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1月底,新四军第六游击支队司令员彭雪枫率领部队途径淮阳过袁楼村,早在袁楼村等候的游击队司令刘长庚受到了彭司令的亲切接见。彭司令对刘长庚说:“小刘啊,你一个大少爷,洋学生,愿意舍弃安逸的生活参加我们八路军的抗日队伍,真的是难能可贵啊。不过,现在我们的条件很艰苦,让你吃苦了。”刘长庚说:“参加共产党八路军是我读书时期的愿望,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我觉很幸福。”彭雪枫笑着拍着刘长庚的肩膀说:“好啊好啊,我为队伍里有你这样的好同志而高兴啊。”刘长庚也笑了。两人谈了一下当今的抗日局势以及当地的情况,在谈到当地抗日力量的时候,彭雪枫说:“日本鬼子现在侵占了咱们淮阳西北和东北的大片土地,而且设置了城关、赵寨、葛店、柳林、临蔡、黄集六个伪区政权,抗日形势很严峻啊。所以,我们一定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长庚啊,我听说在石集有个国民党的师长,是刀客出身,为人仗义,而且作战勇敢,听说,这个国民党军官跟你还有交情,所以你能不能试试,把他拉到咱们的抗日队伍当中啊。”
刘长庚说:“实不相瞒,这个人叫方守卿,虽然被国民党的曹福林部招安,但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除了打鬼子,他根本就不听曹福林的指挥。日本鬼子杀了他的父亲和舅舅,所以他和日本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这个人被某些谣言给蒙蔽了,对咱们共产党有一定的误解,我一直在尽力做他的工作,现在,他才认可咱们共产党和八路军。我的意思是咱慢慢来,我相信,经过努力,他一定能真心加入到咱们的抗日队伍当中!”
彭雪枫点了点头,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就各自休息去了。彭雪枫的队伍经过一夜的休整,再次出发了。
自从刘王氏走了之后,方守卿反而安心了,天天忙着训练队伍,并且严肃纪律,还顺便还把负责保卫国共两党联合抗战会议工作的人给安排好了。
11月底,刘长庚带着几个人来到方守卿的寨子,刘长庚对方守卿说:“方大哥,我来带人了!”方守卿喊过方守丰来,说:“赶紧去把那几个人带过来,你带队,跟长庚兄弟走。”
一会儿工夫,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刘长庚定睛一看,好家伙,黑压压的来了好几十号人。这些人,打扮各式各样,有推车的,有担担的,有贩葱的,有倒蒜的,有卖米的,有卖面的,有烙大饼的,还有煮茶叶鸡蛋的。虽然打扮不一样,但个个精明强干,一脸的正气。
看了这些兄弟,刘长庚满意地点了点头。方守卿对大家说:“兄弟们,今天由守丰带着你们去办点事,你们,包括守丰,都要听长庚兄弟的,长庚兄弟的话就是我的话,长庚兄弟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谁敢不听长庚兄弟的指挥,长庚兄弟可以先斩后问!”听了这话,刘长庚差点笑了,心里说:“人都毙,还怎么个问啊?”
方守丰正要带上人跟着刘长庚出发,突然方守卿喊住了他,说:“算了,你在家坐镇,还是我去吧,毕竟我在淮阳晃荡的时间比你长。”说完,亲自带着兄弟们跟刘长庚出发了。
一行人骑车的骑车,坐车的坐车,走了很久,终于到了龙湖边上,刘长庚说:“方大哥,一会儿从上游过来两条船,国共两党联合的会议就在龙湖上进行。”
方守卿看见岸边还有几条船,就招呼兄弟们上船,他对刘长庚说:“我的这些兄弟个个都是水里的好手,我们就装成打渔捞莲菜的,一会儿在开会的船周围活动,一则是为了迷惑巡逻的鬼子,二则是为了离开会的船近一点,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做出反应。”刘长庚笑着说:“好,咱们想到一起去了啊。”
正在这时,上游过来了两条船,越来越近,最后并在了一处。
方守卿见了,指挥兄弟们上了船,散开在湖面上,打渔的打渔,捞莲菜的捞莲菜,但却都在密切地观察着岸上和那两条船的动向。
不大一会儿工夫,岸上来了一队日本兵,几个日本兵大声吆喝着说:“你们地,什么地干活,快快地过来!快快地,否则,统统地死啦死啦地!”
