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些在小地方当官的,要么当了土地主,过得像神仙一样快活,如今只能肉痛得上缴。
至于另外一些本来就没油水的地方,更加是苦不堪言,只能加倍从百姓身上压榨。
一时间,庆国上下一片哀嚎,始作俑者却是高兴地看到国库被塞得满满的。
国家强盛,看的不就是国库吗?
幼帝高兴了,其他三位受冷落的辅政大臣却不乐意了。
若是都冷待也就罢了,江大人悄悄进宫,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怎么也瞒不住。
三人聚首在一起,彼此唉声叹气:“若是先帝还在,如何会慢待劳苦功高的老臣?”
“就是,到底是黄口小儿。”付大人喝了两杯酒,说话便大了胆子。
连大人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说皇上的不是了?”
“哪里的话,不过是可惜皇上到底年幼,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到底疏远了我们。”付大人酒醒了一半,赶紧圆了话。
章大人不耐烦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吵闹,赶紧想想怎么把皇上哄回来!”
连大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冷哼道:“依章大人的高见,该如何是好?”
章大人倒是有个主意,扫了眼两人缓缓开口道:“先帝征战四方,唯独没拿下戎族。如今戎族大败,我们为何不将戎族纳为附属国,每年上供,拿在手里任意揉搓?”
光是想想就叫人振奋,他就不信幼帝能抵得住这个诱惑。
先帝做不到的事,如今他刚登皇位没几年就完成了,先帝泉下有知一定极为欣慰,幼帝的丰功伟绩以后也是流芳百世的。
连大人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听了后不由嗤笑道:“那么章大人以为派谁去戎族谈及附属国的事比较合适,大人自己吗?”
付大人也是好笑,附和道:“若是章大人愿意亲自前往,皇上必定会记下大人这份大功劳,对章家高看一眼,赐个侯爷名衔也是一句话的事。”
言下之意,章大人出使若是死了,章家子孙必然受幼帝看重,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章大人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气得脸色涨红,拍案而起道:“出使的人选,非摄政王不能。打败戎族的是他,也只有摄政王能让戎族低头。”
连大人收起了笑脸,正色道:“章大人这是想要一石二鸟?摄政王若是没能谈成,提前立下军令状,那就是欺君。若是谈着的时候,戎族怀恨在心,摄政王又在对方的地盘上,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再也回不来……”
“高,此计实在高,不愧是章大人!”付大人竖起拇指,笑着赞叹道。
章大人冷笑:“莫非两位有更好的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摄政王如何会听命,乖乖出使跟戎族和谈,这是其一。”连大人坐直身,低声分析道:“激怒戎族人,并非是一件好事,到时候他们拼死一搏,就算摄政王再厉害也是摆不平的,这是其二。”
“其三,皇上跟我们几个离了心,会把这番话听进去吗?”付大人接过话头,不无担心道。
章大人嗤笑一声,看着他们道:“两位大人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皇上巴不得除掉摄政王,好安枕无忧,哪里就听不进去了?至于摄政王,皇上有名,他还能抗旨不成?戎族人最恨的就是摄政王,把人送过去,死了的话,黎家军群龙无首,不就要落入皇帝的手上,成为皇帝的亲兵吗?为了给摄政王报仇,黎家军肯定会跟戎族殊死一拼,绝不会让他们踏进庆国一步。”
连大人笑了:“章大人说得在理,实在叫人佩服。”
说服幼帝的事,自然落在章大人肩头上。
章大人说得口干舌燥,偏偏幼帝一脸深沉,没有答应,却也没有说不好:“兹事体大,容朕想一想。”
干巴巴的一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
章大人心里忐忑,也不知道幼帝究竟听进去多少。
谁知道他刚出了宫门,没多久留在附近的小厮就回来报信:“大人,江大人进宫了。”
章大人恨恨地扔掉手里的白瓷杯,也不解恨。
还说皇帝怎么没开口,原来在这里等着江大人点头呢!
“这个老东西居然敢给皇上拿主意,”章大人缓了口气,摆摆手道:“你亲自到连大人和付大人的府上,一五一十把刚才看见的告诉他们两人。”
小厮领命而去,两人听后勃然大怒。
他们原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章大人说得太玄乎,不一定能成。但是江大人原本和三人平起平坐,忽然高了一头,幼帝竟然事事要江大人拿主意,这就不妙了。
若是江大人哪天看三人不顺眼,只要跟幼帝提一提,他们岂不是被挤兑得连进宫的机会也没有?
