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寂寞,不要离开我……”他缓缓瘫倒在我身上,嘴里喃喃自语。
他的脸,依旧刚毅,却甚是悲凉。寂寞,这是人人都会害怕的境遇。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他是注定的帝王,注定的孤寂。
我向四周一看,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这么晚了,去叫人是不能的,怎么办?难道真的放他在这里冻一个晚上?
答案是否定的,我只能背着他,一步步向水榭外面走去。走出水榭,我开始犯难了,他的房间在东面,离这里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我若是背他过去,就是明天早上也走不到。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我住的小院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带他到我的房间去。
好不容易把他扶上床,他却叫着要喝酒,不仅如此,还吐得一塌糊涂。我为了他,忙活一晚上,明天等他清醒了,这笔账一定要跟他算清楚。
我趴在桌子上,听着窗外蛐蛐的叫声,渐渐沉入梦境。
当我早晨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总之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窗边。
“水……”身后发出轻微响动,我回身一看,他似乎已经醒来。我连忙倒了一杯水,走到床榻边递给他。他坐起身子,眼神尚有些迷蒙,我想,他大概还没有完全清醒。
他伸手接过杯子,有些不确定地叫着:“额娘?”
我愣住,下意识回头去看,发现身后空无一人,难道是他的视觉出了问题?
“是额娘吗?”他猛地抓住我的手,问道。
我一惊,慌忙将手抽了出来,“你醒醒啊,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我终于明白,原来他是将我错看成了德妃,不过也好,这个便宜我已经占了,堂堂雍亲王,竟然会喊我额娘,说出去不要笑死人了。
我这一喊,他立时清醒,刚才迷蒙不请的眼神也在突然之间变得冷硬如刀。我知道,他本就是这个样子,他昨日的情形,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他看着我,沉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同时醒来,哪里就那么清楚了。我只好看看窗外,发现太阳遥遥挂在天上,似乎刚好停在中间,我琢磨着,这个样子会不会已近中午了。他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外面,忽然他大叫一声:“该死!”然后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趴在窗口上一探,顿时脸色铁青。
他回到床榻上坐下,四处打量了一番,道:“这是你的屋子?”
他这是什么态度,好像是我把他拐来的一样。“是,是我的屋子,你坐的是我的床,枕的是我的枕头,喝的是我倒出来的水,够清楚了?”
他皱了皱眉,指着自己身上问:“我的衣服呢?也是你脱的?”
是,他的衣服是我脱的,他昨晚吐得厉害,衣服上都是污秽,难不成让他穿着脏衣服睡一晚上吗?可他这话问得怎么这么奇怪,听着好似极为暧昧,我正欲回答,耳根子却烧得厉害。“你昨天……吐了,衣服脏……所以我就给……”
他倒是极有耐心,听我说的吞吞吐吐,他也一点不着急,我以为他会挥挥手,然后不耐地说“好了好了,别说了”,谁知他一直看着我,脸上还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受不了,直接大喊一声:“没什么了,我去叫人!”我一喊完,就出门叫了丫头过来服侍他洗漱,又让人给他取了一身干净衣服,在他换衣的间隙,我出门转悠了一圈。还没走近小院,翠玉就跑了过来。
“福晋,外面有一个佟老爷要见四爷。”她附在我耳边轻声道。
佟老爷?这是哪一号人物?我看了看前面紧闭的房门,转身道:“先带我过去。”
“是。”
我跟在翠玉身后,到了四阿哥的会客厅。一个身着马蹄袖箭衣,身材高大的男子立于厅堂。我缓步走上前,道:“这位老爷是……”
他转过身,目光犀利,盯了我半响,才道:“原来是四福晋。”
此人面貌刚硬,皮肤黝黑,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睛,着实慑人。我笑笑道:“四爷正在休息,不知大人找四爷所为何事?”
他冷哼了一声,“你既然是四福晋,怎会连我隆科多也不知道?”
隆科多?他就是隆科多,四阿哥的表舅,康熙的小叔子!怪不得说什么佟老爷,原来就是他。
“你们爷呢?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他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
我正要回话,四阿哥的声音已远远传来:“表舅好兴致,一大早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生气的吗?”
隆科多见到四阿哥,立刻眉开眼笑:“你个好小子,也不看看现在时什么时候了,还敢来调侃我?”
四阿哥走近,陪笑道:“表舅莫气,侄儿有些事给耽搁了,怠慢之处,还请舅舅海涵。”
隆科多眉眼一弯,道:“是啊,美人在怀,你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了,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我。
傻子都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偏偏又当着我的面说,这个隆科多,当真口无遮拦,为所欲为,我被他富有深意的眼神一看,顿时羞愧难当,正要行礼告退,四阿哥突然发话:“青冉,我和表舅有事相商,你去沏一壶好茶来。”
我知道,他是给我一个台阶下。我如得了特赦令一样,急忙走开。
我一边走,一边吩咐翠玉,忽然听前方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我抬头一看,一个身着桃红旗装的女子,正指挥着一群下人搬箱子。我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这府里头,除了嫡福晋敢这样大张旗鼓以外,谁还有这个胆子。我快步上前,她也正好向我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