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柔也是兢兢战战的,认认真真地学着,没有一丝躲懒。
她跟谢蕊彤不同,明白自己是个心大的,有一天可能嫁给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规矩学不好,到了那些高门大户里是要被人笑话的。
也就谢蕊彤眼皮子浅,又没脑子,才会学得懒懒散散的,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谢初柔学得好,被李嬷嬷轻描淡写地夸了几句,谢蕊彤也来劲儿了。
以前是不喜欢教养嬷嬷,教的规矩束手束脚的,叫人不喜。
原本只有一个人学,无趣不说,李嬷嬷又是严厉的,让一直顺风顺水的谢蕊彤很不适应。
如今有了对比,谢初柔居然学得比她更好,谢蕊彤也认真起来。
一时间,两人的规矩学得像模像样,谢老爷偶尔一次过来,两个妙龄少女盈盈下拜行礼,实在赏心悦目。
他摸着胡子,十分满意,大方地赏了李嬷嬷一盒子珍珠,少说十来个,叫谢夫人心疼得好几天都辗转难眠。
那盒子珍珠,要是拿出去比对市价,少不得要好几百两银子。
一颗颗都白皙光滑,比起南海珍珠只逊色一点点。
谢夫人捶胸顿足,恨不得从李嬷嬷手上把珍珠给抢回来。
只得私下跟于嬷嬷抱怨,谢老爷出手倒是大方,还不如直接赏百十两银子来得实在。
于嬷嬷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进去。
谢夫人这点小家子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得了,她身为下人不好说什么。
谢蕊彤和谢初柔这边消停了,云夫人却又派人上门来了。
来的是云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低眉顺眼地对上手的谢夫人道:“我家夫人想请府上的姑娘们到府里小住几天,正是百花盛开之际,赏花喝茶都是极好的。”
谢夫人自然愿意,她看着谢蕊彤这阵子瘦了一圈,不知道有多心疼。
可惜无法违背谢老爷的意思,谢夫人也不能拦着谢蕊彤跟李嬷嬷学规矩。
如今有云夫人的邀约,谢老爷说什么都不会拒绝,谢蕊彤也能从李嬷嬷的魔掌里逃出来,好歹休息几天。
她叫来于嬷嬷去跟谢老爷知会了一声,谢老爷果真利落地点头了。
学规矩是重要,可是有什么比接近贵人更重要?
袁克林的亲事是托了云夫人来说情,如今谢蕊彤更应该讨好云夫人,才能让亲事更顺利一些。
谢夫人闻言,笑着答了:“多谢云夫人的邀约,我家姑娘们少不得要叨扰府上几天。”
“谢夫人言重了,我家夫人最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府里热闹热闹也是极欢喜。”丫鬟嘴甜,不着痕迹地捧了捧谢家的姑娘,谢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丫鬟刚离开谢府,谢蕊彤就得到了消息,心花怒放,催促道:“快,给我收拾东西。”
她巴不得立刻就到云府去,说不准十五王爷也在。
想到这里,谢蕊彤便羞红了双颊。
谢蕊彤身边原本的大丫鬟被罚,撵去了厨房做帮工,二等丫鬟的连音倒是提了起来。
她性子沉稳,谢夫人这才让连音跟着谢蕊彤。
连音看出谢蕊彤的心思已经是迫不及待了,笑着道:“姑娘莫急,贴身衣物奴婢早就叫小丫鬟去收拾了,也就有些精细的物件还得奴婢亲自去整理,少不得还要姑娘过目才好。”
这话说得烫贴,既没说东西没收拾好,又没说已经收拾完了。
谢蕊彤心里高兴,听着连音的话,脸上便有了笑意:“还是连音伶俐,衣裳首饰都不能马虎。”
她琢磨着是不是戴一副头面隆重一些,还是只挑些漂亮的首饰带过去?
