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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阿荣的粗鲁与蛮横,永远是雪儿抱怨的主题。

即使已经对雪儿完全放弃,但每次她喃喃地嘀咕诉苦时,永超还是会忍不住笑出来。

他总问她:“怎么样?后悔了吧,以后终日要伴着一只熊。”

苏冰提醒雪儿:“你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向姐姐抱怨:“那怎么办?要是真结婚,还不晓得会被他怎么欺负,搞不好连肉都被他咬下来一块。”

苏冰索性建议自己妹妹先生个孩子。

她说:“现在奉子成婚的人也很多,到时候爷爷奶奶既嫁孙女又抱曾孙,双喜临门也很好啊!”

之之也赞同这个主意,她在每日的电邮中与好友讲:“阿荣是孤儿,他不见得会有婚姻的概念,不过他们与东平一样都非常喜欢孩子,你替他生个宝宝,他肯定会乐得飞飞的,而且到那个时候,为孩子建立一个正常的家庭也就顺理成章了。”

说得雪儿怦然心动。

并不是婚姻,而是孩子。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晓得他每年打避孕针时心底莫名的失落。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都以为那种情绪只是被他单方面剥夺是否要怀孕的决定权而滋生的不满。毕竟以她的脾性而言,愿不愿怀孕是一回事,但从一开始阿荣便不让她有机会烦恼这个问题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直要经历了分离和那么多事之后,她才明白了当初自己失落的真正原因。

她是想要阿荣的孩子的。

只是,雪儿一直都不晓得该怎么跟阿荣谈这个问题,之之跟她姐姐说得都很容易,但她却真的不晓得要从什么地方开始才好。

这件事与她的婚事一样就这样拖了下来,一直到三月初的一天,工作结束,她无聊收拾房间时,从茶几底下扫出了一张魏家家庭医生罗斯大夫给阿荣的备忘纸条,上面罗列了一大串他需在两周内到医生处所做的例行检查。

从洗牙到筋骨损伤检查一应俱全,其中第四行就赫然写着他一直使用的避孕针剂的名称。

他又该打针了吗?

雪儿在那一瞬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立刻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仿佛丢掉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

当天晚上,她便莫名其妙地失眠,到天亮的时候,在疲惫中进入梦乡的她意识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再拖下去了,等阿荣这次出完任务回来,她一定要告诉他,她想要小孩……

阿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凌晨。

雪儿手边正有份企划,忙了个通宵,早晨五点多才回到房间的她就见床上那位老兄摊手摊脚地死睡如猪鼾声如雷。

她摇头苦笑。

这就是居家生活。

真想问问之之,她丈夫可也是这般德行。

她去冲了一个热水澡,回来轻手轻脚地上床。

也听说过阿荣睡觉时打人的习惯,只是他的拳头从没轰上过自己,所以也就没有多么深刻的认知。

用力把他推开,让出三分之一的床铺给自己,枕上他的手臂,雪儿闭上眼睛,默数到十,脖颈下的那条粗壮的胳膊呼地收紧,一下将她揽到自己胸口,数到二十的时候,他老兄的另一手扣上了她的腰肢,数到二十五的时候,他老兄的一只大脚也横过了她的双腿。

她嘴角不能克制地微微上翘,将面孔更深地往他的肩窝埋去。这才是她的男人睡觉时的坏毛病,他老兄喜欢把她当洋娃娃来抱,无论春秋还是寒暑……

雪儿是被人翻来找去的声音吵醒的。

她惺忪地睁开眼睛,抓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看,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阿荣已经起来,并且不晓得到哪里去晃过一圈,正在茶几那边找东西。

雪儿直觉地以为他是在找罗斯大夫的纸条,正在皱眉。

找东西找得火大的阿荣正好抬头,看到她已经醒来,便问:“雪儿,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巴掌大的皮袋,里面的小马达是我准备装到最新砌的潜水艇模型上的?”

他找的是这个?!

