿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喧闹,山庄地面上仅有的几处可避雨的地方已被人挤满,实在无处可躲,有的索性取下门板,顶在头上。

清风楼的弟子多为富家子弟,便少了其他门派弟子的老成持重,当下便有人向红衣女子搭讪,虽然叶飞飞的美貌不在红衣女子之下,但叶飞飞有一种淡漠万物般的冷静,相形之下,红衣女子双目顾盼生辉,远比叶飞飞更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红衣女子倒也落落大方,对搭讪的人妩媚一笑,顿现万种风情,让人心神摇荡!

声如乳燕地道:“小女子名为秦月夜,不敢劳诸位大哥挂齿!”

她的笑靥早已倾倒众人,乍闻“秦月夜”之名,都感慨忖道:这名字与她再相符不过了,“月夜”本已是浪漫婉约,何况是有情的月夜?

当下不少人便微笑着看秦月夜,秦月夜娇媚浅笑,螓首微垂,一双纤美之极的手愣愣地绞着衣裙上的雨水,她的一袭红衫为雨水打湿之后,更显得身材诱人,玲珑凹凸有致。

众人不由为她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慑魄夺魂,好在众人皆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心少邪念,所以仅是以欣赏的目光看她。

司如水暗自微微皱了皱眉,心道:她与叶姑娘却是大大不同了,却不知叶飞飞之母亲又是谁?

牧野静风知道此时已是午后,而大雨又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当下决定即刻便进入地下山庄。

叶飞飞不算外人,也不必有所顾忌。

他将他的意思与马永安等人一商议,得到同意后,当即着手布置,准备自己带上四十人下去,由马永安率三十几人在地面守候,以防有意外之事发生。

群豪刚接近此山庄的紧张心情已荡然无存,见了庄内的荒芜之后,便认为山庄地下也不过是一些通道偏洞,让黑衣人及其属下栖身而已,恐怕是无多少收获了,黑衣人落败后,又何必再回这种地方?

所以当牧野静风郑重其事地着手布置时,不少人都觉得他有些小题大作。

牧野静风心道:再等片刻,只怕你们会惊得目瞪口呆!

他冒雨走至院中的一口井边,探着身子向里面看了看,然后竟手抓井沿,攀越入内。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入口便在这口井中。

好奇心顿起,那四十人也冒雨跑到井边,探头一看,只见牧野静风已下到一半,倏一曲膝,便已闪入井壁之中。

想必此井与地下山庄相通之处便在这口井的井壁一侧!

敏儿见状,心道:地下山庄出入口如此隐蔽,如果在这出入口设下关卡,那么几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大约是因为这一点,牧野静风即便是在心灵正常的时候,也无法从地下山庄突围出去吧。

众人鱼贯而入,敏儿临下井的时候,又对马永安嘱托一番,唯恐一个闪失,所有人会被死死困于洞口,马永安见她神色郑重,也不敢掉以轻心,便道:“蒙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多加小心的,即便有所变故,也会及时通告你们。”

敏儿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看时,见叶飞飞与秦月夜正颇为好奇地看着他们。

入口果然便在井壁之处,入口处的棱角早已磨得十分的光滑,显是经年累月摩擦的结果。

在进入井侧二丈长的甬道时,几乎每一个人心中都升起一种惶惶的感觉,便听得身后不停的风雨声,而前面则是一片黝黑,而且极为寂静,仿佛众人一不小心,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心便不由地紧了紧。

一个青城派的弟子忽道:“原来他们一直就如耗子般躲在地下,也的确不易!”

青城派地处川境,而川蜀境内的人都称老鼠为耗子,他说话本是为了消除心中的紧张,结果话说完后,他自己想笑一笑也笑不出声来,声音显得有些扭曲轻颤,也不知是因为心情之故,还是洞口的狭小使声音受阻变形。

过了一会儿,才有二人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很牵强地笑了两声,很是空洞。

这时,前面传来“咔嚓,咔嚓”的敲打火石的声音,有火星在黑暗中闪动,少顷,亮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众人看见点火的人正是牧野静风。

后面的人见了这团火焰,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这时,最前面的牧野静风等十几人正置身于一个半月形的石殿中,深约有二丈,高则有丈许,虽是在地下,却并无压抑感。

牧野静风对着拱形的石墙沉思了片刻,便趋步上前,照准其中一处挥掌力击。

“咔”地一声,手掌所击处竟有一块薄薄的石板翻开,露出一个孔洞,里面竟是一只灯笼!

