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茶园记事(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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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棵人参,是给母亲和父亲财运的引路人。八年了,母亲舍不得用。

八年前,父亲和李依莉的哥哥老李搭上关系后,父亲就和母亲跟着李依莉的哥哥南下香港。想让老李引荐,由他们给港商直接供应屯巴茶。但母亲和父亲在香港待了一个多月了,也只见了一些小摊小贩,那位港商始终不肯露面。

由于茶园工作繁忙,父亲准备让母亲先回去,他自己继续在那里等厂长。母亲要走的前一天,一夜暖暖春风,让所有香港市区或者街道的树上都开满了紫色的花。母亲起床后,突然想起忘了给我的爷爷奶奶买礼物了,赶紧出去买。宾馆的女老板看见了母亲,说,大姐你的运气真好,能赶上好兆头了。母亲问什么好事?宾馆的女老板说,忘了你们是内地的了。昨天夜里全港的市花——紫荆花都开了,你看门外的那些紫荆花。你要是到公园上去看,那才叫壮观呢。旅馆老板建议母亲没有事应该出去看看去。

母亲知道宾馆老板说的紫荆花,就是香港的市花。这种花朵貌似兰花的植物形态优美,而且容易培植。这种西方人最初把洋紫荆喻为“穷人的兰花”。洋紫荆树一般高约七米,一般可生长四十年。这种植物很易扎根生长,并不需要特别环境,只要周围空间广阔,阳光充沛,常有和风吹拂,便可茁壮成长。

母亲想想自己也要回去了,也难得来一次香港,就走出去了。

刚出了门口,母亲惊呆了,只见街道两旁都开满了紫荆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翠绿欲滴的紫荆树叶间盛开的紫荆花,像挂在树上的玛瑙一般。一阵春风拂来,飘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紫荆花不像牡丹那样娇艳,也不像茶花那样火红,更不像水仙花那样娇嫩。在万紫千红的花海中,显得朴素,大方,让人喜爱。

一阵清风吹来,紫荆花飘飘曳曳,犹如一位飘逸潇洒的仙子。你看,它跟呈灰白色,就像两个半球支撑着树身,根上分出两个枝杈,弯弯曲曲地向四周延伸,如一条石径伸向桃源深处,犹如巨龙正欲腾云驾雾;还有那细嫩的纸条,互相盘绕,合力向上生长着,生长着……

母亲沉醉于这花的海洋中。她多么希望能和父亲一起手牵手走在这落英缤纷的小道上。可是父亲很忙,这点母亲是知道的。

正当母亲流连于花海的时候,一位老奶奶步履蹒跚的走到她跟前。

你有什么事吗?母亲问道。

老奶奶没有回答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

母亲又问了一声,老奶奶,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时老人才点点头。

您知道您家里的地址吗?我送你回去。母亲问道。

老人开口啊啊了几声。

母亲听不懂,不过她知道了老人是哑巴,说,老奶奶,你有你家里的电话吗?我帮你打。

老人始终无动于衷,这时母亲才发现,她不仅是个哑巴,还有老年痴呆症。

母亲看见她脖子上挂着一块铭牌什么的,就拿过来看,原来上面的这位老人的住址,还有联系电话。

母亲试着拨打了一下,通了。

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请问你是谁?我妈人还好吗?

看来是她的儿子。母亲想,说,老奶奶很好,她没事,你快来接她吧。

谢谢你,我这就来,请你告诉我地址,还请你等一下。

母亲告诉了他地址,这时她注意到,老奶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人的儿子来了之后,看到自己的母亲,高兴极了。他看见母亲为了帮助自己的母亲而在这里等了足足两个小时,而且还耽搁了买东西时间,就拉住母亲的手和父亲说话。老人的儿子听出母亲说话的口音是内地的,就问母亲到香港来,是串亲戚还是看景来了。

母亲说,我和我丈夫是来香港联系一位茶叶港商销售屯巴茶的,我们蒙山的屯巴茶在全国闻名,价格又最便宜。还出口,我们就想和他谈谈,能不能直接跟我们订货,这样就可以省掉一笔中介费,但是,我们等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还没预约到那位港商。我明天想先回去,今天赶上了市花开放,宾馆的老板建议我先看看紫荆花,顺便拍拍照留个纪念吧。这不,刚到这里,就遇上你妈了。

老人的儿子说,我妈这一两年来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有时糊涂有时清醒,最近也越来越严重了,还患上了糖尿病。她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紫荆花了,几乎年年都会出来赏花,今天她还起了个大早,想去看看,我没有同意,还特意嘱咐保姆一定要看严她,谁知道她趁保姆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来。若不是遇上你这个热心人,恐怕我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呢。

母亲说,出门在外靠朋友,这只是我的举手之劳。

老人的儿子看看母亲,问了问那个港商的名字,说:都来一个星期了,也不差这两天。说不上再待个两三天的,就可以预约到他了,可能生意也会谈妥的。

母亲笑了笑,说,要是真的想你说的那样,那也再好不过了,不过据我了解,那位港商可能不会看上我这种小贩生意的。

老人的儿子说,那可不一定,俗话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会好的。

这时,老人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株人参出来,送到母亲手里。

母亲连忙推开,说道,这我可不敢收你的,奶奶您快收回去!

老人的儿子说,大姐,这是我妈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难得我妈现在这么清醒过。

中午时分,母亲和父亲正在吃午饭。老李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说港商就派人到宾馆找到了他们。

好茶好酒地招待了他们后,第二天港商派了一个谈判代表就和父亲签定了建立屯巴茶生产基地的合同。签完合同后,谈判代表对母亲说,我们老板想见你,请你稍等一下。

父亲和母亲感觉像在梦里一样,觉得事情也太顺利了吧,连谈都不用谈。但看看手里,签好的合同明明又在手里攥着。

母亲始终不知道,他们找的那位港商,竟然就是母亲救的那个老人的儿子,也就是上午和她谈话的那位男子。那一株人参,是港商的妈妈送给他母亲的。现在,母亲看着两棵人参,又想起了那位港商。

想起父亲,母亲的心里又一阵难过,她从床上坐起身,收拾好盛放人参的盒子,把它们塞进了包里。

母亲关了房间的门,走出了旅馆,被灯光照得淡淡的夜色下的街道,行人匆匆而过,就不想再找谢主席和赵记者了。她决定明天就回家。

想到那个为了生活的梁斌,现在瞬间变成了骨灰;想到那个满脸愁人,怀着孩子跪地乞讨的蓝梅,母亲顿时觉得心里难受极了,觉得人生真是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