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如海一般的蝴蝶花,第一次觉得,十三是幸福的。他的额娘亲手撒下蝴蝶花的种子,亲手留给十三最美好的童年,即便失去,却曾经拥有过,而四阿哥,他呢?他的执着,最终什么也换不来。我说他不懂爱,可是他连最基本的亲情也享受不到,这是否也是他的悲哀呢?
昨天听十三说,几天后他就会陪同康熙巡幸塞外,一起随驾的还有太子、大阿哥、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心里又失落又欣喜,十四离京的这段时间,我倒是可以放松了,每次看到他,心都不可抑制地疼痛,这下总算清净了,可是,眼不见,就真的为净吗?
一路上,我东瞅西瞅,磨磨蹭蹭就是愿前进。今天这个差事真够麻烦的,那个子秀不知怎么病了,太后命我给她送贴药去。说实在的,我虽然不讨厌子秀,但也不喜欢她,再说她也恨我入骨,面对一个恨自己恨得牙痒的人,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不想去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一回事,总之我还是慢悠悠地晃到了目的地。还没等人通传,子秀已经急匆匆地冲出来。这才两天没见,她竟然眼窝深陷,面色也苍白的不像样,我正纳闷,已经被她拉住,“快点跟我走。”
“你干什么啊?”我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就算恨我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不理会我,依然拽着我一路向前。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样,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用力挣脱,冷冷道:“有什么事就说,别耍花样。”
她本欲恼怒,却极力压制下来,“救人要紧。”
“救人?”我看她不像说假,却觉得极度好笑:“你会救什么人?我看你只会害人。”
她面色如霜,却不气恼:“是的,救人。十四阿哥有难,只有你能救他。”
十四有难?心神立刻悬起,骇然失色。我定定望着子秀,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既然如此关心,你为何不去?”
子秀苦笑起来:“我?你真当我是个主子了?依旧是个奴才罢了。”
我冷笑道:“对,你不是主子,我这个奴婢反而比你有用。”讽刺完了,我还是选择相信她的话。她的心思,我还是明白的,十四心高气傲,恐怕不会留心身边的任何人与事,子秀也唯有痴心妄想罢了。痴心?妄想?呵,我又何尝不是。
按照她所说,我总算寻到十四的踪迹。等我找到十四,发现八阿哥也在场,而且两人一切平安,只不过找了一处偏僻幽静的地方与大臣们聊聊天罢了,这个子秀,又在匡我!
十四看到我,目光中只有冰一样的冷冽,眸光流转间,闪过了无数色彩,惊喜,诧异,愤恨……我尽力使自己显得平静,从容地对在场四人各行一礼。十四看了我一眼,淡淡撇开视线,冷声道:“大胆奴婢,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还不快走!”
我一怔,这是他吗?是那个嬉笑怒骂、温存随和的十四吗?他眼中冰冷的寒意,使我浑身颤栗。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再次对场中四人行礼,正欲离去,却发现两名大臣中有一人格外熟悉,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心念电转间,豁然明白。记得上次太子被人上书参本的时候,此人被康熙重点提及,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却映像深刻。他们聚在这里,又要筹划什么呢?
刚走两步,我一抬头,竟看到四阿哥向这个方向走来。我立时一惊,大感不妙。四阿哥定时闻讯而来,目的就是捉贼捉赃,将几人与朝廷大臣勾结,陷害太子一事公布于众,若是被康熙知晓,无论是谁,都会彻底垮掉。十四!他会怎么样?康熙一怒之下,难道会放过他吗?突然间明白子秀要我来的目的了,不过她却没料到,即便是我,也不能对十四劝说什么。
眼看四阿哥越走越近,再走前几步,一切都将无以挽回。我下定决心,快步迎上四阿哥。“四阿哥吉祥!”我刻意放大声音,目的是要暗处的几人有所防备。
“你怎么在这?”四阿哥明显很惊异,我的出现,的确是他始料不及的。
“奴婢去办差事,恰好经过。”我低头回答,因为话不属实,所以不敢与他直视。
不知他是什么表情,我低着头,只盯着他的缎面布靴。这个时候,我只有尽力拖延时间,好让他们想办法离开,但说些什么,却一时间想不出来。突然,我瞥见他的的靴子开始移动,心中大急,脑子虽然还是一片空白,但他的衣袖,已被我紧紧揪住。
他带着疑惑凝视我,眉目深深蹙起,我紧紧抓着他,丝毫不肯让步。
面前的他,眸光中渐渐凝聚起冷意,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一寸寸剜在我的心口,虽已寒意遍体,我却不能放手。
“什么意思?”他凌厉的双眸,已经昭显出不耐。
我竭力忍住恐惧,低声回道:“奴婢……奴婢有事相告,能不能让他们……离远一点?”我伸手指着他身后的几名随从。
他不回话,只深深看我。我被他那种犀利而睿智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一阵恶寒自背后升起,在我几乎要溺毙在他的这种目光中时,他终于开口,“你们退下,我和她有几句话要说。”
身后的随从依言离退,浓郁芬芳,竹柳花间,只剩我与他二人,若不是近在咫尺的危机,此刻倒别有一番情趣。
他盯着我,脸上似笑非笑:“说吧,有什么事?”
我心跳如故,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千百种念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午饭吃过了吗?这怎么可以!要不就是,那天的话不作数,我向你道歉,不行,多么愚蠢的借口!能陪我走走吗?天啊,这种话要我怎么说出口!到底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