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妙音在洛老爹家堆放杂物的小房间将就了一夜,次日天刚亮,妙音便将钢板的图纸画好让洛老爹送去给铁匠洛老四。
洛老四手脚也算麻利,大清早去了一趟县城,中午回到家便开始干活,傍晚便将妙音定制的钢板给送了过来。
“这位公子,您瞧瞧,你要东西是不是这样。”洛老四赔着笑将钢板递上,这回接这活,里外他可赚了不少,顶上他一整年打铁器的净利,他可高兴坏了,巴不得天天能有这样的事做。
妙音接过钢板查看,还别说,这洛老四手艺还真不赖,照着她画的简易图,打制出来的东西还真是有模有样,表面处理也也很光滑,达到了她所希望的程度。
“不错,手艺不错。”她大方的肯定了洛老四的手艺,也毫不吝啬她的赞美之言,殊不知,这种大方的肯定与赞美,竟给了洛老四强大的自信心,令他突然萌生了一个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大胆想法。(这是后话。)
“这样,我再画几个图,你照着图上给我再打制几块钢板,我留着备用,以免再遇到洛生这样的病人,想要急用又没有。”说着她将袖袋里的小荷包取了出来,一并递给洛老四:“我身上就这些钱,你先拿去使着,如果不够再诉我,我再想想办法。”
洛老四掂了掂荷包的份量,立马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有这些尽够了,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洛老四一定给您完成的漂漂亮亮。”
妙音笑着点头:“我信你,否则也不会再打你打制这钢板,你在这稍等我一会,我马上画图给你,免得让洛老爹又多跑一趟。”
洛老爹在一旁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人家免费给他儿子治伤,甚至自掏腰包买药买东西,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跑跑腿罢了。
“莫公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虽然不怎么顶事,可跑跑腿这种活还是做得了的,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洛老爹急忙上前嚷道。
妙音笑着摇头:“知道啦,我是给你儿子治病,又怎会跟你客气呢,只是没必要多跑一躺嘛,你们先聊着,我去画图。”
瞧着妙音转身匆忙离开的背影,洛老爹忍不住落下热泪:“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是谁家爹娘这么有福气,也是洛生他命大,遇到了莫公子,否则,否则——”
洛老四见状,赶忙伸手拍了拍洛老爹的肩膀,安慰道:“老爹你就别难过了,我瞧着这莫公子医术定然了得,一定能治好洛生的,你就放心吧。”
洛老爹抹去眼睛,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洛老四走后,天色也已经暗下,洛老爹将煮好的稀粥端了上来,尴尬道:“实在不好意思,家里的米就剩这些了,让公子跟着我们吃苦了。”
妙音想到昨天让茶棚老婆婆打包的包子和馒头还在马车上,便赶忙跑了出去。
洛老爹见她突然跑了,还以为她生气慢怠她,这才赌气离开,一时六神无主,想着儿子还在房里躺着等着救治,更是伤心自责,眼看眼泪又要落下,却见莫音竟然又抱着两个大纸包走了回来。
“给,这是昨儿在茶棚大娘那儿买的,咱们拿这个就着稀饭吃,可好?”妙音笑眯眯的将包子和馒头递给洛老爹,笑容温和,有如春日暖阳。
洛老爹没接包子馒头,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妙音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莫公子,你的大恩大德,老汉我,老汉我实在无以为报啊!”
妙音赶忙将油纸包放下,扶着老爹自地上站起,心疼道:“洛老爹,我不是说过吗?我是大夫,救死扶伤乃是我的做为大夫的天职,你不必对我这般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洛老爹抹去一把泪,哽咽道:“可我,可我付不起医药费,连一顿像样的饭都——”
妙音笑着摇头,立马截了他的话头,道:“洛老爹——我救洛生并不是为了挣医药费,不然的话我压根就不会管这桩事,这也是我和洛生有缘,你就别自责了,我做事只求心安,钱什么的我不在乎。”
洛老爹知道,他是真的遇上菩萨了,给他们老洛家带来希望和光明的菩萨。
趁着洛老爹收拾桌子,妙音端了两只馒头一碗稀粥来到内室,朝着正在昏暗灯光下认真看书的洛生道:“你识字?”
洛生抬头,望进那在豆油灯照下明灭不定的一双明眸间,心没来由的突突了两下:“哦?只是略识得几个字。”
“是吗?”她走上前,抽了他手中的书本,随意翻了两下,竟是一本闲话本,讲的不是男女情长,而是沙场征战的铁血故事。
“你喜欢看打仗的故事?”妙音挑眉,看着躺在阴影里的少年,眉目清秀,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坚韧。
“嗯,挺有意思的。”他淡淡应着,缓缓将头别开,不太习惯莫音与他靠得太近的感觉,尽管对方也是个男的,可他偏就觉得很别扭。
“不觉得很枯燥?”她反正觉着很枯燥无味,整本书里讲述的不是打打杀杀便是排名布阵,说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不会。”他回答的很简单,意思却很明了,让人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
“你这么喜欢军营里的生活,为什么不去参军?我听说你还学过武,是个练家子,以你的年纪和本事,若出去闯荡,迟早都会有一番作为的,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小山村?”
洛生脸色瞬间暗淡数分,抬眼看了看屋外正在忙碌的身影,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
顺着洛生的视线,她也看了眼洛老爹的背影,有些寂寥,有些苍老。
“是为了你爹?”妙音有些不可思意,洛老爹虽然年纪大,可远远还没有到那种干不动活,需要有人整日陪伴和照料的地步,相反,他手脚很利落,家里的事都做的井井有条。
洛生默然了半晌,突然说道:“我爹他身体上有病,我怕我走了,就没有人能照顾他。”
妙音皱眉,扭头又看了一眼正在擦拭桌面的洛老爹,实在看不出来有啥病:“我瞧着挺好,究竟怎么了?”
洛生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也带他去县城里的医馆瞧过,却都没说他没病,可没病的人怎么会三两天的就头晕?有时我打猎回来,还见他昏倒在家里,你说我若是走了,谁照顾他?”
头晕?昏倒?难道是高血压?到了洛老爹这个年纪,有个高血纪还真是正常的事,只是若不明白此病的危害性和如何防治,说不定那天也能要了他的命。
“你别急,等明儿给你做完手术,我便好好给你爹诊治诊治,瞧瞧究竟得了什么病,早些发现也好早些治疗。”她笑着将馒头塞入他手中:“快吃吧,吃了早些睡,明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需要好好保持体力。”
洛生接过馒头,单闻着香味便知道是出自谁的手:“这是茶棚大娘做的馒头?”
妙音笑着点头:“没想到你鼻子还挺灵,喜欢吃就多吃点,吃完了我再去买。”
洛生是个男孩,性格坚韧,喜怒不喜言于表,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沉默稳重的,可此时此刻,他竟有了一种想要哭鼻子的冲动。
他最终没有哭鼻子,将那一腔子泪意狠狠的忍了下去,故做轻松的问道:“明儿要打什么硬仗?”
“明天我要给你的脚做手术,会很痛,很痛很痛。”妙音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少年,他将是经受的痛苦,是旁人所无法想像的痛。
“比刚摔断时还疼?”少年皱眉,尽管他很坚强,可他依然不想再尝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