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霜的第一反应：林姑娘什么时候跟刘大哥在一起了？！
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对……林姑娘分明看着秦衍，那眼神，够高冷。
比赛开始，她收心发箭。
几轮比试下来，她毫无悬念获得好成绩，拿到第二。第一名当然是林熙，这也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前面两场赛事，已经让大家心里有了底，两个女孩拔得头筹，也在意料之中。
赛方宣布今年中国赛区的百步穿杨结束，两个女孩将结成一组，进入韩国总决赛。
时间是在春节后，三月初。
下场后林熙在更衣室叫住顾霜霜，想要跟她商量一下时间训练。
今年的赛制发生变化，是组合比赛，不是个人，想拿冠军，首先得锻炼两人的默契。
顾霜霜边换裤子边说：“没事，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林熙点头，问她：“我这个月底考试，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训练馆练习。如果你方便，可以跟我一起在学校练习？”
顾霜霜一听“学校”这个词，小眼睛忽然亮起来：“好啊！没问题，我方便的！”
林熙从更衣柜里取出便签纸和笔，唰唰几笔写下电话，递给她。
顾霜霜接到林熙亲手递来的纸片，受宠若惊。她张嘴，问她：“你……什么时候跟秦衍？”
“嗯。”林熙穿好牛仔衣，扎起马尾，“昨天。”
“昨……天？”
她还想再深挖，林熙已经酷酷地拎起包甩上背走到门口，背对着她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
顾霜霜从更衣室出来，陆爷爷和老孟已经在走廊等她。
她跑到他们跟前，还没开口说话，陆老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个不孝孙，我让他给你举横幅，他却胳膊肘往外拐，给那个叫林什么熙的女孩举！鬼迷心窍！”
顾霜霜给陆爷爷顺气儿，安慰着老爷子一颗愤然的心。
秦衍和林熙走在一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转念一想，老天爷千里迢迢把陆怀瑾送来山村，让他们相识，缘分这东西还真是不好评价。
坐上车，陆老问她：“给怀瑾打过电话了吗？”
她摇头，掏出手机：“马上打！”
连打了几通电话过去，对方都是关机状态，她收起电话，抬眼看着一直盯着她打电话的陆老：“可能……陆大哥在忙。”
“这臭小子，带队玩个游戏，有什么可忙的？”陆爷爷靠在椅背上，吩咐驾驶位的老孟，“去火锅店，咱们吃顿火锅好好庆祝一下。”
陆老刚抱怨完，顾霜霜就收到陆怀瑾的短信，短信上说，他明天回厦川。
顾霜霜抱着手机，手指摁压着键盘，一字一字地拼。
——“陆大哥，我拿到第二名，可以跟林熙一起进入韩国总决赛。”
又是好半天没有回信。
到火锅店后，顾霜霜火锅吃到一半，才收到他的回信。
——“看老孟的手机。”
她放下自己的砖块机，抬眼看向正往嘴里塞宽粉的老孟。
老孟的手机响得很及时，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个没忍住，把嘴里的宽粉喷了出去。
陆老敲着碗教育他们：“你们两个年轻人，吃饭就好好吃饭，手机能不能放一边？”
“爷爷，是陆大哥发来的消息。”顾霜霜乐滋滋打开老孟的手机看，陆怀瑾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陆怀瑾举着一张约莫六十公分见方的白纸，上面写着“恭喜顾老霜挺进决赛”，下面画着两只卡通人。
卡通人的上半身明显是陆怀瑾跟顾霜霜，卡通人陆怀瑾下半身是鸵鸟长腿，顾霜霜下半身则是鸡的短腿。
“……太丑了。”顾霜霜看着照片吐槽。
不过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陆老爷凑过来看，一本正经地道：“大孙子画得不错，画出了你们俩的神韵。”
顾霜霜大囧，所以她的腿到底是有多短？
箭馆隔三岔五停暖气已经是常事，这次陆怀瑾不在，陆老让她跟自己一起回家里住。
老人家住的地方虽然老旧，但好歹有暖气，暖和。
顾霜霜怎么好意思叨扰老人家，摆摆手说：“不用了爷爷，我在宁安的时候屋内屋外一样冷，晚上卷个被子一样能睡得着。”
