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闲不住,昨天就回城了,说跟李校长一起给孩子们印新课本去。”莲花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带刀鞘的匕首,一边说话一边拿匕首从一只兔子的鼻子到后脑勺划了一刀,只见兔子献血直冒,莲花用一只海碗接住兔子血。然后给兔子像脱衣服一样“赤棱棱”两下就扒下了皮。刘长庚见了身子抖了一下,脸色微微有点发青,方守卿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变化,哈哈笑着对莲花说:“你啊,还是这个楞小子的脾气,赶紧拿进去收拾,别在这里吓唬人了。”刘长庚笑着说:“没事,我在广东也吃过兔子肉,就是没有见过怎么杀兔子,让大哥见笑了。”
莲花端了海碗,拎着兔子进了后院。方守卿和刘长庚说着话往师部里走,忽听身后传来女人温软的声音:“方师长,我来谢谢您了。”方守卿不回头也知道是刘王氏来了。他转过身去,见刘王氏一脸的笑容,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站在身后。他笑着对刘王氏说:“刘嫂子来了,有啥事到后院跟莲花说吧,我这里有公事。”说完,示意刘长庚进了师部。刘王氏一脸不甘和幽怨,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还是跺跺脚去后院找莲花了。
莲花看见刘王氏走了进来,面带微笑地招呼道:“刘嫂子来了,有啥事?”刘王氏看见莲花一身男装,满脚是泥,两手是血地在拾掇兔子,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她放下包袱说:“没事,前些日子你们救了我儿子,这不,这是我家院子里那棵枣树结的大枣晒成的枣干,我给妹子送点来表示感谢。”莲花头也没抬,边收拾兔子边说,“谢谢刘嫂子还想着我们。”刘王氏看着莲花,想起那天周明说的那番话,禁不住叹了口气,说:“妹子啊,嫂子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你吃的苦嫂子没吃过,你干的事情嫂子也干不了,你跟着方大当家的吃香的喝辣的也是用自己的辛苦换来的,嫂子嫉妒不得。不过嫂子以后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还是少不了要厚着脸皮来求你们啊。嫂子真不是为自己,嫂子是为孩子啊。”
莲花放下兔子,赶紧在水池里洗了洗手,拉住刘王氏的手说:“刘嫂子,别这么说,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们,别客气。您别光看我们有兔子吃,不受欺负,我们这过的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打打杀杀的日子哪有你安心啊!嫂子,我也理解你,作女人的谁不希望嫁个好男人啊?嫂子,你模样漂亮,人也善良,等我给你好好找找,有合适的兄弟就给你们撮合撮合。”说到这里,莲花忽然一拍大腿,说:“嫂子,我想起来了!我们这里还真有合适的,就是我那新勇兄弟,你见过的,这人性子耿直心肠好,在我们方家寨子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人才,你觉得咋样?”刘王氏努力回想,好半天才想起来那个愣头愣脑的汉子,她叹了一口气,心想,虽说马新勇不如方守卿那么有本事,但好歹也算方家寨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也算正规军的军官,要是真嫁给他,不说荣华富贵,起码以后不受欺负,吃穿不愁了,可人家?刘王氏想了想,说:“马兄弟多大了啊?人家,人家能要我么?”莲花拍拍胸脯,说:“马兄弟也不小了,这事包我身上!”刘王氏咬着下嘴唇点点头,说:“谢谢莲花妹子,让你费心了。”
这时,刘长庚正跟方守卿聊天,刘长庚再次重申希望方守卿和共产党联合抗日,方守卿还是有些犹豫,他说:“连马新勇兄弟都跟我说过共产党对老百姓有多好,我还以为他胡咧咧,你说实话,长庚兄弟,共产党真这么好啊?”刘长庚使劲点了点头,说:“您认识我这么久了,我说过假话吗?”方守卿叹口气说:“那怎么老是有共产党的人打人、抢老百姓东西,连当兵的都打的事儿啊!”刘长庚说:“那是花老白找了一帮流氓冒充的共产党!大哥啊大哥,你也不想想,新建的茅坑还三日香呢,哪个政党新到一个地方就打打杀杀的?那些打人的共产党都是花老白纠结流氓假冒的。”方守卿说:“是啊?”刘长庚说:“您不知道啊,现在淮阳县城还有人打着您方守卿的名义抢男霸女呢!”方守卿眼睛睁大了,问道:“真的?谁敢在我头上拉屎?”刘长庚回答:“您说还能是谁啊,就是那个花老白啊!”方守卿说:“花老白?他为什么要坏我名声!”刘长庚说:“大哥,您想想,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谁会用花老白这种败类?只有日本人会用这种人!花老白这样肆意妄为败坏共产党的名声,破坏大哥的名声,就是为了阻挠抗日!眼见为实,要不大哥您跟我进城一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二天一早,方守卿和刘长庚进了淮阳城,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找了个旅馆,要了一间靠街道的房间安顿下来之后,二人一起上街溜达。