这时候顾不上平日的不合,三人立刻联手起来,说什么都要把江大人的气焰掐灭!
他们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必定要了江大人的老命。
谢燕娘听说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尾声。
江大人的小妾被人发现私通外男不说,还从外男的房中搜出大批的金银珠宝,这就算了,甚至找到其中一幅字画竟然是先帝御赐的。
这可就炸开了窝,先帝御赐的东西弄不见了,甚至流落在外,皇帝震怒严查。
谁知道外男指证这些东西都是小妾送的,区区一个小妾哪里能有这么多贵重东西,莫不是江大人贪墨?
众臣议论纷纷,幼帝迫于无奈,只得派心腹主管去江府走了一遭。
谁料到一个御林军误打误撞找到了库房的暗室,搜罗出十几箱子的金砖,分明是二十年前朝廷拨到洪涝一带却突然遗失了的粮饷。
金砖背面刻下的印记,正是当年特有的,宫中还有记录,江大人想抵赖都难,顿时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幼帝震惊,命人彻查江府,掘地三尺,又从假山的暗室里找到余下的金砖。
江大人私吞粮饷,当年因为粮饷丢失不知道迁怒了多少护送的将士,还有洪涝受灾的平民百姓,他不死难以打消众人之恨。
幼帝不忍心,免了江大人的死罪,却是活罪难逃,流放三千里,家眷跟随,江府也被抄家,失踪了二十年的粮饷终于回到了皇宫之中。
他咬牙切齿,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明君形象,被江大人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连下几道圣旨,焦头烂额地勉强安抚住当年被连累而死的护卫。
四位辅政大臣少了一个,谢燕娘隐约感觉到他们的好日子只怕是到头了。
她也嗅到了其中阴谋的味道,江大人被扯下马,少不得另外三人的功劳。
谢燕娘恍然间觉得此事或许有阮景昕掺和在里头,辅政大臣狗咬狗,倒是没精力再对摄政王使坏。
“姑娘,大姑娘,不,十五王爷的侧妃来了,就在府门外,说是要拜访姑娘。”雪菱匆匆赶来,面色有些迟疑。
谁也没想到谢蕊彤这时候突然上门来,叫人措手不及。
“大姐来了?”谢燕娘一怔,不由皱起眉头:“她不在王府好好保胎,跑到庄子上来做什么?”
“说是要给姑娘添妆,身边跟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还有一个太医跟在后头,好大的阵仗,门房都不敢让她进来。”雪雁嘟着嘴,对谢蕊彤大张旗鼓地到庄子上来,不像是来贺喜,倒像是来打架的。
带那么多的人,气势汹汹,生怕没有人不知道谢燕娘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样。
谢燕娘不想见谢蕊彤,但是谢老爷能挡在门外,却要顾忌一些这位大姐的身份,到底背后站着一个十五王爷。
没让她苦恼太久,阮景昕已经亲自过来了:“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云章去请十五王爷的侧妃回府去了。”
谢燕娘一愣,琢磨着谢蕊彤真会那么听话吗?
阮景昕却是笑着答道:“这是十五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王爷尤为重视,皇上亦然。侧妃到处走动,若是磕着碰着了,这个责任我却是不敢一力承担的,到时候让王爷怨恨我,可就不美了。”
这话说得直白,她已经能想象到谢蕊彤的脸色只怕要不好。
谢燕娘想到谢蕊彤偏偏要这个时候来,怕是为了耀武扬威,毕竟她怀上孩子,若是怀上了王爷的世子,母凭子贵,以后在王府的地位只怕比后来的王妃还要高。
她这个还没过门的摄政王王妃,这时候还是庶民的身份,见着谢蕊彤是要跪下行礼的。
等谢燕娘过了门,足够跟她平起平坐,谢蕊彤只怕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哪愿意错过?
亏得阮景昕有理有据,愣是把人赶走了,她也松了口气,不用给谢蕊彤跪着,低声下气地行礼实在太好了:“劳烦大人了。”
他知道谢燕娘跟这位谢家长女的关系并不好,又道:“我已经派人跟十五王爷说了一声,以后她在生下孩子之前,怕是不能再出王府了。”
谢燕娘眨眨眼,唇角弯弯,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