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傲世孀后
27398900000154

第154章 出船

柠儿的事,瞿良邪终究什么都没再说,若追究起来,此事到底是她不查在先,安排失妥在后,且不说墨谆起兵造反的原因,换了是自己,身边也断不会容下一个可能成为敌人的探子。

只是,他未免太不顾念旧情了些,好歹将她送出蜀地亦或是软禁也就罢了,左右碍不着他的大业,却偏偏是将她杀了。

默了许久,她方坐下,悠悠灯火折射进那双柔柔的眼眸中,闪现骇人精光。“沁儿,你持令剑连夜赶到官府去,令他们备好快船,天一亮我们就出发。”语毕,取了令剑交给沁儿,又唤来珍珠,“你传封信给皇上,求他两千兵马支援,化整为零入白洲,届时自有妙用。”

二人应声而去,瞿良邪起身一看,窗外夜色明亮,空中悬着一轮皓月,院子里孤零零立着一棵老杨树,思及这几年间的事,只觉一阵疲惫感袭上心头,眉心微蹙,却只是伸手揉了揉,令自己强作精神。

翌日一早,墨珏方才下朝,接到瞿良邪书信,信中提及他北下同洲一事,令要两千精兵。他看信后先是一愣,随即抚掌而笑,只道:“好一个皇贵妃,从不按常理来,倒是难为她了。”

叹了一会儿,又担心她此去的安危,立即唤来方凌吩咐道:“让瞿少尘拿朕的旨意,去秦缚手底下挑选两千精兵,以最快速度赶去白洲供瞿良邪调遣。此事须得秘密进行,即便是秦缚也不能泄露半个字,对外只说是朕给他们的差事。”

语毕,又一想,瞿良邪此去是为劝不为战,平白要这两千精兵做什么?墨谆几人兵多将广,多了这两千人,又有何用?

又再想,她这是但真要同墨谆战到底?还是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一时间拿不了准头,倚在案后撑着头思索起来。

方凌见他没什么吩咐,便转身去书了圣旨,封在密匣子内,专程叫人找了林路来,嘱咐他务必要亲自交到瞿少尘手中。才分吩咐下去,远远看到皇后的凤辇在一众官婢的簇拥下醒来,各自手中拎着食盒,连忙上前打了个千儿,“娘娘来的是时候,皇上还未用早餐。”

墨菲着一袭浅葱色抹裙,外罩白色漏纱坎肩,朝方凌微微颔首,道:“才听说皇上一早同大臣议事,早朝后又没有传膳,本宫这才特意做了几样皇上爱吃的菜肴,烦劳公公交给皇上。”

方凌愣了愣,半晌半起身子,看了皇后一眼,问道:“娘娘不进去吗?”

墨菲抬首遥遥看了白宫正殿一眼,含笑微微摇头,“本宫既不能为珏哥哥朝堂分忧,也不能解他一时之乏,何苦去自讨没趣?”她自知经由前事,墨珏待她不似从前那般,自然不敢再仪仗恩宠任意妄为。

何况眼下朝中内忧外患,皇姑母与公孙玲珑皆死,瞿良邪离宫,刘皇贵妃避世不管,她若再不撑起后宫,岂非又惹珏哥哥烦心?

如此想着,叫人接下食盒,又转身上了凤辇,迎着晨光而去。

说沁儿来到州府衙门,亮了皇上亲赐令剑,传了瞿良邪的话,那些衙办哪有不照办的理,果真天色才擦亮,便寻了快船一艘,配备十名水手,生活用品齐备,送至码头时,瞿良邪正带着珍珠赶来,别了州官上船。

八月吹得南风,船不顺水,行起来缓了些。

沁儿晕船,在船舱内休息,珍珠不大喜理会旁人,也只在里头陪他,瞿良邪便独自至船头看景。

因是早间,运河水面起了浓雾,十丈之外不能视物,因此也扫了兴致,倚在栏杆上恹恹的。

此次领船的是老水手,整条运河的官船他都领过,什么时候要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他只消站在船头看一眼便知道,比街头神算子还灵。因此他领的船队从没出过事,大家都叫他陈老爷子。

此时船方起舵,风平浪静,他来船头抽袋草烟,见瞿良邪满面失望,便知定为这浓雾烦恼,笑道:“小公子不必着急,这运河上的浓雾要正午时方才能散去,待那时便能看到这运河靓丽风景了。”

瞿良邪砖头看了看他,陈老爷子正在栏杆上搭着烟杆子,竹制烟斗中的碎屑随风散在浓雾之中,他又塞进了新的烟草,打了火石吸了起来。一抬首,咧着一口被河风吹的蜡黄的牙笑道:“小公子别看老朽一个大老粗,但咱们运河的景,可美着呢。”

瞿良邪早就让珍珠易了容,着一身男装,是个俊俏公子模样,闻言笑道:“听闻陈老爷子看天色辩风云,从未曾出过错,可是老爷子有什么法宝,亦或是真如外界传言,是天赋异能呢?”

陈老爷子依着栏杆坐下,闻言眉眼耷拉一下,狠狠抽了两口草烟,才道:“哪有什么异能,不过风里浪里经历的多了些,看人死的多了些,想活下去的欲望也比别人强烈些。”

瞿良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水手常年出船,航运线上风云变化自有定律,经历的多了,自然能知道天色何时变风雨何时来。这就如同行军打战为将者,能临阵应变凭的是多年积累经验,正如陈老爷子说的,看多了死人,想活下去的欲望便比旁人强上三分。

又想起此番一战,各地兵马乱起,又将会有多少枯骨埋首异乡,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想是念起故去的人,陈老爷子面色也阴郁起来,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探首朝着浓雾尽头的码头望去,却一眼难穿。只叹道:“好不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却在这时掀起风浪。”

说着,又打量起瞿良邪来,问道:“小公子是官府中人,可知道这次的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再料不到他会问这话,瞿良邪怔了片刻,随即苦笑着摇头,“小子一介酸儒,怎知朝中行军大事,只是料想皇上明君圣断,相信战争很快就能平息的。”

“明君也罢,叛贼也罢,于咱们老百姓而言,能吃的饱穿的暖,于愿足矣。”陈老爷子显然是久经江湖之人,只听瞿良邪说辞,便知他是在避重就轻,也就不多话了,只静静地抽着烟草。

瞿良邪垂首不言,这天下于平头百姓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空暇时的笑谈,而他们却要为这个笑谈,付出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