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不明白的看着我,我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她的一生最恨人家拿她当赌注。因为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有自我主见的生命,她的人生一直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从来便不是那颗被掌握在人家手中的赌注。”
虽然震惊,但颉利一摆手,大声说道:“你说的不算,我要见她,见她。”
“不方便。”
再度‘你’了一声,颉利恨恨的看着我,“好,那你便等着,我要打到长安,亲自问她,愿不愿意随我走。”
“好啊,我等着你打到长安的那一天。”
眼见我和颉利两两对立、互不相让,一个不妨只怕就要血溅‘显德殿’,当然明白我和颉利之间针尖对麦芒的原因,房玄龄苦笑迭迭的看着我们,最后只好当和事佬,拉着颉利说道:“可汗,老朽冒着被杀头的祸带你前来不是看你们针锋相对的,而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便是为了观音婢,你们能不能够免了这两国的交战。要知道,观音婢最不喜欢打仗、杀人、死人的事,更何况,若被她知道突厥和大唐的这场战事是因她而起,还不知她会有多自责伤心啊。”
“谁说战争是因她而起。”
我和颉利的异口同声令房玄龄吃了一惊,接着我说道:“突厥狼子野心,孤早晚要收拾他们一统天下。现在他们来得正是时候,无需孤举全国之兵前往。”
嘴角抽搐着,颉利亦不甘示弱,“中原地大物博,有我突厥缺少的一应东西,夺得中原肥沃之地是我突厥历代先祖的遗愿。如今中原正逢内乱,我突厥前来夺之正是时候。”
摸了摸鼻子,房玄龄试探问道:“那便是……这个结……解不了?”
“解不了!”
听得我和颉利再度异口同声,房玄龄又问:“那便是……打?”
“打!”又是异口同声。
如果我和大哥是既生瑜、何生亮,那我和颉利是不是也是既生瑜、何生亮呢。看着颉利眼中必胜的光芒,我毫不客气的摆手,“老房,送客。”
其实,玄武门事件中,伤亡最惨重的并不是秦王府、东宫、齐王府,而是驻守玄武门的屯营。
为我所用的屯营兵云麾将军敬君弘与中郎将吕世衡在兵力尚未集结完整的情况下仓促出战,被东宫、齐王府的联盟军打得一败涂地,敬君弘、吕世衡双双阵亡。
若非历山飞助阵,若非舅舅等人及时率人前来,如今躺在灵堂中的便是你、我……
吊唁完敬君弘、吕世衡,又交待房玄龄好生安排两位将军的子嗣、家眷生活后,我又亲往长安外送走我最大的功臣━━历山飞。
多年的戎马生涯,他已然生厌,在终于还了我当年三抓三放的恩典后,他决定回太原过小隐于山林的生活,他隐居的地方便是关帝山,并说,如果我以后有空的话,到他那里转一转。
夕阳西下,望着远去的历山飞,我长吁一口气,如今,我得去处理最难啃的一块骨头━━魏征。
之于魏征,我对他一点也不陌生。岭南的道观,为了迎接元霸、元吉的到来,是他和我一起烧的热水;二贤庄,也是他和秦琼一起为我求的情……
说起来,他和我最是有缘。但在瓦岗之人归李唐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大哥。
我知道,一来他是想和世绩(李世绩:徐茂公)一较高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智多星。另外一方面,在他的认知中‘立嫡以长、礼之正也’的观念根深蒂固。
如果说裴寂是大哥最器重的第一人,那这个魏征便是第二人。
裴寂在父皇的敕书下虽然明着投降于我,但心中多少有些不服。但他再怎么不服,却不敢明着反对我,而我对他也不能太过苛责,毕竟长安城中,大哥的人马还得他安抚。
至于魏征,我打算征服他为我所用,然后让他去安抚那些逃亡于长安城外的大哥的人马。
突厥的大军对我李唐虎视眈眈,如果大哥的人马仍旧给我添乱的话,到时候我和颉利的生死一战到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所以,魏征,对我而言很是关键。
显德殿。
看着那个五花大绑即使是跪在地上但仍旧抬着高傲的头的魏征,我嘴角撇笑,然后缓步走到玉阶上坐下,盯着他。
感觉到我到来,也感觉到我看着他,他仍旧不为所动。
便这般盯了他许久,估计是感觉到我眼中的执着,他不得不侧目而视。而后,我们二人的眼光相遇。
“你为什么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如果已故的太子早些听从草民的进言,肯定不会有今天的祸事。”
简单的对话,寻死的节奏。但就是这份硬气、傲气,深深的吸引着我。“你认为,孤会如何处理你?”
“杀无赦。”
“为什么?”
“你不会放过一切曾经和你做对的人,更何况,草民便是其中最硬骨头的一个。”
‘哈哈’一笑,我说道:“如果说,曾经和本宫做对的人中,你算不上硬骨头,你信不?”说话间,我起身来到魏征面前,手指着尉迟敬德的方向,“当年柏壁之战,尉迟将军三败于孤手中仍旧不为孤所用。直至战争结束,他才投我麾下,却只是因为一句话……”
“什么话?”
“选择了孤,便是替你们的人生选择了最后一位主子。”
闻言,魏征那瘦弱的身子一震,震惊的看着我。既而,他喃喃说道:“太子殿下,你是赢家,说话自然豪情万丈、掷地有声。但你可知,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
果然,是个爱教训人的硬骨头。
无视他的问话,我一边替他解着五花大绑,一边又道:“当年,我李唐草创的时候,河东亦是一块最硬的骨头,守那河东的便是屈突将军。那个时候,孤和他打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但如今……你看看,孤命他镇守洛阳,将那兵家之地交予他镇守却从不怀疑他会不会背叛孤、会不会和孤裂土而战,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