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方师长。”
方守卿笑了笑,又对传令兵说:“我说,除了开那缺德的剿匪的会,还有其他事情吗?”
传令兵说道:“曹军长说,为了加强剿匪力量,曹军长决定给各个师配发一批新式武器,会后发放。”说完,给方守卿敬了一个礼,走了。
方守卿实在不想去开那缺德的剿匪会议,但心里又惦记着那批新式武器,他心里暗想:去开这个剿匪会议也不错,起码可以知道以后国民党的剿匪动向和安排,可及时通知共产党,免得让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还有,自己和共产党现在都缺乏枪支弹药,要是真的能把那批枪支弹药弄过来,那就大大加强了自己和共产党的力量了。想到这儿,方守卿把拳头往桌上一砸,就去做准备了。
到了开会的那天,方守卿带着吴桐出发了。
那一天,虽然已是深秋,但是并没有往年的“秋高气爽”的感觉,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淮阳土地,时时透出一种焦糊的味道,焦糊中还隐隐透出一股血腥味。
方守卿和吴桐两人都穿着国民党军装,骑在马上一边看着路边的风景一边说着话,很快到了曹福林驻地。
上午7时,有人敲曹福林办公室的门,曹福林在屋里喊进来。因为刘参谋病重住院了,接替刘参谋的是一名新参谋,新参谋开门后,方守卿和吴桐走进屋,跟曹福林打完招呼之后,方守卿这才发现,屋里除了曹福林和他的几位贴身副官外,再没有其他人了。方守卿有点莫名其妙,不是说开会么,人呢?
没想到屋里领头的副官突然厉声喝道:“把他铐起来!”
随即,一个高个子的军官像离弦之箭一样扑向方守卿,使劲朝后拧方守卿的双手,方守卿没想到这副官的力气这么大,紧接着,他就感到左手一阵剧痛,虚汗直冒,他奋力挣扎,最后还是被几个副官铐住了。再看身边的吴桐,也被铐住了双手。
方守卿大吼:“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凭什么铐我?你们是谁?” 曹福林说:“方守卿,你别挣扎了,他们都是我的副官,恕我不敬,还请您先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方守卿哪被人铐过,大声叫道:“曹福林,你想干什么?老子寨子里还有几千弟兄,你就不怕我的弟兄们踏平了你的指挥部?”曹福林笑了,说,“方司令,我不铐住你,你怎么能老老实实地听我的指挥呢?我曹福林待你不薄,自从我任命你为师长以后,军饷和枪支从没少过你的,可你拿着我的军饷,扛着我的枪,却去帮共产党。如果说日本鬼子投降之前,你帮的是国共合作,情有可原,如今日本鬼子被打垮了,你为何凭空让出寨子给共产党?你可知道,你是****的军官,这样做,犯了暗通共匪罪,理当斩首!”
方守卿一脸凛然,大声喝道:“曹福林,你也算是英雄,为什么跟我玩阴的?说实话,我方守卿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是国民党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伤害百姓的事,花园口是谁炸开的?皖南事变又是怎么回事?曹军长你心里不会不清楚?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为什么还要危害百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改弦易张,跟我一起投奔共产党去吧!”
曹福林气歪了鼻子,本想说服方守卿听从国民党的调遣,没想到方守卿却要他一起去投奔共产党。他气急败坏,一挥手,让副官把方守卿和吴桐带了下去。
夜幕笼罩了淮阳时,七个国民党军官将一身白色囚衣,双手紧铐的方守卿塞进了警车,向监狱方向驰去。
当晚,曹福林手下军官们饭饱酒足之后,将方守卿带进审讯室。他们对方守卿一顿严刑拷打,随后将他押进大牢。方守卿愤然高喊:“你们下如此狠手,不怕我的兄弟们灭了你们么?”
审问方守卿的家伙得意地说:“曹军长亲自下令抓你,就算是冤死你我们也有曹军长撑腰。再说,这监狱里冤死的人多了去了,还在乎多你一个?你算老几啊,不就是个土匪头子么?”