灯笼点燃后,石殿为之一亮,群豪暗暗长吁一口气,心情却顿时轻松了不少。

也许,人总是习惯于生活在光亮中。

原来牧野静风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摆脱与地下山庄、黑衣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在地下山庄里的时候,一直暗中留意里边的布局,可惜当时孤身一人,无法在黑夜来临的时候控制自己的心灵,加上有“妖刀”向总管充满诱惑力的诱说,时间越久,越是心无斗志,感觉自己已无法再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而只能一步一步地陷入黑衣人的陷阱之中。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心力憔悴。

有时,牧野静风甚至妄想为什么黑衣人不索性将他的灵魂完全转化为恶的一面,那样一来,对彼时彼刻的牧野静风,将会认为自己的恶是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的。

步入这样的环境中,那段日子里的一幕幕便浮现在牧野静风脑海之中,那时的地下山庄,与此时的地下山庄完全不可同日而言,诡异神妙,杀气森森,戒备森严——这便是牧野静风记忆中的地下山庄。

当时,在这个半月形的石殿中,便有八个顶尖高手在此日夜值守!

而今,这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空寂。

因为身上衣物被雨水淋湿了,现在又是处于地下,所以众人都觉得有了一股寒意,毕竟,这已是秋日。

终于,所有的人都已进入石殿。

牧野静风环视众人,方道:“此地下山庄颇为宏大,其规模尤在地面山庄之上,据我所知,地下山庄人马只有一百多人,所以可知青城山一战,他们已是倾巢而出,但为了防止对方还留有后手,我们不能让他们切断后路,司先生及清风楼的朋友便留在这石殿之中,如何?”

司如水先点了点头,清风楼的人虽然略觉遗憾,终也是同意了。

牧野静风这才走到石殿惟一的一扇包革木门前,略提真气,双掌倏出,一股无形真力立即由双掌吐出。

一声闷响,包革木门已塌倒于地上,门后便是一条很长的甬道,众人暗自奇怪时,牧野静风说道:“夕苦——亦即诸位所言的黑衣人行事诡秘阴狠,为防万一,他在地下山庄内设了机栝,所以我方才以掌力震开此门,其实用手一推,此门亦会开启。”

便有人心道:你也未免太小心翼翼了。

牧野静风指着幽暗的通道说道:“由此处进去岔道颇多,里边门户相叠,错综复杂,诸位进去后要记清路线,以便退回时快捷些,地下山庄内无论殿、客、厅,其正门齐腰高的地方必有一个暗孔,暗孔中隐有灯具,这一次若是能擒着活口,那是再好不过的。”

有几个人性急,等牧野静风一说完,立即闯入通道中,众人见状,也纷涌而进,牧野静风本欲叮嘱众人小心从事,但见众人神色,却又打住了。

外面大雨磅礴,地下却仍是干燥得很,而且身处地下,丝毫不会感觉到气闷,想必地下山庄的通风颇为不错。

牧野静风与敏儿互视一眼,也与众人一道步入甬道,而这时候前面的人已经拐入通道侧的岔道中,留在通道中的人越来越少,只能听见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来惊讶赞叹声,想必是为地下山庄的恢宏、巧夺天工而深深折服。

终于,入口通道上只剩下牧野静风与敏儿两人了。

牧野静风所走向的地方是整个地下山庄最核心的枢纽之地:真吾厅。

先前牧野静风见此厅名为“真吾厅”,并没明白其中的内涵,现在他却断定这是夕苦心中所思所虑的一种写照,夕苦弑师而走,一直未以真面目出现在江湖中,这三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掩饰自己的真面目,无论对谁来说,这都不是容易做到的,或者说是一种痛苦。

于是,下意识中,他把地下山庄最重要的地方命名为“真吾厅”,无形中显示了他希望有一天他能以真面目昭示天下。

若要达到这一点,他必须先让知道他的丑恶的人全都消失,包括空灵子,包括牧野笛,包括他的其他五位师兄。

敏儿紧随着牧野静风,走得越久,她越是为这地下山庄所惊诧,若非所见,谁会想到在一片残破的下面,会有如此结构严谨,规模宏大的地下建筑群?

空间的宽敞,布局的合理,让人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这是在地下!

