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忙说:“可能今天公主事多,只她的女管家做主叫我们进来了。”
贾母心中知道王夫人胡说,只是不愿与她计较太多,老人上了年纪,疼爱孙子辈的心却是越来越浓的,因来这里住了一段时日,自然也是想念宝玉的,便无奈的说:“罢了,我懒得听你那些有的没的话,你们先回去吧,我叫人收拾了东西,下五就回去。不过是惦记着我的东西罢了。”说着又回头叫鸳鸯拿一百两银子来,交给凤姐儿置办明儿的酒席。凤姐儿只得接了,因贾母不高兴,她也不敢以往日嬉笑之态对之,李纨更是个老实人,只在王夫人身后站着,不肯多说一句话。
当晚,贾母叫鸳鸯去回黛玉一声,说明儿一早回府去住两日,更有迎春等人第二日也都要回府上给宝玉做寿,园中便有些空空的,黛玉便叫紫鹃随便什么找出两件来,给府上送去,权当贺礼吧。紫鹃便找了自家银楼送来的一个玉佩,一个翡翠扳指并一对状元及第的小金镙子,外有两匹上等的蟒缎。叫一个小丫头拿了,往见面来。
正巧贾母房里,宴席尚未开始,芳官等人正在扮戏,贾母坐在上座,身边坐着宝钗、迎春三姐妹和湘云几人,薛姨妈和李纨的婶子坐在上客座儿上,下边王夫人邢夫人陪着。另有贾家族里的太太奶奶们也都来了。紫鹃在屋外边想叫个丫头进去说一下自己再进去,谁知凤姐儿见了,笑道:“难得你来这里一次,进去吧,老太太见了你,一高兴多吃几杯也不一定呢。”说着自己拉着紫鹃进屋来。
紫鹃给贾母等人见礼毕,又说公主俗务繁忙,不便亲自来祝寿,特叫奴婢送来几样寿礼。一时小丫头把礼物呈上来,贾母见样样都是好的,便笑道:“你回去,替宝玉谢过林丫头,本来公主赏下东西,宝玉应该进去磕头的,只是天气热了,只怕公主也不耐烦,越发烦劳你吧。”
紫鹃一一答应了,便欲回去。贾母笑道:“你不在这里用饭,单吃点茶去吧。”回头又叫宝玉给紫鹃斟了茶,紫鹃吃了半盏,便以公主身边没人伺候为由,告辞出来了。
紫鹃前脚走了,王夫人便感叹宝玉身边没有得意的人伺候着,旧日有个袭人,可惜得罪了公主,被撵出去了。
贾母听了,心里冷笑,便不做声。
薛姨妈笑道:“我来了这些年,冷眼瞧着,这府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得用的人,老太太跟前的鸳鸯是不用说了,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太太屋里的彩云是个难得的,太太这么多事,又有宫里的娘娘,上上下下的东西,没了彩云是不行的。凤丫头跟前是平儿,每日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亏有他,再算,只怕就是刚才这个紫鹃丫头了。这几年虽不在府里当差,风言风语的传到耳朵里,公主的事情竟是她做一半的主。”
贾母听了只得笑道:“姨太太的话是不错的,这个丫头原来我素日看着倒是好的,所以给了林丫头,如今林丫头熏陶了这几年,竟是比咱们家的这些丫头都出息了。”
王夫人接过话来,陪着笑说:“如今宝玉面前,若是有这丫头管束着,只怕会上进些。”
贾母听了,心中不快,因当着薛姨妈,又不好怎样,便不说话。宝钗便笑道:“老太太不知道,那日在凤姐姐的院子里,偶尔听到了紫鹃劝宝兄弟的话,句句都是金玉之言,宝兄弟这个人,就是少这样一个人在跟前提点着方好些呢。”
贾母心中纳罕,只是素日里宝钗只知道装憨,凡事不管自己,便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今儿怎么这样上心的,纵然他们有金玉良缘之说,这种事情,一个姑娘家怎么擅自多嘴呢?可见做人再有心机,也有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于是笑道:“宝丫头说得很是,只是紫鹃如今是公主的人,我们却是做不得半点儿主了,这好比跟了娘娘进宫的抱琴,虽然原是咱们家的丫头,一旦入了宫,便只是皇家奴才了,回到这里,竟比咱们这些主子还金贵的,我们如何敢使唤她?”
宝钗听了贾母的话,知道自己一时多嘴了,忙闭口不言。
一时众人无言,王夫人因笑道:“前几日去北静王府上,老王妃问起宝玉的生日,原有提亲的意思,媳妇不敢自作主张,原是说须得回来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贾母听了知道王夫人有意与弘皙府上结亲,只是原本贾家已经有过一个皇室里出来的重孙媳妇,那是贾敬糊涂,暗中收了废太子的女儿,如今弘皙虽然被先帝封了郡王,但是他暗中仍然纠集了余党,韬光养晦的,不知作何打算,如今老王妃提亲,既是不是他们家的亲戚,也必是世交,无非是拉拢的意思,黛玉早就说过,家里人跟皇室之人交往过密,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笑道:“北静王爷年纪很轻,虽然现在只是个闲散王爷,但毕竟是皇室之人,咱们的宝玉,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伺候得了人家,还是再说吧。”
王夫人听了,只得罢了,她原本也是不愿意的,早就看中了宝钗,如今说这话,不过是试探老太太的意思罢了。
只听贾母对着李婶娘和薛姨妈笑道:“我这个孙子命里不该早娶,所以如今十六岁了,还未定亲,亲家太太和姨太太都帮忙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李婶娘笑道:“哥儿生的这样整齐,府上又是公侯世袭之家,只不怕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吧,老太太说笑话,还叫我们打听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