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王氏无话可说,本想跟方守卿说几句感谢的话,贴己的话,可这一屋子的人,大男人还七嘴八舌地说着抗日、战争的话题,她只能用那双妩媚的眼睛一直盯着方守卿,那眼神里有不舍、有依恋,还有一点埋怨。周明看在眼里恼在心上,她扯着刘王氏就出了门,她一定要把刘王氏带走,莲花嫂子经历了无数的劫难,才跟青梅竹马的方师长走到了一起的,莲花嫂子没有父母,也没有孩子,方师长就是莲花嫂子的唯一亲人,周明决不会允许刘王氏搅乱莲花嫂子的生活。周明心里清楚,在这个战争年代,作为一名军人,不应该被儿女私情牵绊,而作为一名身负重任的地下党员,更不能凭借自己的喜恶去插手儿女私情,可处于女人最根本的正义感,她不能坐任刘王氏搅乱莲花嫂子的生活。送走了刘王氏,周明和莲花心里都轻松了很多。
当夜,刘长庚和方守卿彻夜长谈,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发现方守卿的眼睛红红的,但精神却特别好。刘长庚告辞的时候,方守卿大声对他说:“长庚兄弟,以后有事就跟我说,别客气!”
刘长庚离开方家寨子来到冯塘乡的“群芳园”酒楼,在雅间里,他和从延安来的党代表秘密商谈着共产党如何与国民党在淮阳联合抗日。在交谈中,几人伸出双手,叠在一处,齐声发誓:“誓死不做亡国奴!”“不自由,毋宁死!”话音刚落,就听见楼下喧嚣起来,花老白领着一帮人骂骂咧咧地往楼上跑,花老白边跑边吆喝:“兄弟们,上面有日本特务、乱党分子!快、快,不要让特务和乱党分子跑了!”
大家听花老白如此吆喝,忙各自拔出手枪,刘长庚示意大家不要急躁,“别着急,大家听听脚步声,至少也要有一二十人,咱们人太少,硬拼不成,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撤。”
说完,刘长庚打开了二楼的窗户,抬腿就要往下跳,忽然听见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一声宏亮的高喝:“谁敢乱来!”刘长庚探头往楼下看,只见方守丰站在楼下,手里的驳壳枪还冒着青烟,一抬头,刚好看见刘长庚,冲他点了点头。刘长庚没再说话,立刻关上窗户,回头示意大家安静,静观事态发展。
花老白听见枪声,连忙下了楼,边往楼下跑边喊道:“谁开的枪!谁开的枪!”方守丰看见歪戴帽子斜瞪眼的花老白急匆匆地跑出来,照花老白的脚底连开了两枪。花老白吓得连连后退,定睛细看,只见一个国民党军官手持驳壳枪正对着自己,他连忙拱衣说道:“长官、长官,您别误会,我这是例行公事,来抓日本特务和乱党分子。”方守丰冷笑一声:“日本特务?谁不知道你白大局长和你那个县长叔叔早已成了日本人的走狗啊,你们不是一心盼着日本人打进淮阳么?”花老白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真的是在捉拿日本特务。”方守丰用枪口朝四周指了指,“日本特务?除了你,这里还有日本特务么?老实交代,谁让你来这儿抓人的?你有没有国民政府的公文?”花老白根本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仔细一看,竟然是方守卿的弟弟方守丰,心中颇为不屑。他在淮阳城横行霸道惯了,从来没有拿到公文再抓人的习惯,一下被让方守丰问倒了。他恼羞成怒,对方守丰说:“你是哪来的野狐禅,敢来管老子我的事?兄弟们,给我打!”
方守丰的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冲天鸣枪,大声喝到:“兄弟们,都给我出来!”枪声散去,只见上百名国民党兵从街上涌进饭店,里面的食客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逃散而去。这些士兵把花老白等十几个人团团围住,用黑森森的枪口对着花老白等人。花老白心里着实害怕,但不甘心就这样折了面子,哆哆嗦嗦地用枪指着方守丰,颤抖着说:“我跟你说,我玩枪的时候你小子还当货郎四处叫卖呢!”方守丰一点也没生气,他微微笑着说:“你别忘了,你也当过货郎,从你当货郎的时候起,你就喜欢调戏人家大姑娘!”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把花老白臊了个大红脸。他咬牙切齿地一挥手:“弟兄们,给我打!”方守丰大笑:“花老白,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你们只有十几把枪,我们这里有百十把枪,你们谁敢放一枪,我立马就把他打成筛子!”