同时她也暗暗佩服牧野静风过人的记忆力,因为是在地下,所以方位极难判定,而且构成地下山庄的材料又是石料,都以材料为识别标记,但牧野静风在岔道交错纵横的地下山庄,却是走得那么从容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徘徊。

除了看不见天空阳光及花草树木之外,地下山庄与一般的地面上的山庄并无多大的区别,里边有厢房,有回廊,有伙房,有粮库……

其实,敏儿还见到了一条小溪,如果地下也可能有小溪的话,那么它绝对就是一条小溪,水很清澈,显然不是来自于地面,当敏儿刚听到水声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她亲眼见到的神奇的小溪的时候,不由便萌生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这条小溪显然是生活在地下山庄中的人平日用水的源泉,敏儿怀疑它一定是有暗道与入口处的那个井相通的,流水不停地注入井中,而井水的水位则因为又与其他地方相通,所以可以保持在一定的水位上。

有小溪,自然就有了桥,虽然桥小得三两步便可以跨过,但在地下见到桥,其感觉难免怪怪的,有一种不真实感。

牧野静风的脚步突然一缓,敏儿微惊时,牧野静风已侧身指着前面的一排石砌小屋,道:“中间的那一间便是我住的地方。”

敏儿以一种异样的复杂心情看了看那间小石屋,又看了看牧野静风,心想:穆大哥此时只怕心中颇不好受吧?

果然,牧野静风似乎不愿再多看小石屋一眼,加快了步子,敏儿赶紧跟上。

前面居然还有二十多级长达二丈的石砌台阶,走过这二十多级台阶,便见到了地下山庄最开阔的地方,一片青石板铺就的校场!

可惜因为一路来所点亮的灯光的亮度仍是无法照清整个校场的面目,所以敏儿不知道这校场究竟有多大。

牧野静风在敏儿身边道:“这是一个小规模的校场,如果把校场四周的火全点燃,可使整个校场如白昼一般。”

敏儿忍不住道:“夕苦为了营建这个地下山庄,恐怕是花去了不少心思吧?”

牧野静风微微颔首。

敏儿又道:“这儿终日不见阳光,终不是适于人生活的地方,若是换了我,休说是几十年,就是几十个时辰,只怕也难以承受。”

牧野静风喟叹道:“可世间总有一些人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去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顿了顿,又道:“何况大约夕苦他们并不会时时刻刻在地下山庄中。”

一路上,敏儿见到了许多让她惊叹不已的事物,却唯独没有见到他们最想见到的人。

休道是见地下山庄的人,连十大门派的人自分道而行后,就一直未遇上他们,敏儿不觉有些担忧,心想:三十几个人在这儿穿插行走,为什么竟一直无法遇到他们?

正思忖间,忽听牧野静风道:“这就是真吾厅,我记得先前整个地下山庄中,这一带最为戒备森严。”

敏儿抬头一看,果见前面有幽绿色的“真吾厅”三字,字如斗大,大约是用动物的尸骨碎末沾写而成,所以在灯光的照射下,会发出这种幽绿的光,在一片灰蒙中显得格外醒目。

敏儿感觉到牧野静风的身子似乎挺了挺,然后从校场边侧的一排石栅栏上摘下一盏灯笼,点着提上,与敏儿并肩走向“真吾厅”。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阔的校场内回荡着,显得格外空寂。

“真吾厅”的门被推开了,厚重的门被推开时的声音显得凝重混浊,连地面也为之轻轻战栗。

敏儿忽然心生一念:为何地下山庄所有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当初他们倾巢而出时,难道真的连一个人也不在这儿留下吗?或是留于地下山庄的人已风闻青城山一役,他们的同伴已悉数阵亡,所以便逃遁而走了?

心中终有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

没等她作更多的考虑,已忽闻牧野静风“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显得极度的惊讶!

顺着他的目光,敏儿看到“真吾厅”的正中央有一张圆桌,桌上放着六本并不甚厚的书卷。

此时敏儿甚至能感觉到牧野静风的心跳呼吸都一下子加快了不少,他手中提着的灯笼也在轻轻地颤动,这使得昏昏的灯光下一切景物也变得轻颤不止。

敏儿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牧野静风苦苦寻找的六部武学经典!

为了这六部武学经典,牧野静风经历了九死一生,如今六部武学经典突然意外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只需踏上几步,便触手可及,如何不让他激动异常?

敏儿也暗自为牧野静风高兴,虽然她并不了解这六部武学经典的价值,但她知道得到这六部武学经典,牧野静风一定很欣喜。

穆大哥的欣喜,便是敏儿最开心的事。

牧野静风此时只觉热血沸腾,脑中闪过了一幕幕与这六部武学经典有关的情景,想到了师祖空灵子,想到了父亲,想到了不应山,想到了这六部武学经典带来的生生死死……

此时,他对六本武学经典几乎可谓是爱恨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