事实上,方守卿并不知道,随后,曹福林采取了更为严厉的手段,企图以他为突破口,找到共产党在淮阳的更多领导人。
因为方守卿与刘长庚司令交往甚密,所以成了监狱的要犯。曹福林还专门组建了一个特别行动队,妄图以方守卿为突破口,全面打击淮阳的共产党。曹福林多次派人到方守卿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如太昊陵、龙湖、弦歌台以及明道宫的老君台等地蹲点,就是为了抓捕到曾经与方守卿联系的共产党。
为了逼迫方守卿说出淮阳地区共产党主要领导人的情况和住址,国民党特务们采取了疲劳轰炸以及轮番审讯的策略审问方守卿。他们为了让方守卿开口,逼迫方守卿每天早晨6点劳动到中午12点,在方守卿劳动后筋疲力尽时,他们既不让吃午饭,也不让休息,从12点开始提审,一审就是五到七小时,直至把硬汉方守卿折磨地晕倒在审讯室里。连续数天的审讯,方守卿都被折磨地死去活来。
在审问方守卿的同时,另外一拨人也没让吴桐闲着。在扣押方守卿的时候,曹福林曾经发过话:“方守卿是条汉子,而且是个能打仗的汉子,你们可以折腾他,但是绝对不能折磨死他,我说的话你们必须给我记住!别拿我的话当放屁。方守卿要是死了,我就让你们一起去过清明节!”然而对于吴桐,曹福林一句话没说,所以,特务们就拿吴桐出气。审讯期间,特务们十八般刑具全给吴桐用上了,但无论是坐老虎凳还是灌辣椒水,吴桐楞是一句话不说。
一天,在国民党军官毒打吴桐的时候,病愈回到指挥部的刘参谋走了进来,他接鞭子,一皮鞭抽在吴桐的耳根后面,吴桐一下子就晕倒了。
刘参谋上去探查,见吴桐鼻息虚弱,表面上却完全像死人一样,心里一阵轻松,转身对另外一个军官说:“这个人死了,赶紧把这个丧气的老家伙抬走,扔到乱坟岗上。”随后,几个士兵搭起吴桐就走了。
吴桐被扔在了乱坟岗上,几个士兵头也没回就回了指挥部。刚进大门,刘参谋就问:“把那个晦气的家伙扔掉了么?”士兵回答:“扔到乱坟岗了,刘参谋放心。”刘参谋点点头,正要出大门的时候,忽然一个国民党军官从他身后走来,阴阳怪气地问道:“刘参谋,干什么去啊?”刘参谋转过身来,笑着说:“哦,这不身体刚好,想出去透口气散散步。怎么,您也出去?”那个国民党军官回答:“哦,您等会儿再去散步吧,曹军长有请。”刘参谋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好,我这就去。”说完,转身大步走到了曹福林的办公室门口,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提高嗓音,喊道:“报告。”只听屋内传来曹福林疲惫而沉闷的声音:“进来。”
刘参谋进屋后,见屋里只有曹福林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两手正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刘参谋上前帮曹福林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曹军长,您又头疼了。”曹福林点点头说:“是啊。”刘参谋依然帮曹福林按着太阳穴,曹福林叹了口气,问刘参谋说:“小刘啊,你是什么人啊。”
刘参谋缓缓回答:“我是你的参谋,曹军长。”
曹福林说:“现在啊,很多事很多人,我都看不清了,我真心对待的人居然欺骗我。我效忠的党国,说实话,也真的很对不起我,但我真的不愿意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理想啊。”
刘参谋转过身,站在曹福林对面,笑着说:“军长,属下有几句话,想跟军长说,如果我说错了,您千万别怪罪属下。”曹福林说:“你说吧,你也知道,虽然你是我的副官,但是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你怎么说,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
刘参谋说:“说实话,我们在抗战当中做的一些事情,确实不够英雄。诚实地讲,我们对国家尽到了应尽的责任,但是我们所忠诚的国民党的确没有让我们对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在我看来,我们是中国军人,应该保护的是人民,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应该以人民大义为重。”
曹福林叹了一口气说:“说实话,我也这样想过啊,但我是国民党的军官,就得听国民党的指挥啊。至于蒋委员长做的对与不对,我们无从评论啊!今天我们说的话就到这里结束了。以后,这样的话千万别再说了。”
说完之后,曹福林挥挥手,示意刘参谋出去。
刘参谋出了门,一溜小跑出了指挥部,奔了乱坟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死人堆里找到吴桐,刘参谋连忙试了试吴桐的鼻息,发现吴桐还有呼吸,背起吴桐就跑下乱坟岗。
刘参谋背着吴桐跑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户人家,那家人的院子里有一马圈,马圈里有一匹漂亮的大红马,刘参谋看着眼熟,跟方守卿骑的那屁大红马一模一样。自从方守卿被囚禁之后,大红马就不知去向。
刘参谋敲开这户人家的屋门,里面走出一个老汉,老汉一看,一身军装的刘参谋背着一个全身鲜血的人站在门口,吓了一跳,正要叫喊,刘参谋连忙说:“大伯,您别怕,我们都是好人。”老汉这才皱起眉头,仔细打量刘参谋和他身上背着的人。老汉不认识刘参谋,但他仔细端量了刘参谋身后背着的人,指着吴桐说:“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啊,这不是吴师爷么?”刘参谋回答:“没错,这就是方守卿的师爷吴桐。”老汉赶紧把刘参谋往屋里让,“这是咋了,方司令和吴师爷都是好人,怎么弄成这样?赶紧把吴师爷放床上……”
刘参谋把吴桐放到了床,老汉倒了一碗糖水,两人给吴桐灌下去。
吴桐喝了几口糖水,慢慢缓了过来,这时候,刘参谋才顾得上问老汉:“老人家,您是?”老汉笑了,指指门外的大红马,说,“我是这匹马的主人,昨天我这宝贝自己跑了回来,我就预感不对。方司令拿我这马宝贝一样供着,怎么会让它自己跑回来?”原来,这老汉不是别人,正是朱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