经常运动的人身体不惧冷，这仿佛是老天赐给运动人最好的礼物。
陆老听她这么说，反而觉得心酸，觉着这么些年，女孩过得太委屈。如果当年……
可事实哪有那么多如果，这丫头曲折的身世，实在可以写一部电视连续剧。马克·吐温说过，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有些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毫无逻辑可言。
翌日天没亮，顾霜霜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沿着体育馆往市中心的路晨跑。
昨晚下了一场雪，她穿着薄薄一层运动服，踩着雪迎着寒风跑，不知不觉跑了一万米，在一所学校前停下。
她擦擦汗，看着一群小学生背着书包，被爸爸妈妈送进学校，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山村那会儿，刘大婶家两个孩子，每天会走三个多小时山路去隔壁村上学，她总是很羡慕人家孩子天没亮就背着书包从家里出发，天黑后背着书包从后山上一路冲下来，兴冲冲跑回家。
二叔教她读书认字，孙爷爷家里有一些老旧的四书五经、玄学书籍，她无聊时翻过好些遍，她的文化知识不比上过学的孩子少。
只是，还是少了什么。
大概是少了上学的乐趣吧。
跑完一万米，她坐公交回去洗澡换衣服，之后背着双肩包，骑车去林熙的学校。
从箭馆骑车到厦川大学，要一个半小时。她到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学生们正成群结队往外涌，赶着去附近吃饭。
她推着自行车走进校园，看着一栋栋教学楼和成群结队下学的学生，觉得很稀奇。满校园的青春气息。
经过篮球场，她看见几个大男孩在打篮球。篮球场上洋溢着男孩们的青春汗水，那种从骨子里释放出的阳光活力，令人羡慕。
场上的篮球跟长了眼睛似的，直直朝她砸过来。
砰一声，落在她脑门上。
她被砸得晕头转向，揉着脑袋疼得直喊“陆大哥”。
掷篮球的男孩气喘吁吁跑过来，连忙道歉：“抱歉抱歉，要不要紧？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揉着脑袋摆手：“没……没事，揉一揉就好了。”
一群男人围着她嘘寒问暖，让她很是窘迫，她赶紧推着自行车跑了。
走过篮球场，她望着四周，找不到东南西北。
她打电话给林熙，林熙让她在女生宿舍四号楼等她。挂断电话她望着四周，所以……女生宿舍四号楼到底在哪里？
就在她准备点兵点将，随便找个方向走时，刚才那个男孩追上来，叫住她：“喂……同学！等等！”
她闻声回头，等那个男孩跑过来，她才指着自己问：“你是在叫我吗？”
“是啊，同学，你是哪个系的？你的头真不要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男同学比顾霜霜高半个头，她看他，得仰望。男同学殷勤地从她手里抢过自行车，“同学我帮你推。”
顾霜霜也没拒绝，问他：“小哥，你知道女生宿舍四号楼在哪儿吗？”
男同学灿烂一笑：“同学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啊？来找朋友的吧？我带你去！”
顾霜霜觉得厦川好人比较多，走哪儿都有人帮忙。
男同学送她到四号楼下，林熙握着手机一直在等她，见她身边还跟了一只大尾巴狼，忍不住调侃：“这谁啊？金融系的大才子，怎么送起女孩来了？”
男同学也没想到顾霜霜找的人是系里出了名的毒舌高冷女王，他把车还给顾霜霜，赶紧跑。
毒舌女王他惹不起，躲得起！
林熙把她的车锁在宿舍楼下，带她一起去学校体育场练箭。两人共用一把弓箭，换着射，相互挑毛病。
冰天雪地，两个女孩都不惧寒冷，从中午吃过饭一直到下午五点，一直没停止练习。
陆怀瑾带团一回厦川，就给顾霜霜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她在厦川大学，他嘱咐她等着，等他过来接她。
七点陆怀瑾还没来，林熙赶着去补课，她一个人站在厦川大学门口等。
天一黑，温度又下降几摄氏度。保安室的保安都看不下去了，推开窗户喊她：“小姑娘，进来烤烤火，外面多冷啊。”
顾霜霜估摸着陆怀瑾也快到了，就没进去，继续站在外面等。
白天那个男同学从外面买夜宵回来，看见她两只眼睛直冒绿光，跑过去叫她：“嘿！同学，等谁呢？”