连音瞥见谢蕊彤的目光在头面上流连,便又笑着劝道:“姑娘戴着这套头面虽说漂亮得紧,这回云夫人却是私下邀约,不比平日的花宴。陪着夫人赏花喝茶,戴着头面不免重了些,叫姑娘一天下来少不得累了。”
她可不敢让谢蕊彤把头面带过去,坏了一丁点,谢夫人就得剥了自己的皮。
而且只是去小住几天,戴着头面也实在太过了。
连音能看明白的,谢蕊彤可曾看不明白。
可惜如今谢蕊彤满心只想给心上人最好的一面,才没想到一副头面戴上,她走一个上午都得喘了。
谢蕊彤到底惋惜地放弃了头面,连音在旁边帮忙挑了几支别致的玉簪、银钗,还有几只玉镯,总算吁了口气。
挑衣裳更是艰难,一个箱子翻来翻去,谢蕊彤看着这件不好,那件也不顺眼。
连音在旁边只动动嘴皮子也有些倦意,更别提是那些搬箱子的婆子,和几个捧着衣裳的小丫鬟了,都累得够呛。
好歹谢蕊彤也知道一天半天内不可能再另外做几件新衣裙,勉为其难挑了四五件颜色出挑的衣裙,这才作罢。
她欢欢喜喜地又叫连音送来热汤,特地叫小丫鬟从园子里摘了花,将花瓣揉碎洒在浴桶里。
谢蕊彤搭着连音的手坐进浴桶,被热水包围,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眯着眼,十分惬意,趴在边上,任由连音小心翼翼地洗着长发。
想到明天能看见十五王爷,谢蕊彤就喜上眉梢,连嘴角都噙着一丝浅笑,巴不得立刻就天亮。
连音正慢慢擦拭着谢蕊彤的乌发,轻声提醒她水凉了,该起来了免得着凉。
只是她眼尖,忽然瞥见谢蕊彤的后背一颗颗红疙瘩浮了起来,在水里看不真切。
等谢蕊彤懒洋洋地站起身,回过头来的时候,连音吓得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后面送衣裳进来的小丫鬟冷不丁看到谢蕊彤的脸,惊得尖叫起来,连退两步,瞪大眼跌坐在地上也没察觉出痛来。
小丫鬟脸色惨白,哆嗦着手道:“脸,姑娘的脸……”
谢蕊彤被她看得皱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身疙疙瘩瘩的,哪里有以前平滑的模样?
她低头看着浴桶里的水面,隐隐约约能看到满脸红疙瘩的自己,不由尖叫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连音连滚带爬起来,跌跌撞撞就跑出了院子,不敢随便叫一个丫鬟婆子,免得说不清楚,吩咐院子的人不要走动,看紧大姑娘,这便直奔谢夫人的院子去了。
谢夫人听说了,吓得不轻。
明天就要出门去云府了,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惊得险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于嬷嬷掐着她的人中,低声劝道:“夫人,赶紧请大夫来瞧瞧,明儿不能出门没什么,大姑娘那张脸可不能给毁了。”
“对,嬷嬷说得对。”谢夫人喃喃自语,听了她的话,终于有了主心骨,渐渐清醒过来。
谢蕊彤明天不去云府虽然可惜,也总比她的脸全毁了来得好。
要是毁了,以后她这个女儿还怎么嫁人?
“快,于嬷嬷亲自去云夫人的府里走一趟,请她出面,让龚太医到府上来。”谢夫人也顾不上厚脸皮求云夫人请太医院院首了,毕竟谢蕊彤的脸最重要。
说是云夫人出面,不过是请她跟十五王爷说一声,好让宫里的人愿意来。
谢夫人心急如焚,看见谢老爷黑着脸,只肩头披着衣袍,便知道已经睡下,一瞧就知道跟那狐媚子早早便上榻胡混了。
她只当看不见,一脸急切和难过地道:“也不知道谁下的手,竟叫彤儿一张脸满是红疙瘩。这样下去,她的脸可不就得毁了?我只得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谁这么狠心这样待她?”
谢夫人说着,不由悲从心来,双手捂着脸,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老爷原本被中途打断,心里也不痛快,来禀报的小厮也是一知半解,只道是大姑娘出事了。至于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要不是张姨娘一直劝着他过来,谢老爷只怕随便打发了小厮就是了。
谢老爷再宠着谢蕊彤,只是男人在兴头上,被打断实在不痛快。
没想到谢蕊彤明儿就要到云府做客,却有人动了手脚毁了她的脸,谢老爷也是心头火气:“这些下人伺候着真是越发不尽心了,怎能让这些腌渍事沾上了彤儿?快,去把彤儿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叫过来。乖乖说出来就罢了,不说的话,用板子打到她们开口!”
谢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劝道:“老爷息怒,如今最紧要的是让大夫过来诊治彤儿的脸。若是无事还好,若是留了痕迹,我也不会轻易放过院子里那些伺候的人。”
只是事情分轻重缓急,谢老爷火气一过,也明白这一点:“请了哪位大夫?不若请同仁堂的老大夫过来?”
他跟同仁堂的少东家有几分交情,大晚上请堂上的大夫还是可以的。
谢夫人支支吾吾道:“老爷,我已经派了于嬷嬷亲自到云府,请云夫人出面,叫来龚太医……”
“胡闹!”谢老爷脸色涨红,没想到谢夫人会想到这么个馊主意!
“太医是随便能请的吗?这个时辰,宫里已经落了锁,你让云夫人去哪里把太医请过来?难不成你还想让满城人都知道,彤儿的脸给毁了?”
要是闹大了,惊扰了皇帝,那就是杀头的大事。
谢老爷还不至于为了谢蕊彤的那张脸,把谢家都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