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捧了一把雪,趁十八不注意,将手里的雪球朝他扔去。十八自顾得意,没有一点防备,我的反击一击成功。他愣了一下,也抓了一把雪冲我丢来,我侧身一躲,没有打中,十八又抓了一把雪向我扔来,我一偏头,又没有打中。十八显然急了,竟脱下头上的帽子,装了满满一兜雪,紧紧追在我身后。我一边跑一边笑:“笨蛋胤衸,你追不上我。”
“坏……坏青冉!”十八跑得气喘嘘嘘,还是没能赶上我。“小坏蛋,以后再敢不听话,我就不带你玩了。”终日被这小鬼折磨,总算是扳回一局,我不禁有些自鸣得意,得意到连脚下的一块石头也看不见。
“小心……”十八的这一声提醒终究是晚了,我的脚跟嗑在石头上,身子一晃,竟四仰八叉地倒在雪地上。
地上真凉!我忍不住了个哆嗦。
咦?眼前怎么多了一个脑袋,眼睛弯弯的,还没有嘴,好奇怪啊。我顶着头顶上方的脸孔,呵呵直笑。
“青冉。”脑袋开口说话了,声音好熟悉。
“十四哥,你怎么来啦!”十八旋风一般从我身边刮过,小手直往那个脑袋上攀去。
呵,是十四啊,我与他多久没见了,倒是有一种够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知道他有他的苦衷,但我也做不到完全释怀,也许我是自私的,但他又何尝不是,在他心中,八哥的夺嫡之梦,远比一切来得重要。
我再在躺不下去,起身将身上的积雪拍净,转身就走。
“青冉,不许走!”十八扯着嗓子冲我大叫,我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八拉住我的袖子,大嚷道:“我没让你走,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我瞥了一眼身后的十四,对十八说:“谁让你不跟着我的,快走。”我一把扯过十八的小手,再不管他那男女授受不亲的理念。
十四一步抢上来,拦住我问道:“这是做什么?”
他明亮如星的眼里,再也没有当初的傲然,此刻,我竟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沉如海的晦涩。“十四爷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故意不去看他,实际是怕看到他的失望,即便我知道他的迫不得已,却还是这样固执。
他轻笑起来,我不知他这一声笑包含着怎样的情感,却隐约有些自嘲的意味。我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已经失去怜怡,却再要失去十四,在今后孤寂漫长的岁月中,我还能剩下什么?
我咬了咬牙,狠心撇开十四。我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更知道他的路会怎么走,我知晓一切,却偏偏逆天而行,当真是无药可救。
十四又追上来,不管我怎么躲他,他就是固执得不肯让路。我心中气闷,正想对他大吼几句,他却笑起来:“多日没见,脾气倒是渐长。”
我怔了一下,原来他依旧如此,不知为何,见到他这个样子,我竟是松了口气。他本就是这样的,不知是谁变了,才会使我们之间如隔千山万水。
“我已经求了额娘。”他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他去求德妃吗?求什么?我苦笑一下,总觉得自己痴心妄想。
“皇阿玛同意额娘留下你,”他眼神闪烁,目中含笑:“额娘会对你很好的。”
我盯着他的笑脸,知道自己已在无意中透露了心事,狠狠瞪他一眼,我扭头便走。十四在身后笑着,仿佛孩子一般,天真而任性。
我不是不高兴的,只是不知该如何高兴,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青冉,似乎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从前做什么都是一意孤行,现在却变得瞻前顾后。
当如此时,我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我总是容易妥协,这一次也不例外,对于十四的安排,虽不是十分满意,倒也算得称心,毕竟我不是圣人,也免不了世俗。
记得怜怡说我锋芒过露,我现在哪能锋利的起来呢?莫小妍能够骄横跋扈,为所欲为,可我是青冉,是活在三百年前的另一个女子,我知晓每个人的未来,甚至是大清国的兴衰命运,可我自己的将来,却要由他人一手安排,想想真够讽刺。
我终于搬离了储秀宫,也卸下了令我尴尬的秀女身份。应该高兴的我,心中却平静的毫无波澜。
德妃是一个温婉贤德的女子,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穿戴一新,向我露出最温柔的微笑。刹那之间,令我想到母亲,她们的微笑,竟如此相似。我对着德妃,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因为我是那样愧疚,也许此生再也无缘得见父母,这三个响头是我欠他们的,作为女儿无法尽孝,只能以此报答。
就如十四所说,德妃对我的确很好,我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只盼能够如此平静度过一生,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转眼间,春节将近,对于这个重大的节日,所有人都是既兴奋又忙碌。红灿灿的灯笼挂遍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喜庆的气氛则冲淡了前一年的忧伤愁绪,康熙四十三年在众人的期盼中的悄然而至。过年的习俗古今皆同,只是古代多了几分热闹,大家围聚在一起,在欢快的气氛中共同守候新年的到来。不过满人过年是个什么状况,我倒是不清楚,尤其是在皇家,过节断不会像普通人家一样,简单实在。我一想到那恢弘壮丽的场面,全身血液就开始沸腾起来。
此刻我闲来无事,手里提了一盏八宝宫灯,正在仔细研究。古代的手工艺还真不简单,就说这一盏小小宫灯,便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看做工已是细腻之极,毫无瑕疵,灯罩上的图案更是巧夺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