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惶恐道:“臣媳不敢,只是事态紧迫,不得拖延。”
“哦,事态紧迫?”康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使我更为恐慌,风雨来临之前,总都是平静的。
“是的。”我恭敬应答。
天色依旧昏暗,周遭寂静一片,只听得几声若有若无的虫鸣。我跪在康熙脚下,心跳急速,似打着鼓点一般,咚咚的声音惊得我满心沉重。
“什么事情,你说说看。”康熙缓缓开口,我低俯着身子,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猜不到他的心思。
我稳住心神,却依旧冷汗直冒,狠狠咬了咬唇,我压住颤抖的声音,开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道出。
均匀的呼吸声响在头顶,我却紊乱了气息,“皇阿玛,四爷他一心礼佛,破臣出世,以天下为心,以皇上为心。他处事稳妥,光明正大,无党无私,对诸兄弟相待以礼,不猜忌,不斗胜,却还被有心之人栽赃陷害,若是被远在江南的爷知道,该是何等伤心,何等欲绝!”
说完这一番话,我已是汗湿衣衫,摇摇欲坠。此刻,我等于将自己置身于悬崖之上,稍有不慎,即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但我毕竟是站到上面了,不管后果如何,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我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请皇阿玛为四阿哥做主!”
我以头触地,未动半分。时间仿若凝固,遥远的东方,一道日光破晓而出,洒向苍茫大地,恢宏壮丽,生机盎然。我跪到几乎麻木时,康熙终于低声开口:“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主张。”
“谢皇阿玛。”我依旧保持俯身弓腰的姿态,看到康熙绣着五爪蟠龙的衣摆从我眼前晃过,我终于深深地吁出一口气,看来,事情真的有转机了。
本欲起身,腿部却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无法动弹,我长叹一口气,索性坐在地上,轻轻揉着已经麻木淤血的膝盖。微风一吹,一片藏青色的衣摆飘至眼前,我一转头,顺着朝靴,看到一身朝服的十四。
“不用去上朝吗?”我低下头,状若无心地问。
“一会儿就去。”他一边说,一边俯身搀扶我。我本欲拒绝,想了想还是握紧他的手,由着他扶我起身。
“谢谢。”站稳后,我便松开了他的手。
他微微牵起一抹苦笑,“你真的很讨厌我。”
“不是的。”我怎会讨厌他呢?从开始到现在,我的心思,他哪里会不明白呢!
他微微叹息:“要是我们从未相识过,该有多好。”
是啊,如果没有相识,就不会有分离。不相见,不相恋,也不相负。
“你……真的喜欢四哥?”他的声音是平淡的,我却听出其中深深地落寞。
我心中虽然惊痛,却依然含笑:“也许吧。”
“也许?”他眼里有惊愕,也有伤痛,“什么叫也许?”
“十四,我不知道。”是的,我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有十四一个人。
他走到面前,深深凝望我:“青冉,你总是不讲实话吗?若你不是爱上他,怎会为他如此牺牲?”
我诧异,诧异于他的那一句“若不是爱上那个他,怎会为他如此牺牲。”我有吗?我有那么伟大与崇高吗?不是的,我只是在为自己考虑而已。爱?多么可笑的一个字眼,爱谁?是那个心硬如铁的雍亲王吗?谁会那么不知死活呢!我没有可以回答他的理由,只得凄然一笑:“我既是雍亲王福晋,就已然和他融为一体,生死存亡绝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其中也包括我。”
“你和他?”十四凄凉的一笑。
“没错,我和他。”不堪回首,不堪回首!现在我才明白,走过的路,的确不能再回头看了。背转过身,我轻语道:“十四,忘记吧,把从前的一切都忘记,你会幸福的。”
“忘记……”他在我身后,喃喃低语。
“是啊,只有忘记,才不会再痛。”这句话,是对他说,亦是对我自己说。
我沉浸在无边无际的伤痛中,再也记不起从前的快乐。身上突然一暖,原来是十四从身后拥住了我。我一呆,他旋即放开了我,随着脚步一起走远的,是他低沉幽怨的话语,“好,我答应你。”
我想笑,真的想笑,他答应了,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从前,真的是一场梦吧。
回到府中,我立刻找到常赉,让他开始立刻着手寻找茗香家人,这一次时间紧迫,唯有此法,才能转危为安。
他虽领了命,却一脸担忧,想来并不是很赞同我的想法。我回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如此方法,倘若可以不用,自然是好,但万不得已时,我们只能这样。”如果找出茗香的亲人,他们自然也是难逃一死。可是,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孰轻孰重,我总是分的那么清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有时我会觉得,我和他是那么的相像,以致我产生错觉,以为我们会是同类。
常赉摇摇头,不置可否:“如果能够找到他们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以茗香的抵死不从,不难猜到事实的真相,她的家人必然不是轻易便可寻得。可若要逼得对方讲实话,就只能赌上一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我的运气如何了。
“常先生,尽管按我说的去做,如果找不到,你就亲自来向我禀报。”
“这是何意?”常赉不解。
“放心吧,这一次我的决心绝对坚定。”说完,又是一阵晕眩感袭来,我唤了翠玉,由她扶着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