雪儿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指指壁橱:“在壁橱里的医药箱里,我把你那些模型配件都丢在那里头了。”

他“嗷”了一声,立刻又去壁橱那里找,口中犹道:“你准备起床了吗?你那些伙计已经打过两个电话问候你了。”

阿荣一直称黄金团队为雪儿的伙计。

雪儿慢慢自床上坐起,脚在床下摸索着拖鞋,打了一个呵欠,她想还是等忙完了下午那堆烦人的企划再说吧。

她睡意朦胧地问阿荣:“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他转过头笑:“我做的火腿三明治。”

雪儿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做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敢吃。

阿荣看她那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有了戏谑的心情,叫道:“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吃。”

雪儿转过头,去看他,他跨过双人床,挨在她身边,一本正经道:“我的口水。”

雪儿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恶心的话,一个不留神,便被他欺了过来,狠狠地吻了她许久,名副其实地被他灌了满嘴的口水。

她忽然想起,以前曾看过无聊港片,里面的傻女相信吃了男人的口水会大肚子,不由得笑出来。

阿荣看到她那种迷糊的微笑,忍不住又要俯头,却被她推开。

“不要啦!”她抗议地叫道,“不要再弄我一脸口水,脏死了!”

他哈哈大笑。

雪儿想,算了吧,虽然他此刻看上去心情不错,不过为免遭他口水荼毒,还是晚上再跟他讨论正经事吧。

结果她一整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连晚上与阿荣缠绵时都不例外。

一直到他在她身上抗议:“雪儿,你不专心!”

她“啊”了一声,顺口搪塞道:“我有点不舒服。”

他瞪视她一会,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反而又去抱他:“怎么了?”

他气闷地回答:“你不舒服应该告诉我。”

她一时间不晓得要怎么跟他解释,那不过是她顺口说来的借口。

“你有心事?”

“谁说的?”

“他们说你白天走路都差点撞上玻璃墙,你又不是近视眼。”

“不,我是千度近视。”她狡辩,瞪大眼睛,笑道,“你离我那么近,我却也只看到一张白板面孔。”阿荣才不与她 嗦,伸手便往她腰肢腋下攻去,惹得雪儿笑叫连连,缩成一团。他一直到她哀叫求饶才罢手。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亲热地依偎搂抱着,享受着那种密不可分的亲昵。

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雪儿听到自己小小声道:“阿荣,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她屏住呼吸,可是等了良久,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偷偷转回头去看,那个家伙居然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一时间,她满心都是失望,忽然感到难过。

就在那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一句:“你想要吗?”

她豁然回过头,他还是闭着眼睛,像是在梦与醒的边缘,却仍是重复了一遍:“你想要吗?”

“我要,我要!”

她大声叫着,紧紧抱住他,缠住他,“我要。”她说。

感觉到他的手抚弄着她的发顶,耳朵和脖颈,她屏息等待他的承诺,他没令她失望。

等待良久,她的头顶感觉到他吐出的气息。

他说:“好吧。”

刹那间,雪儿觉得眼睛发涩,鼻子发酸。

她把面孔埋在那坚实宽阔的胸膛,多日来的心事迎刃而解,听着那规律有力的心跳,意识渐渐迷糊。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问:“如果有了孩子,孩子该姓什么呢?”

雪儿诧异地抬起头,阿荣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望着她。

要到这个时候,雪儿才知道他没有忘记。

他并没有忘记他与她爷爷头一次见面时所受到的侮辱。

当时,苏老爷子轻蔑地问他:“姓呢?你姓什么?难道你没有姓?”

雪儿压住心酸的感觉,认真地回答他:“如果有孩子,我想让他们姓荣。当然,也可以姓苏,真要是那样,爷爷会乐死,不过我想你未必肯让他如愿。”说到最后,嘴角已经咧开。

阿荣没有做声,但深沉如黑水晶的眼瞳中亦飞溅出笑意。

雪儿把他的头拉低,凑在他耳边讲:“我想要一个孩子。”她说,“如果是男孩,一定要像你,如果是女孩那就一定要像我。”

五天后,他们结婚了。

连同新娘在内,所有参加了婚礼的人都是在婚礼开始前两个小时才晓得有这么一回事的,更多的人是在仪式正式开始前二十分钟才知道阿荣要和雪儿结婚,而且并不确定这是真的,连魏夫人都难以置信。

至于丹、泰、道格和东平更是在仪式开始前,阿荣问泰和道格谁要做自己的伴郎时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每个人,包括雪儿在内,在刚刚听到阿荣的宣布时,都先是疑惑地反问:“结婚?你要结婚?”而后对着他气急败坏地吼叫出来:“就现在?!”最后统统是反对:“那怎么行?!”