花老白不得不服了软,耷拉了脑袋,狠狠地说:“方守丰,算你狠!咱们有账不怕算!”回头对身后的兄弟们说:“兄弟们,走,回警局拿公文去。”
趁着花老白和方守丰对峙的当口,刘长庚已经和其他几个同志从二楼的窗口悄悄地溜走了。
花老白匆匆回了县衙拿了公文,盖了章返回“群芳园”,方守丰和一帮兄弟们已经吃上了,方守丰看了一眼公文,笑着说:“哟,果然是国民政府的公文,兄弟失礼了,我说花老白,你咋不带着呢?这出来公干不带公文,好说不好听啊。既然你是公事,我也不在阻拦,你上楼去吧。”
等花老白上了楼,闯进了雅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花老白气急败坏地跑出来,见方守丰正边吃边笑呵呵地等着他,他气呼呼地质问方守丰:“你,你私放人犯!”
方守丰说:“私放人犯?我问你,你既是国民政府派来缉拿人犯的,为什么不把前后门把守好了?你回去拿公文,为什么不留下警察看守?我堂堂****军官难道是为你们看大门的吗?”
说完之后,方守丰一仰头,金鱼望天灌下一杯酒,根本就不理会花老白了。
花老白气的脸色煞白,说:“你、你等着,有你的好看!”说完,带着人就要走。
没想到,方守丰一把抓住花老白,将他的脸扭向自己,眯着眼睛说:“我问你,你就敢这样跟堂堂****军官说话吗?别说你,就是邻县的县长不也被我们师长毙了?别以为你们欺压百姓胡作非为没人管,迟迟早早叫你吃枪子!”花老白吓得两腿打软,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方守丰手一松,把他推倒在地,大喝一声:“滚!”
花老白一句话也不敢说,屁滚尿流地跑了。
回过头来再说田中,田中因为为乡亲们治好了病,所以没几天整个冯塘乡就知道了“神医田大夫”,加上田中自己和花老白等人的吹嘘,没俩月,“田氏神医”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淮阳。
这天,刘长庚在来方家寨子的路上也听说了“田氏神医”的威名,细细打听了之后,一边摇头一边笑着来到了方守卿的师部。
方守卿这天刚刚在方家寨子后山的草丛里逮了两条又肥又大的兔子,正师部往回走走,远远地看见刘长庚来了,高兴地喊道:“长庚兄弟,你来啦!”说完一手拎了一只兔子跑了过来,到了跟前,张开双臂就要熊抱刘长庚。刘长庚没注意方守卿手里提了兔子,也伸手去拥抱方守卿,没想到一下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后看见兔子,笑着说:“哥哥,你看我多有福气,正好赶上有肉吃。”说话之间,两人来到师部门口。方守卿喊了一声:“莲花,快出来,长庚兄弟来了。”
话音刚落,莲花欣喜地跑出来。她穿了一身方守卿的旧衣服,短头发拢在耳后,袖子挽得高高的,裤管也高过了膝盖,穿着一双草鞋,身上还算干净,草鞋上倒有不少泥点子。刘长庚早就知道方守卿的压寨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干活还是一把好手,看她那两脚泥,估计刚干了泥瓦活儿,可身上却没啥泥点,可见这婆姨的确厉害。刘长庚连忙对莲花作了个揖,说:“嫂子好!”莲花红着脸笑了:“看长庚兄弟客气的。”方守卿问:“你干啥呢,弄了两脚泥?”“唉,吴大哥那屋子有一面墙漏风,他年纪大了受不得风,这不,我和点泥,给他抹抹墙。”莲花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接过那两只兔子。方守卿说:“你把这俩家伙拾掇出来,中午炖了,我跟长庚兄弟说说话。对了,周明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