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一把将白文昊推开,指着那大开的窗户道:“快,趁他们还没围上来,快走。”
白文昊摇头:“要走一起走。”
妙音急得直掉泪,声音几近哀求:“你若被他们抓了,他们一定会杀了你,不若你先走,我暂时无事,你且另寻时机再来救我,不许一个人,多带些人来。”
白文昊面沉如水,眼神坚定:“我不会走,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她扑入他怀中时,那不断颤抖的肩膀,那不断落下的泪珠,证明她的内心是很恐惧的,她害怕待在这里,她需要他。
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数位举着火把的山匪当先冲了进来,昏暗的木屋突然被照至透亮,接着便是二木快步走入,他一眼便瞧见与妙音并肩而立的白文昊,一双冷目立时便瞪圆,指着白文昊道:“是你?你竟还敢来?”复仇的怒火腾升而起,令他一时忘了立在白文昊身边的妙音,大手一挥朝着众弟兄喊道:“弟兄们,便是这人伤了大当家,抓住他,死活不计,二爷重重有赏。”
二木话刚落,便听不断有拔刀抽剑的声音响起,更有人影不断朝着白文昊扑去。
白文昊与妙音并肩站着,距离很近,他们扑向白文昊,便是扑向妙音。
白文昊长臂一揽,将妙音拉至自己身后,随即又抽出腰间佩剑,阻住来人扑势,白文昊身手矫健,甚至可称得上武艺高强,只是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朝他不断进攻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倒下,便有人立即补位上前继续猛攻,很快白文昊的体力便损耗巨大,行动间的动作也略见迟缓,不如先时那般迅若游龙。
甚至有人自屋外绕到窗口蹿入,直接由后偷袭。
妙音不习武,对于这种危险感知的敏锐度自然不如白文昊,有人提着刀剑自她身后刺来,明明瞧见是她也不避让,直直刺向她的后心。
白文昊眼风扫见那自后偷袭的阴险一剑,此时想要格挡开那阴险一剑显是不可能,情急之下,几乎是出自于本能的反应,他一个转身将妙音护在怀中,只听噗嗤一声,长剑刺入血肉之间的声音蓦然响起。
那人又将长剑抽出,鲜血便随着那剑锋汹涌而出。
妙音挣出白文昊的怀抱,伸手环向他的腰前处,却摸到一手的温热湿稠,她对这种手感太过熟悉,熟悉得令她心神惧裂。
而此那山匪刺了一剑还不够,举了长剑便要再次刺来。
妙音见状慌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剑锋,而那人仿佛未见妙音的动作,长剑之速丝毫不停顿。
二木慌忙掷出自己手中的刀,将那刺向妙音的长脸打落在地,怒道:“混蛋,谁许你伤害妙医?眼睛瞎了吗?”
那山匪没吭声,眼睛狠狠瞪了妙音一眼,满脸的不忿,此人赫然正是那日欲对妇人行不轨之事的男子,被妙音撞破阻碍了不说,还令他被二当家狠狠骂了一顿,他心中有恨,今日逮着这机会,本想借机除掉妙音,没成想刺了两剑愣是没成功。
白文昊后心处被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不断的涌出,他那原本红润健康的肤色立时便惨白憔悴,疼痛令他几乎站立不住,可他依然想站着,想护在妙音身前,免她受刀剑之伤。
妙音扶着白文昊靠墙坐下,眼中的泪珠不断的往下掉,一双向来稳健的手竟不住的颤抖着,她仰头看向二木,尖声道:“他伤了你大哥一剑,如今你们也还了他一剑,可算扯平了?”
二木皱眉不语,按他的想法,当然不算扯平,除白文昊死,否则这笔账便抵消不了。
妙音见二木这般模样,便又道:“他可是乌林县令,乃是朝廷命官,他同时也是当朝宰相的亲外孙,军机处一品大员白大人的亲侄子,他若死在这黑风山,你们认为你们还能活命吗?”
刚刚刺中白文昊一剑的山匪闻听此言,立时便吓白了脸,他们占山为匪,打劫路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虽然自知已经触犯了律法,却也尽量不与官府做对,除非官府逼迫得太紧,否则尽量避免与官府的正面冲突。
而对于他们来说,一般的县衙武力太弱,他们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大多数官员为了地方政绩,都会选择沉默,不与他们多做计较。
然而,若是白文昊这种身份的人在黑风山出事,那事情的严重程度便会超出他们的想象。
二木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貌似文弱的青年,竟然有着如此深厚的背景,若他真在黑风山出了事,莫说黑风山届时要被移平,怕是所有弟兄的家人们也要受此事的波及。
人群中有人说道:“将他们两都杀了,谁知这姓白是死在咱黑风山的?”
听闻此言,人群中立马便有人附和,但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
妙音冷哼:“他来黑风山是为了救我,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他心中着急,所以赶着先来一步,你当他真的只是偷偷独自上山?我妙医在淮安城好歹也是有一定的声望,此时恐怕知道我被困黑风山的人不在少数,说不得淮安城的知府大人此时已经在派兵遣将了,我们若不能好端端的走出这黑风山,你们以为你们还能见到明日的日出么?”
人群中又有不安的声音低语道:“听说妙医救过那六王爷一命,而六王爷刚刚被皇帝立为储君,若妙医死在咱黑风山,后果——”
那人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后果真的会很惨。
说到这里,几本已经没有人再动杀念,只想着要怎么将这两樽活菩萨送走,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二木面色沉冷,脑中千回百转的咀嚼着妙音所言,他知道妙音所说并不夸大,只是,如今事已至此,白文昊重伤,能不能活命还两说,就算此时放了他们,也并不能改善眼前的状况。
妙音环视众匪,突然缓了声音道:“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白大人的性命,你们以为呢?”
没有一人反对,因为他们都怕死,他们都想活下去。
正是因为他们都想活下去,想活得更潇洒肆意,这才占山为匪,打算积累些银钱,好回乡孝敬父母,或重修房舍娶妻生子。
二木沉吟了一会,突然道:“若他活着走出黑风山,转身便带兵前来剿匪,那我们——”
不待二木说完,妙音接话便道:“难道你们打算一辈子都生活在黑风山?一世都过着打家劫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们不能在官府到来之前离开黑风山吗?你们不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与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吗?”
二木再度沉默,在这次的水患中,他爹娘被大水冲走,他婆娘得了瘟疫先他一步病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他不想再回到没有亲人的家乡,他想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可这一切都需要资金,他没有本钱,不懂经商,更无人脉,只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所以,他想到了占山为王做土匪的勾当,他又遇到了郑州,曾经救过他一命的恩人,见恩人似乎无处可去,一身落魄,这才提出上山为匪的意思,没想到郑州竟然同意了,并让他去召集兄弟寻找地界。
黑风山这几十号弟兄,并非都与他一样无父母妻儿,他们很多都上有高堂下有儿女,他们上山,只是为了赚些钱回去,并非和他一样了无牵挂。
妙音又道:“这些日子,你们已经通过打家劫舍夺取了不少的银子,所幸暂时并未出现过人命案子,只需放上抓上山来的妇人,并许以一定的好处,我相信,就算你们离开了黑风山,也不会有人去找你们。”
她说的话很妙,暂时并未出现人命案子,所以不会有事,但若出现了人命案子,那么就一定会有事,且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