当时,苏冰正好与雪儿在一起,她当即替自己妹妹拒绝。

“雪儿,不要嫁。”她说,“婚纱、捧花、蜡烛、丝带什么都没有,怎么可以这么草率?!你就这个样子嫁掉,爷爷会被气疯。”

雪儿自然也很生气,她的回答更简单。

“我不结婚。”她对阿荣说,“要结婚,你自己去结。”

她实在想不通:“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阿荣的样子看上去比她还要无辜还要莫名其妙。

“你不是说想要小孩吗?”他问她,“既然要小孩,那么不就得先结婚吗?”

这样的回答令雪儿目瞪口呆,讲不出半句话来。

阿荣的表情像是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时表示反对似的,而且他以为她只是担心他没有准备好,会令她和自己出丑。

他讲:“我已经约好了牧师,他跟我说仪式很简单,用不了多少时间。你爷爷奶奶魏伯父母和东平他们又正好都在……”说到这里,恰好有个基地工作人员送来一个联邦快递的邮包,他接过来交在雪儿手里,“喏,礼服也有了。”跟着看了看表,又道:“现在距离我跟牧师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钟头,你化妆的动作一向很快,还有Ice可以帮你,应该没问题的。我还跟基地的餐厅预定了自助大餐,如果有人想在仪式后吃点什么,可以自己直接过去,账单我已经签掉了……”

他回想一切,最后不甚确定地问了句:“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我忘了吗?”

雪儿以手支额,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苏冰没好气道:“戒指!你有没有准备好戒指?!”

阿荣“啊”了一声:“我忘了这个。”随即又道:“我现在就去买。”说着人便跑出去了。

苏冰看看他的背影摇头,“小雪,”她说,“我第一次赞成爷爷,你的眼睛到底长在哪里?”

她啼笑皆非:“你怎么会喜欢这个笨人?!”

真的,雪儿自己都这样问自己。

她气闷地将阿荣塞给她的邮包搁在一边。

“你准备怎么办?”她姐姐问她。

“我不结婚。”她说。

“但是……”

“让他去。他爱怎么样就怎样,反正要结婚没门!”她气极叫道。

正在此时,房间门被人猛地推开,周林和莉萨冲进来。

“苏,怎么回事?”她们几乎没尖叫,“孙珙说你一个小时后就要和荣举行婚礼?!”

雪儿面孔铁板:“那是谣言。”

“可是,”莉萨说,“孙珙说是荣自己告诉他的。”

“这是什么?”另一边的周林看到邮包问。

苏冰道:“阿荣拿来的礼服。”

莉萨的好奇心立时被引发,与周林一同拆开邮包,拉开里面的衣服。

在场的四位女郎在看到它的那一刻都不禁凝神屏息。

那是样式最普通简单不过的古典婚纱——象牙色、船领,覆手式长袖、束腰,长裙曳地。

惟一与众不同的是婚纱使用的材料。

整件婚纱由欧洲传统手工蕾丝精工勾制而成,犹如一组含苞待放的花蕾,精巧美丽得叫人在乍见之下无不屏息以待。

雪儿根本不晓得自己呆看了那婚纱多久,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婚纱已经在苏冰、周林和莉萨的帮助之下穿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容貌原本就娇俏,再被那精巧犹如天工的蕾丝一衬,简直如同童话中的仙子秀媚动人。

她不知道阿荣究竟从何处得到它。

但这样的美丽和用心感动了连同雪儿在内的所有人。

简短的仪式在基地的小礼堂顺利进行。

很滑稽,这样一场原本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接受的婚礼,结果在一件婚纱的无声力争之下,居然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立了。

而且婚礼前十分钟,雪儿才知道令阿荣突然有了结婚念头并且付诸于行动的“罪魁祸首”。

这个蛮人前天从电话录音中听到罗斯医生的秘书给他的留言,叮嘱他去年注射的避孕针剂即将失效,如果有必要,要尽快到医生处打针。

他想起了给雪儿的承诺,又突然想到如果他不再打针,那么雪儿随时都有可能怀孕,于是他便单方面地决定了要尽快与雪儿行婚礼。

对这样的理由,雪儿在啼笑皆非之余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如他所愿地嫁给他,然后在半年后才自之之处得知蕾丝婚纱的完整来历。