刘长庚赶紧撑着船到了岸边,点头哈腰地对领头的鬼子说:“太君,我们地,打渔的干活!”说完,从船上抄起一条活蹦乱跳的白鲢鱼,双手掐着捧到了领头的鬼子面前,说:“太君,鱼地,大大地好,我的孝敬皇军地干活。”日本鬼子看见鱼,眼睛放出了绿光,伸手把鱼掐过来,往身边鬼子的刺刀上一扎,接着用沾满鱼腥的双手拍了拍刘长庚的肩膀:“你的,大大的良民!”接着又说:“你的,再给我十条鱼的干活!”刘长庚二话没说,连忙从船舱里搬出一筐鱼放到鬼子面前:“太君,鱼的,统统地孝敬你们的有!”
鬼子看到一大筐的鱼,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地冲刘长庚竖大拇指。刘长庚又给鬼子搬了一筐莲菜,说道:“太君,莲菜的,大大地好吃!”
鬼子看见莲菜更高兴了,连忙抬起莲菜,“幺西幺西”地走了。
刘长庚看着鬼子们撇开罗圈腿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带着兄弟们打渔,捞莲菜。
几个小时过去了,国共两党已经开完了会,确立了国共两党联合抗战的方针。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一望无际的龙湖上,抗日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了。
因为方守卿为保护国共两党联合会议做出了很大贡献,所以共产党方面给予他高度的评价和表扬,国民党方面也给了方守卿一批枪支弹药作为奖励。
枪支弹药由刘参谋押送到了方守卿的寨子里,正巧刘长庚也在。刘长庚看着刘参谋眼熟,于是说出了暗号:“洛阳城头万丈高。”刘参谋笑着说:“块块石头能磨刀。”刘长庚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同志,是你啊!”刘参谋说:“是啊!”刘长庚说:“快来,这是方守卿方师长。”刘参谋说:“我们早就认识了。”方守卿说:“长庚兄弟,刘参谋,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啊,怎么今天又成了一伙儿的了?”刘长庚说:“方大哥,实不相瞒,这刘参谋不是外人,他是我们共产党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同志。现在国共虽然联合了,但毕竟还会有分开的那一天,所以,刘参谋的身份还请方大哥帮忙保密。”
方守卿连连答应,心里说:“国民党内部都有了共产党的人,这共产党得多厉害啊。”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问道:“刘参谋,你来这边除了送枪支弹药,还有别的事情吧?”
刘参谋说:“方师长,我以共产党地下党员的身份,请你帮个小忙。”
方守卿说:“听你这口气,这忙可小不啊。您说吧,只要是抗日的事情,我方守卿万死不辞!”
刘参谋说:“弦歌台您肯定知道吧?现在的弦歌台已经成了鬼子关押抗日志士的监狱了,只要抗日志士被日军抓进弦歌台就没有个好了。咔嚓一刀,不受罪那是好的,大多数同志都要受严刑拷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火烙铁、狼狗咬等等一系列酷刑,跟从十八层地狱转过来一遍才让你断气。说实话,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去年的年底,大贺,把刘长庚的父亲刘老先生和他家的管家以及账房先生,还有长庚大哥的姐姐统统逮捕了,大贺开始好言好语劝告刘老先生,说只要老先生劝长庚归顺皇军,就可以放老先生回家,但遭到刘老先生义正词严的拒绝。恼羞成怒的大贺用日语嗷嗷地叫着,让那些残忍的日本鬼子给刘老先生用刑。刘老先生将近七十的人了,受尽了酷刑,遍体鳞伤,但他坚决不说出儿子的下落。残忍的大贺把刘老先生押解到城北夏庄砍头示众,又把长庚大哥家的管家以及账房先生给折磨死,庚大哥的大姐不仅被日本鬼子糟蹋了,还被砍断手脚,终因流血过多而死去。”
刘参谋说到这里,脸色有点发白,说不下去了。
方守卿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想起远远看见过的长庚兄弟的父亲,那个慈祥的老爷子,待人和善;他还想起那个认真的账房以及友善的管家,想起管家跟长庚兄弟一起把他送出刘家大门的情形,他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方守卿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和悲痛,对刘参谋说:“刘参谋,这小日本太可恨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办,直说吧。”
刘参谋说:“我们有几个同志被抓进了弦歌台,关在水牢里,这几个同志都是我党的宝贵财富,都是咱淮阳革命的火种,我希望您能找几个人,把这几位同志救出来。”
方守卿点点头说:“没问题,我明天派人去刺探情况,然后找机会就动手。”刘参谋激动地攥住方守卿的手说:“拜托了,方师长!”方守卿说:“没得说,咱们都是中国人!”
