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微敛,神情激动,良久,他眼中的狂躁,终于逝去:“额娘,儿子……永远听您的。”
“好孩子,额娘很欣慰。”我轻轻抱住他,感受着他的决心,我相信,他一定会明白的。
“皇上吉祥!”门外,侍女的声音传进屋内。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胤禛已掀帘而入,琉璃做的珠帘,随着摆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弘昼,你呆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练习功课!”他一进屋,就板起脸来,这个阿玛,当得可真是差劲。
“皇阿玛,儿臣已经练习过了。”弘昼微有不满。
“还不够,朕明日就考考你。”他大步走来,道:“还不快去,要让我知道你再偷懒,可不轻饶。”
弘昼还想说什么,被我拦了下来:“昼儿,听皇阿玛的话,快点去,额娘今晚命人做你喜欢吃的菜肴,等你过来用膳。”
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好的额娘,儿子这就去,晚膳时儿子一定过来!”
看着弘昼疾奔而去的身影,我不禁莞尔。
胤禛走到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都是你把他宠坏了。”
我假意含嗔:“你也是,儿子是你的,你也不疼,有你这样的皇阿玛嘛!”
“好好好,我不对,可以了吗?”
看着他懊恼的神色,我忽然笑起来,这哪里是那个冷面残暴的雍正帝王,他分明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时而憨厚,时而焦躁,又时而委屈,他在我眼里,总是这般平和。
“冉儿,最近身子好点没有?”他清亮的黑眸紧紧凝视我,带着些许紧张和担忧。
我回他一笑,道:“还好,没有大碍。”
不能让他知道我即将不久人世,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不让他知晓,如果可以,我要永远陪在他身侧,永不分离。
他忽然皱了眉头,将我轻揽在怀中:“你有事瞒着我吗?”
我故作轻松,娇嗔道:“我怎么敢瞒你啊,你是皇上,我要是欺骗你,那就是欺君大罪,我可不敢的。”
他笑起来:“你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
“是呀,是呀,我就是什么都敢!”我真说着,一只手已经拧上他的耳朵。
“你真是大胆,皇帝的耳朵你也敢拧,看我不教训你!”他故意严厉起来,伸手拧上我的脸颊。
“好痛!”我拉下他的手,痛呼一声。
他大笑起来,将我揽的更紧:“青冉,还好我有你们。”
是啊,幸好还有我们。听说胤祥已经回京,折磨了他十三年的幽禁,终于结束。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等到这一天,不知历经了多少苦难,不过还好,他总算是熬出头了。
自负的胤禛,骄傲的胤禛,寂寞的胤禛,当你有一天失去我们的时候,你会如何?帝王终孤独,你要明白啊。
雍正元年五月,青海局势顿时大乱,西陲再起战火,胤禛命年羹尧接任抚远大将军,驻西宁坐镇指挥平叛,胤禛对年羹尧的宠信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所受的恩遇之隆,也是古来人臣罕能相匹的。而我所担心的事,终于在其中慢慢露头了。
年羹尧恃宠而骄,态度蛮横。擅作威福,结党营私,贪敛财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御前箕坐,无人臣礼”,胤禛对他的不满日渐加剧,我很明白,年羹尧的官位,定然是保不住了,但我答应过年静婷,一定要保住他一条性命。
而在这期间,另一件事,却使我遗憾倍生,雍正元年九月,德妃薨逝,追封谥号为孝恭宣惠温肃定裕慈纯钦穆赞天承圣仁皇后。自此,胤禛与亲生母亲之间的隔阂,将成为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结,遗憾,再也不可弥补。
而十四,将会在景陵度过他一生漫长的囚禁生涯。
胤祯,是我负你,若有报应,就全全将临在我身上吧……
轮回依旧。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春光和煦宜人,百花纷纷绽放,这一切,都是我不曾期待的。距离那次御医诊断,已经过去一年,我的身子还是老样子,病情没有加重也没有缓解,究竟我还能活多久,也许没有人能说的上,但我此刻还活着,依旧开心而用力的活着。春意盎然,面对着生机勃勃的世界,我怎能颓废。
春色撩人,惠风和畅,我哪里还能蜗居在房,于是命宫人将我抬至碧水湖畔,席地坐在草坪上,迎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微眯起眼,淡淡微笑。
不知明年是否还能能欣赏到如此美妙的景色,一年又一年,花开花又败,而我,却不再有这种幸运,所以,生命能够极力绽放,就让它彻底绽放吧。
老天很眷顾我,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又赐给我一个孩子,福惠。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可以福惠安康,也许我不会等到伤怀的一天,可我还是希望,老天能够眷顾他,因为我若去了,就只剩这个孩子,能够陪伴在他身侧了。
忽然,一条粉色的丝帕随风飘至,落在我的面前。我正欲捡起,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跑来,带着盈盈笑声,将那丝帕收在袖中,她一回头,刚好看见我,灵秀的脸庞透出一抹红晕。
“年妃娘娘吉祥。”她施了一礼,然后,就那样怔怔站在原地。
“你认得我?”我不禁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是啊,娘娘曾和皇上一起去云安寺祈福,那时青妍也在场。”
多年轻的女子,多么灵动的身姿,多么快乐的笑容,这样的容颜,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就是在十四岁的乌娜拉青冉身上,当时的我,也是这般明媚无暇,娇态毕现。我心中动容,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