在一条最热闹的街道上,方守卿和刘长庚看见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汉子抢一个卖小米的货郎担子,边抢还边吆喝:“我们八路军为你们打日本,要你点小米都不给,良心大大的坏了!”方守卿指着那几个人对刘长庚说:“你看,共产党抢东西了。”刘长庚一把把方守卿的手打掉,说道:“我看什么啊,都假到这份上了,有什么可看的啊。这日本人也是弱智,哪有找日本浪人来假冒八路军的?”方守卿点点头,刘长庚顺手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两顶斗笠,递给方守卿一顶,自己也戴上了一顶,说:“跟着他们走,一会儿还有好戏看呢。”
方守卿点点头,跟了上去,只见那几个人一路摇摇晃晃,打鸡骂狗地走进了淮阳县警察局,过了一会儿功夫,又换了一身国民党军装,歪戴帽子斜瞪眼地走了出来。走到街上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其中一个还大声吆喝:“我是国民党五十五军驻冯塘第四师师长方守卿,为了抗战,今天进城收税,希望各位有钱捧个钱场,没钱就借钱捧个钱场!不然,我们就抢了。有钱抢钱,没钱抢东西,钱和东西都没有,我们就抢姑娘!”
方守卿的肺都要气炸了,幸亏刘长庚死死抱住他,他才没有拔枪。他头上青筋暴突,指着那个人,说:“这,这,这王八蛋,我方守卿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我也不会说这种狗屁话来。”刘长庚心说,幸好没有带那个暴脾气的马新勇来,要不然我一人还真拽不住这两位爷!
正当方守卿跟着刘长庚在淮阳城里了解花老白和田中一手策划的一系列“表演”时,莲花正在寨子里跟马新勇聊天。莲花说:“新勇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哥一直惦记着你的婚事,你跟嫂子说实话,有没有心上人?”
马新勇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一听莲花说到婚事,脸马上红得跟红布一样。他尴尬地笑着,挠挠头,又摇摇头。莲花笑着说:“新勇啊,你看那个刘王氏怎么样,虽说是寡妇,但模样漂亮,心地善良,干活利索,不知道你嫌不嫌弃?”莲花刚刚说完,马新勇就闷声闷气地回答:“不成!”莲花追问:“你嫌弃她是寡妇?”马新勇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莲花一头雾水,继续追问,“你是不是看不上刘嫂子?”马新勇实在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说:“那个女人眼睛带钩子,让人看着心里发毛。”莲花问:“心里咋会发毛啊?”马新勇皱了眉头站了起来,说:“嫂子,说句实话吧,咱们寨子里容不下这样的女人,真的嫂子。我今天把你当我亲姐姐,跟你说句实话,您跟方师长好不容易过上了两天舒心的日子,想想怎么把寨子操持好早点给我添个外甥是正事,就别总挂念着别人了,你以为你真心对刘王氏,她就真心对你啊?”说完,马新勇就走了,一向泼辣的莲花呆呆地站在原地。
方守卿和刘长庚在淮阳住了几天才看明白,原来,那些所谓的传言都是花老白一干人等一手制造并传播的,于是他答应和共产党联合抗日。
虽然日本鬼子来了,但日本鬼子并没有撕下他们伪善的面纱,还是打着“大东亚共荣圈”的旗号去拉拢各个武装,也包括方守卿的方家寨子。方家寨子里的老五原本姓赵,大家喊他赵老五,曾因为调戏绑架来的姑娘被莲花两枪打成了“二以子”(方言,不男不女的人),后来又因为在训练时不服管教还辱骂王彦民,被王彦民四十枪吓得尿了裤子,所以一直对方家寨子的几位当家的怀恨在心赵老五在四处游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整的,结识了贪财好色的花老白,两个人臭味相投,居然成了好朋友,在花老白的授意之下,赵老五常常在方家寨子里散布一些“皇军”来中国是为了帮助中国人,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