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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不堪往昔(73)

这个女孩年龄尚小,一遇到紧急状况便会惊慌失措,想当年翠玉与她一同年纪时,可是老道非常,处变不惊,时光易变,我们却都已经老去了。

过了好久,产婆才匆忙赶到,而这时,我已经有些昏然。

感觉几人将我扶上床榻,身下的痛感更加强烈了。是否能过得了此关,就看今晚了。

迷蒙中,我听见众人的叫喊声,抽气声,然后是呜咽声。我心里越来越烦,还没有死呢,她们哭什么?没有四阿哥在身边,我一样能挺过去。

努力聚起力气,我冲着慌乱中的几人喊道:“哭什么!快点救我,救我的孩子,我会没事的!”

几人听命,开始用尽力抢救我。我脑中不停浮现他的面容,凛冽的,优柔的,暴怒的,哀伤的,想到他惊痛的目光,我忽然有了力气,我不能要让他伤心,不要让他悲痛!

一声婴儿的啼哭,蓦地在房中炸响,我欣喜之余,陡然失了力气。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与他的,我们共同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如此可这般感谢上苍,这是我生命的延续,我的骨血,我的希望。

然而生产之痛,却使我疲乏异常,我甚至还不知道那婴儿是男是女,就沉沉睡去。

好累,真的好累……

迷蒙中,似乎有人在轻抚我的额发,掌心的温暖,驱走了我所有的恐惧。睁开眼,果然是一脸倦容的四阿哥。

“回来了?”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他握紧我的手,满目愧疚:“是我不好,没能陪伴在你身边。”

“没关系,我不是好好的吗?”他已经那么疲惫,我怎忍心再让他难过,“皇上怎么样了?”

他叹息一声,道:“暂无大碍了,只是以皇阿玛现在的状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痕,柔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看着我,忽然莞尔:“青冉,我们有儿子了。”

儿子?原来是个男孩啊。看到他开心的样子,我突然好想哭泣,盼望了许久的生命,终于如约而至,拖着如此残败的身躯,竟然还能一一实现愿望,老天的厚爱,我不止一次诚心感激,多么希望,我能够永远在他身边,每一个日子,都是如此欢快。

他扶我坐起,笑吟吟问:“我的好娘子,儿子有了,总该起个名字吧?”

我笑:“你这么急干什么,他才刚出生,时间还早。”

他笑着揽住我:“不早了,该有个名字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刚毅而轻柔,想必我们的孩子,一定和他很像。

“这样吧,就叫弘宜。君子宜之,宜为君子,你说怎么样?”他眼睛弯弯的,很是好看。

弘宜,弘宜,听着还不错,可我就是不太喜欢,排上“弘”的辈分,就代表完全属于爱新觉罗皇家,这些年的争权与夺势,让我十分憎恶皇家的身份,我可以支持四阿哥夺取帝位,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参与其中,所以,我憎恨一切与皇家有所牵扯的事物,虽然,我的孩子他必须姓爱新觉罗。

“爷。”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我可以叫他福宜吗?”

“福宜?”他微微皱眉,“为什么要叫福宜?”

我看着他,小心道:“因为我想让他幸福安康。”

他看了我一阵,笑着点了点头,“好,就是福宜。”

“你会怪我吗?”我知道,他一定能看出我的心思,不知这样,他会不会生气。

“不会,我怎会怪你,我也希望他幸福安康,不是吗?”他轻吻我的额头,语声温柔。

我腻在他怀里,美妙的甜蜜,浓的化也化不开。

这样的日子,不知还有多少,每一日醒来,我都会感谢上苍,又让我多活一日。忽然间发觉,自己已渐渐变得淡漠,从前那个磊落率真、明媚飞扬的我,早已经随着岁月的磨砺而慢慢消逝,此时我所剩下的,唯有一刻坚定冷硬的心罢了。

康熙虽病情暂稳,但木已腐朽,回天乏术,他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这个时候,却是最关键,最惊险的时刻,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出不得。

宜儿一天天长大,粉颊明眸,淘气可爱。可令我焦虑的是,他的身体极为羸弱,尤其是到了冬天,他几乎不能出门,御医看过病情,只说他先天不足,身虚体弱。汤药吃了不少,可宜儿的身子,却依旧不见强壮。我担忧不已,四阿哥总是安慰我,孩子小时候病弱,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却在他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忧虑。我的宜儿,额娘该拿你怎么办呢?

正在我为宜儿的身子忧心时,康熙下诏,决定争取和平解决准葛尔问题,特致书策旺阿拉布坦,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选派喇嘛位使,赉书前往招抚。康熙六十年十一月初四,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领功回京陛见。

这日,我随四阿哥一同进宫,康熙的病情再次恶化,御医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我在脸上蒙了一块纱巾,虽然会有宫人好奇张望,却免了被人识出而造成恐慌的麻烦。进了寝殿,便看见静卧在明黄色垂帐中的康熙,许久未见,他竟已消瘦得不成人形。千古一帝,终要陨落了。

康熙看到我们,将我们招到榻前,疲惫嘶哑的嗓音,透出他病情的严重。

“你们看,朕已经时日……”话为成语,却已咳嗽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