顾霜霜搓搓手，抬头看着他：“等我陆大哥。”
男同学以为她在等哥哥，心想这是个勾搭的好机会。他将自己刚买的烤红薯塞给她：“很冷吧？来，请你吃烤红薯，刚出炉的，香着呢。”
“谢谢！”顾霜霜接过烤红薯，并不急着吃，利用烤红薯的温度取暖。
男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问她：“同学，能留个电话吗？以后你来我们学校，我还请你吃烤红薯。”
顾霜霜恍然，难道这就是传说的搭讪？
她居然被搭讪了？！
她抱着烤红薯摇头，回答说：“我不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
男同学不依不饶，对她摊手：“你把手机给我。”
顾霜霜很老实地把自己的砖块机给他。
男同学看着她的手机，感叹：“同学，你这手机有点年代了啊。”他的话刚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天而降，从他手里夺过电话。
顾霜霜头顶就飘来熟悉的声音——“怎么？有意见？”
由于陆怀瑾戴着口罩，男同学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这男人很没礼貌，他冲着对方吼：“你谁啊？有没有点礼貌！”
男同学比顾霜霜高一个头，陆怀瑾比男同学还要高一点。
刚才还觉得男同学身材高大的顾霜霜，这会觉得男同学真矮……果然，鸵鸟和鸡什么的，都是对比出来的！
陆怀瑾冷冷看着男同学：“要电话号码是吗？”他顿了一下，声音比雪还凉，说了一个手机号。
男同学顿住，好像有点明白了，“谁……谁的啊？”
陆怀瑾：“她男朋友的。”
男同学大囧，从顾霜霜怀里夺过自己的烤红薯，脚底抹油赶紧跑。
——妈呀好险，差点做了男小三。
顾霜霜看着自己的空手，又看了眼男同学逃跑的方向，有点委屈地看着陆怀瑾：“陆大哥……烤红薯没了。”
陆怀瑾揉了揉她的蘑菇头，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朝学校后面的小吃巷走去。
学校后面的小吃巷很繁华，一眼望不到尽头，小路两旁全是小吃摊。
一走进去，一股关东煮的香味飘过来，顾霜霜搓搓手跑过去，盯着一锅热腾腾的关东煮，肚子饿得咕隆隆直叫唤。
训练了一天她已经饥肠辘辘，抬手随便点了一碗。老板往她碗里撒了把小米椒、葱花、香菜。只不过喝了一口汤，她浑身都暖和起来。
一条街走下去。
天蚕土豆、煎饼果子、串串香、章鱼小丸子……但凡是她没吃过的东西，一一吃了个遍。
从小吃巷出来，她已经是直不起腰的状态。巷尾有家奶茶店，格调很不错，因为好奇，她拽着陆怀瑾走进去。
陆怀瑾手里还拿着她没吃完的章鱼小丸子和天蚕土豆，他看了眼手中的食物，问她：“顾老霜，你属大象？”
“老板，我要吃这个！”顾霜霜站在柜台前，手指戳戳宣传单上的原味奶茶。她扭过头看着陆怀瑾，一脸正经地纠正他：“不，我是属猪的。”
陆怀瑾忍俊不禁，如果不是没有空手，真想再揉揉她的蘑菇头。
她抱着奶茶跟陆怀瑾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他们后面坐着的一对情侣抱着吻了近十分钟。
顾霜霜看得脸都红了，看向陆怀瑾：“陆大哥，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这样过吗？”
陆怀瑾辩解：“上学的时候没对象。”
顾霜霜托着腮，手指在脸颊上轻轻敲动：“陆大哥，我好羡慕他们。”
“不用羡慕，他们现在没有物质基础作为保障，以后能不能走长还未可知。”陆怀瑾说得一本正经。
——嗯，其实他也羡慕。
他的青春都喂狗了。
顾霜霜眼眸一垂：“我羡慕他们能坐在教室里上课，能学自己想学的知识，能跟喜欢的人，手牵手在校园里走。”
“吃饱了吗？”陆怀瑾打断她。
她点头，最后吃了一块麻辣天蚕土豆：“吃饱了。”
陆怀瑾：“那就走吧。”
顾霜霜恋恋不舍，但不得不离开。
她以为陆怀瑾要带她离开，没想到从小吃街出来，陆怀瑾牵着她的手走进校园。
厦川大学陆怀瑾并不陌生，不是第一次来。
陆怀瑾牵着她的手，走到厦川大学著名的情人坡——其实就是一块大草坡。
情人坡的路灯熙熙攘攘，原本葱绿的草坪被白雪覆盖，一眼望去，一大片明亮的银白色。情人坡最上面，有一棵百年大榕树，上面刻着七七八八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