该礼服为百分之百野生象牙色天蚕丝材质,一百二十五支针的欧洲顶尖手工蕾丝工艺,是一位七十一岁的挪威蕾丝艺术大师耗费三年时间精心织就的遗世之作,距今已有十几年的历史,欧洲FLOAT绝版藏品之一,全世界就此独一无二的一件。

当年雪儿离开EDEN后不久,阿荣在一次偶然的场合中看见,便执意向之之的大堂姐也就是FLOAT的第一总裁之群软硬兼施地索要了去。

之之说:“当时,他跟你刚刚闹翻,没有人知道他突然要了这样一件婚纱去干什么。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忘了,没想到他一直保留着,最后还交给了你。”

是夜,与阿荣独处时,她即问他:“你怎么会想到替我准备那样的婚纱?”

他起先一怔,似乎没懂雪儿的意思,后来明白过来,不自禁地微笑起来,露出几分回想的神色,“我看到它的第一眼时,就想不晓得你穿上它会有多漂亮。”

他说:“后来硬是去问FLOAT要的时候,之吟起初一直不肯答应,我索性抢走再说,她们拿我没办法才答应了,为此之吟痛恨了我很久。”之吟便是之之的二堂姐,FLOAT的第二总裁。

以上是四月初的事,“阿芙罗地忒”行动已近尾声,局势初定。到四月中,临时指挥中心虽然还没有撤销,但大多数人已经回归本位。雪儿亦随大队人马返回纽约,暂时窝在阿荣在纽约CLIE大厦的宿舍里,要回格林办公还要有一段时间。

已经成为亲家的苏氏夫妇被魏立峰夫妇接去圣·菲达庄园小住,雪儿不时地前去庄园探望爷爷奶奶。

四月底,纽约城内警报警戒解除。

五月中,“阿芙罗地忒”宣告正式结束,中间虽然付出重大代价,但总算计划达成,东平他们大获全胜。

雪儿与阿荣两人的生活并未因此而有大变化。

他们一如过往,忙时各忙各的,闲时腻在一起。

这中间,苏老爷子无疑是最为尴尬的一个人。

从桑切斯的绑架一事后,老爷子对阿荣的看法其实已经有很大的改观。他早已不再憎恶讨厌他。即使老人再怎么叫嚣着,他的口气再怎么恶劣,那些也只是老人家的面子问题。

他想拉近双方的距离,又不想做那第一个示好的人。

在“阿芙罗地忒”后期,苏奶奶曾有一次对雪儿说过:“如果阿荣是你爷爷的孙子,他一定会以他为荣的。”

偏偏阿荣一贯奉行“既然你看我不顺眼,那我也没有必要来讨好你”的准则,对苏老爷子的种种暗示迟钝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常常把老爷子气得咬牙又无可奈何。

雪儿和阿荣的第一个孩子在隔年春天来到。

生产时,她成为为其接生的医院记录中最粗鲁最可怕的孕妇——她骂遍了所有阿荣知道和不知道的纽约犯罪区脏话粗话。

不仅吓坏了医生护士和新生儿的父亲,连她奶奶都说待她生产完毕要用消毒水好好清洁她的嘴巴,一直与阿荣不对盘的苏爷爷自然又将雪儿的粗口理所当然归罪于阿荣。

虽然如此,苏家的曾孙也并不姓苏,但在阿荣决定将孩子的教育问题全权委托给妻子和妻子的娘家,并且在这之后的空时将与雪儿长住苏家后,苏老爷子还是无比的心满意足,并绝不言老地与苏老夫人终日围着新生儿转。

对于这两个都有点像小孩,却同时对她具有重要意义的男人,雪儿是不太相信有朝一日阿荣会像她那样亲热而理所当然地称呼苏老爷子“爷爷”,但毫无疑问,若干时间后,阿荣将会关注她爷爷一如魏立峰夫妇和苏老夫人,而她爷爷也总有一天打破自己的矜持,真正心口如一地将阿荣当成自己的孙子。

……

尾 声

场景回到听证会上。

主控检察官问阿荣:“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阿荣想了想回答:“我觉得小孩子不听话就该罚他们整天上课,但是雪儿和她的爷爷奶奶却正相反,都认为应该不准他们上学。”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所有听证团律师、法官统统大笑起来。

阿荣显得无可奈何:“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是她在管小孩,我只负责有空的时候陪孩子玩而已。”

主控检察官笑完之后才又接着问。

“今天,您的妻子和孩子都在这里吗?”