第二天,方守卿带着马新勇、王彦民、朱洪生等人,挑着货郎担子到了淮阳城,几个人到了弦歌台监狱的外面,把弦歌台里里外外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然后迅速回了寨子。方守卿连夜开会,结合监狱的环境,以及守卫情况,制定了切实可行的营救计划。
转天,方守卿命令王彦民带几个水性好枪法好的兄弟去玄歌台拘留所解救共产党同志。
王彦民到了淮阳城之后,悄悄潜伏在弦歌台监狱附近,静静地等候着,夜幕刚刚降临,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王彦民派水性好兄弟的游泳接近围墙,到了围墙下面后,他们紧紧贴着墙根,躲开日军的探照灯,迅速翻墙进弦歌台监狱里。
把守监狱的日军自以为监狱如铁桶一般,根本没想到死亡正在悄悄降临。
派出去的人翻墙进入监狱之后,王彦民招手叫过朱洪生,递给他一根琴弦,指着监狱门口站岗的鬼子背影,做了一个勒的手势。然后他们俩迅速摸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鬼子勒死,从鬼子身上搜出钥匙,打开监狱门,救出里面的共产党员,几个人背着受伤的同志就往外走,结果被鬼子们发现了。
因为背着被解救的人,所以王彦民等跑不快,更不可能翻墙,只能边打边走。朱洪生为了掩护王彦民等人,带领着几个弟兄跟日本鬼子展开了激战,用火力拖住了日军,使得王彦民他们顺利逃出县城。
王彦民心里虽然惦记着朱洪生,但他知道,最主要的任务是救人,尽管他不知道要救的是什么人。如果他知道救的是什么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甩下被救的人,回头去救朱洪生。
王彦民把被救的同志背到城外,刘长庚已经带着游击队员等在路上了,他把被救的人交给刘长庚,返身去救朱洪生。当他赶到弦歌台的时候,刚好看见了朱洪生拉响手雷,跟日本鬼子同归于尽的情景。
王彦民抑制住内心的悲痛,迅速撤离了淮阳城,心情沉重地回到寨子里。
到了寨子里,方守卿发现少了朱洪生等几个弟兄,就问:“朱洪生他们呢?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啊?”王彦民流着泪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方守卿捂住脸,蹲了下来,半天才哽咽地说:“打仗难免会死人,但是我知道那手雷的威力,估计朱洪生兄弟的尸首是没希望找回来了。但是咱们一定要给他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还有,派人把他老爹请过来吧。”
朱洪生的父亲被人请来了,着老爷子不是别人,正是朱关光。朱关光知道方守卿是个好人,更知道自己的孩子做的是正经事情,所以当方守卿递给他一大包银元的时候,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摆摆手,用袖子擦着眼泪,慢慢转身,走了。
方守卿看着朱关光远去的身影,对吴桐说:“吴大哥,你去布置一间屋子。”吴桐说:“我知道,这个屋子是用来放牌位的。”
半夜,方守卿跟吴桐来到了已经布置好的屋子,看见桌子上面摆着两个牌位,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抗日志士朱洪生之灵位”,另一个上面写着“吴桐之灵位”,方守卿诧异地看着吴桐,吴桐缓缓地说:“大当家的,自从家人被恶人害死之后我就已经死了,是你救了我,我吴桐虽是个无能老朽,但我愿意为咱国家流血牺牲。朱洪生兄弟是好样的,但是他在这里实在太孤单,我吴桐愿意先放上自己的牌位给他做个伴。”
方守卿听了,长久没有说话,最后他对吴桐说:“这里还少一个牌位!”吴桐说:“我明白,是师长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