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真的很好,凝着他时,眼里含着笑,犹如那藏匿于幽海深处的银湖,波光浩淼,幽然无尘,他仿佛着了魔一般点头,眼神有些呆滞,回过神后,又一脸的不自在,慌忙扭过头不再看他。
此时麻药的药劲已经在开始失效,那疼痛钻心刺骨,洛生疼得呲牙裂嘴,却死也不肯吭出一声。
妙音收拾好药箱,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皱眉道:“洛生,你若痛,便喊出来,没有人会笑话你,你这样憋着,可要憋出内伤来,喊出来吧,会舒服一点。”
洛生疼得满头大汗,嘴唇已经咬得紫红,听了妙音的话,终于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但依然很隐忍。
“你大声的喊出来,释放你的真实感受,多发泄一些精神上的痛苦,或许身体就不会这般疼痛。”
妙音的鼓励,给了洛生很大的心里安慰,在妙音面前,他终于不用再伪装,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或许经历过困苦,可这般的痛苦,他也是第一次经受,那种撕心裂骨的疼痛,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无法缓解分毫,但若心理上有了安慰,身体上的痛苦竟也减少了许多。
妙音怕他强撑,便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表情痛苦到了极致,便知他已经受不住了,赶忙拿了银包为他刺穴止痛。
银针刺入皮穴之中,阻断痛神经的部分传导,令洛生暂时失去脚部的部分知觉,从而大大的减少了痛苦,将痛苦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当然,以她的本事,她甚至可以做到令洛生的腿部完全失去知觉,令他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但她没有这么做,全麻的刺穴法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不能再久,否则痛神经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创伤,再无修复的可能,可若只是部份麻,此法便能维持至少三个时辰,甚至更久一点,且不会对痛神经产生副作用,是为最安全保险的法子,洛生才十六岁,他还有大把的好年华,她决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冒险,这会害了他一生。
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洛老爹则准备爬到屋顶将开了个大洞的屋顶修补好,否则一旦下雨,屋里便没法住人了。
谁知洛爹才将梯子架好,人还没爬上去呢,眼前便一阵晃转,腿脚更是虚浮无力,只能扶着梯子大口喘气。
这一幕恰好被妙音看到,她慌忙上前将洛老爹扶入房内,招手叫来围着她马车转的几个孩子,给其中两个孩子每人发了两个铜钱,让他们分别去将马大夫和洛老四叫来。
两个孩子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摸着钱,自然兴高采烈而去,很快便将马大夫和洛老四找来了。
经过把脉,妙音十分肯定洛老爹患的是高血压症,病症其实还不算严重,只是最近太过劳心劳力,这才一直犯了毛病。
“莫大夫,找老夫前来可是有事?”马大夫对妙音的态度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就差见面没给她行上一个大礼。
妙音拿出刚刚写好的方子递给马大夫:“这是我给洛老爹开的药,能否请你帮忙抓几付药?你也知道,我初来这洛家庄,对周边的县城也不是很熟悉,若您那能配齐这些药才,那便最好,若配不齐,能否劳烦您帮我这个忙?”
马大夫赶忙接过妙音的药方,展开看了,一时有些不明白,道:“这药方制的是什么病?洛老爹他这头晕症我也给他看过,可却没发觉出有何不妥。”
妙音道:“你从前为他把脉时,是否发觉他发病时心脉跳得异常快?”
马大夫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点头道:“没错,他发病时心跳非常快,但这能证明什么?”
“这证明他当时血管内的压力特别大,导致心脏负荷过重,自然跳动也不正常,当然,心跳快并不能证明他的血压高,但我结合他身体上的其他症状,确诊其为高血压症。”妙音道。
马大夫一头雾水,什么高血压症,什么血管内的压力特别大……。他怎么完全听不懂?是自己孤陋寡闻吗?
见马大夫并不是很明白,妙音淡笑,道:“以后我再慢慢同你说,现在先帮我瞧瞧这药方。”
马大夫点头,又仔细看了遍药方,发觉药方上除了一味名叫麻布罗的药没有外,其他都有,便道:“除了这麻布罗,其他的药我这儿都有,不过莫大夫,这麻布罗只是茶叶啊,怎么能入药了?”
妙音笑道:“谁说茶叶便不能入药了?别说茶叶了,许多我们日常吃的菜也是能入药的,只是好多人不知道它们的功效罢了。”
与莫大夫对话,马大夫总能感觉到自己太过孤陋寡闻。
“这麻布罗我这没有,山里倒时长了许多,我上回去采药时还瞧见了一片,只是这麻布罗泡出来的茶味很怪,大家伙儿都不喜欢,所以就没有采摘,自然也没人卖,如果想要,必须上山去采。”马大夫说道。
妙音点头:“这样啊,那马大夫能不能带我进一趟山?洛老爹的病不能再拖,需要快些控制住血压,否则容易引发并发症,这便不妙了。”
马大夫闻言立马爽快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正好这几日也打算上一趟山采药,明日一早你便随我上山,我带你去采摘麻布罗。”
妙音高兴的点头,在前世,爷爷时常他她去山里采药,她很怀念那段时光,来到此世后,她一直没有机会亲自进山采药。
洛老四见妙音和马大夫的谈话结束,赶忙问道:“莫公子,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妙音这才回过神,想起洛老四也在这里,赶忙笑道:“抱歉,和马大夫论医说药,一时忘了你,实在抱歉。”
洛老四赶忙笑呵呵的摆手:“没事没事,左右也是闲着,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妙音指着那梯子,笑道:“洛老爹今日病了,屋顶上的洞我也不懂怎么修补,便想着找洛大哥你来帮帮忙。”
洛老四一听,赶忙开始卷袖子,呵呵笑道:“我道是什么难事,不过是补个漏,这个我在行,瞧好了吧。”
只见洛老四三下五除二的爬上楼梯,十分迅速熟练的将屋顶的大洞修补好,也难怪,这里的村民家里几乎都是这种房子,平日里有个漏什么的都是自己修补,对于他们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个事。
洛老四被好房顶,妙音留他吃晚饭,洛老四也知道洛老爹家里困难,说什么也不肯,匆匆就走了。
马大夫进屋看了洛生一眼,见他神情自若的在看书,不由诧异道:“我说洛生,你这脚不疼?”
洛生皱了皱眉,道:“怎么不疼,差点没疼死,后来莫大夫给我扎了两针,就好了些。”
扎了两针就能不痛?他扎的那针是神针吧……。
马大夫正准备找妙音讨教讨教这扎针了就不疼的秘法,可又一想,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祖传秘技,他这一问,反而让人尴尬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于是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正式找他讨教。
待马大夫走后,洛老爹拉着妙音的手道:“莫公子,老头子我的命不值钱,不值当莫公子如此,那山中凶险,多有毒蛇恶兽,你可千万不能去啊,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生担待得起啊!”
妙音反手拍了拍洛老爹的手背,笑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进山采药并非只是为了你一个人,我这药箱也渐渐空了,自然要去采些当用的草药,你放心吧,我是大夫,对付虫蛇蚁兽之类的还是有自己的办法,这你不用担心,你便在家里好好照顾洛生,切记不能让他随意的移动伤腿,如果要方便,也尽量在床上解决,至少七日后才能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