“对。”

他看向坐在旁听席前排,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

所有人的眼光跟着他的一同落到那里。

在那里,坐着个风姿绰约令人一见难忘的少妇,身边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男孩,以及一对年纪绝对超过八十岁气度不凡的华人老夫妇。

主控检察官一样看向他们,并向他们微微点头致意,随后道:“荣先生,我下面的这个问题,希望您能如实地回答,在您的妻子、孩子以及家人的面前,请您如实地告诉我们,您……”

他一字一顿地问:“我是说您曾经杀过人吗?”

话音一落,已经有家族方面的律师团律师大叫:“反对!”

没等他们说出反对的理由,法官们已经宣布:“反对无效。”

“但是,”他们与阿荣说,“因为有学龄幼童在场,荣先生,您可以回避这个问题或侧面回答这个问题。”

阿荣点点头,他看住妻子,稍后回答:“是的。”

他说:“是的,我曾经杀过人。”

场内顿时一片哗然,家族的律师团成员们统统一副要厥倒的表情。

阿荣顿了顿,又道:“我的出身并非秘密,我曾是个少年杀手,自然曾经杀过人。”

因为他这句话,场内瞬间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他这样说:“我想我明白主控检察官真正所指的。是的,我会。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身为CLIE实际安全行动人员之一,如果有一天有一刻,我必须面对那种无可避免的选择,我会的,而且不会犹豫。我会干掉那个威胁安全的家伙,就像……”

他想了想,道:“打扫厕所是一件很累又很脏的工作,可是无论怎样还是得有人去做。”

这句话,后来在这场听证会后成为一句相当有名的话。

家族律师团的代表为阿荣这样辩护:“CLIE的实际安全行动人员的首要工作职责便是安全维护和维护安全,有些时候他们的确会在任务范围内遇到一些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刻,这其实与一个警察面临必须当场击毙暴徒以维护社会安全和秩序是同样的。”

那日,从听证会出来,有记者堵截住圣·拉琪尔斯·荣的妻子苏雪,问她:“您对您丈夫在今天听证会的答辩有何看法?您觉得如果法庭裁判您丈夫需接受刑事调查是否公平?”

这位之韫最亲密的闺中好友、实力与势力最为雄厚的家族集团防御方略性外围财团“格林工业组合”的创始人与首席执行官,同样也被列入这次被调查的家族集团重量级人物之一,具有传奇背景的女性如此回答道。

她说:“我觉得阿荣只是说出了其他人在面临关键时刻必然会做却在事后不一定会承认的事。事实并不可怕,关键是看人如何去面对处理它。他的勇敢和坦白一直是我最欣赏的优点之一。”

至本次听证会全部结束,被裁判须提交刑事法庭、民事法庭及商业法庭的案件共有二十一件。其中有两件递交刑事法庭的案件与阿荣有关,必须过堂,在这期间,交由纽约州警察总局保释,随时传唤。

公共媒介一直关注这一系列案件的最后审理结果,而且公众为CLIE呈请的呼声之高出乎各地方当局所料。

最终,法庭裁判阿荣在其中一个案件中有防卫过激的行为,但鉴于其职业的性质和在维护公共安全方面的贡献,仅判其有期徒刑三个月,缓刑两个月。

其余十九个提交刑事、民事及商业法庭的案件的最终审理结果与此大同小异,最高的刑期仅为六个月,多为缓刑和罚款。

可是,经过这喧闹了半年有余的CLIE实际安全听证答辩事件,却令CLIE及家族集团在公众间的影响层度变得更加深刻,这恐怕是当初那些对CLIE深感威胁的国家安全组织和警方所不曾预料到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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