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傲世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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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分歧

“主子……”怕瞿良邪有什么闪失,珍珠忙上前去护在瞿良邪身前。

看了看满地的碎片,瞿良邪抖了抖裙裾,却发现那碎瓷隔开纱裙后便嵌在上头。她索性将纱衣褪下,叫珍珠给自己拿了件新的来,又喊秋月叫人来收拾了满地的碎瓷。

忙完后,她方才看了看秦攀,见他悲愤之色愈发浓重,转身入了座,闲闲地端起茶杯,揭开盖子荡了荡,漫不经心地说道:“人活一世,所图的无非钱财权势,老爷子已经尽数拥有,此生也算无憾了。”

她垂首饮了口茶,方才继续说道:“兄长该为他感到欣慰才是。”

秦攀咬牙问道:“论起钱财权势,这天下间恐怕少有人能比得过皇贵妃的,你又为何还活着?”

“是啊,我为何还活着?”瞿良邪牵了牵嘴角,抬首从窗口看出去,朦胧月色泼洒的皎洁院子,一片寂静,连只蝉都不叫了。

她盯着院中那摇曳的芙蓉树,喃喃道:“人一死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有些痛苦,总要有人活着承受。”

她的话,竟叫秦攀无言以对。

半晌,瞿良邪在灯火阑珊中回首,朝秦攀荡开一抹机制妍丽的笑,“兄长,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如今日这般心痛吗?”

她死了?

秦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没想过瞿良邪会死,这个睿智至极的女子,一路荆棘坎坷行了过来,每次以为她要倒下的时候,她都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她坚强的叫他忘记了,她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也有伤痛有泪水。

只是她对自己的伤口视若无睹,将自己的泪水淌进心底,只是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才躲起来一个人****伤口。

就不见秦攀回答,瞿良邪哧哧地笑出了声,柔声说道:“老爷子临终心愿,是要我保全登闻院,我自知没有能力,却答应了下来。”她抬首,敛去眸中所有的伤痛,柔柔地晕开浅浅笑意,“因为我知道,兄长一定不会让登闻院毁于一旦。”

秦攀自然不会让登闻院毁灭,就像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瞿良邪蒙难一样,那是他许下的承诺。

君子一诺,千金不负。

可他,却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老师收下瞿良邪的时候,没有阻止。

古知卑的死讯传到墨珏耳中,他方才抵达行宫,震惊之余,只得轻车从简,将一众妃嫔留在阮荷行宫,连夜赶回殷都。

随着古知卑的死,秦攀几日下来萎靡不振,就是料理丧葬之事也错误百出,若非墨宁从旁协助,只怕未必能让这个老臣走的安心。

墨珏亲自到古府吊唁这个一辈子为大钊付出的老人,见了秦攀终日里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间更添一道愁绪。

古知卑虽无官职在身,但其在朝中的威望,乃至在大钊的威望都是无人能比的。他最担心的是今后登闻院在朝中如何立足,秦攀虽是断案奇才,但其在朝中的威望远远不如古知卑,登闻院得罪的人那样多,随便一个打击报复,都够他忙的焦头烂额。

他正愁此事,却又接到了梁德忠的折子,说是听闻故友去世,心中甚是挂念,思及边关无要事,欲提前回都述职,以便悼念亡友。

墨珏想着,再过两月便是科举,文举朝中尚有墨玉田瞿铭等人,武将,秦缚远赴西北,崇焕身负训戍卫殷都的要职,梦建德负责皇城安危,纵观满朝,这个监管唯有梁德忠最为合适。

便准了他的奏请,才叫方凌将批好的折子发下去,听见外头一阵喧哗,方凌出去瞧了,领了金蝉进来。

那金蝉从小师从江湖术师,练过缩骨功,身形比女子还要娇俏些。双眼无神,又常年蒙着脸,不多话。就是他的存在,也少有人知晓。

见了墨珏,跪下回道:“派去接宇文忠的人死了,宇文忠生死不明。”

墨珏闻言皱起眉头,眼神冷冽起来。当初派金鸣院的人去,怕的就是出这样的事,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那宇文忠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对方既然能从金鸣院的手中将人劫走,没有一番周全安排是做不到的。可金鸣院的人行事向来小心,而且此次去蜀地又是秘密进行的,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想着抬头看了金蝉一眼,严肃问道:“折损了多少人?”

“十人。”金蝉不动声色道。

墨珏闻言面色全无。金鸣院的人,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宇文忠折损了十人。

“朕要你全力查出是谁做的。”

金蝉应声而去。

墨珏怒火未消,又接到外头的回禀,说是梁德忠将军回都述职,此刻就在宫门外候着,他便收敛了怒火,宣了进来。

那梁德忠长得虎背圆腰,魁梧异常,年过半百仍旧脚步如飞身体硬朗,不多片刻入了殿中,朝上头君王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朗声道:“老臣梁德忠,参见吾皇。”

墨珏起身下了玉阶,亲手将他扶起,“老将军辛苦。”又叫方凌抬来太师椅,请梁德忠坐下。

梁德忠也不推迟,谢恩就坐后,取出述职的折子,经由方凌递交君王,“东北边塞之地防御已经尽数完善,便是胡人来攻,坚守半年不成问题。”

有他镇守东北,墨珏自然不担心的,看过折子,更加放心。“有将军在,大钊可安。”又将武举监察一事与他明说,“朝中武将各有职责,便得闲的,也无人能胜任。边塞既然安稳,将军索性留在殷都将养一段时间,待武举过后,再回东北也好。”

梁德忠面色犯难,筹措半晌,方道:“头前的事情,古老已经在信中说过,当年的事虽非老臣所愿,但错便是错,即便过去了,老臣心中仍旧不安。这监察一职,只能辜负圣上信任了。”

墨珏劝道:“当年先帝也是迫于无奈,三位老大人能为我大钊牺牲至此,实乃大幸,只是如今朝中无人能担此职责,换了旁人,朕不放心。”

第三百零一章:请辞

梁德忠默想片刻,道:“老臣倒有一人推荐,瞿老的爱子瞿少尘自幼是老臣教导的,颇有头脑,对于武术也有钻研,不若将此事交给他?”

墨珏便将头前要瞿少尘携同墨宁借银一事、寇秀秀的事情说了,担忧道:“古老爷子病逝,墨宁协助秦攀处理他的身后事,借银一事也就由瞿少尘全权负责了。何况他终究太年轻,缺少经验,武举一事关系大钊国运,只交给他我实在不大放心。”

他抬眼看了看堂下端坐的老人,那斑白的鬓发刺入心底。他抬手推了推一旁的折子,愁上眉间,“最近朝中虽然风平浪静,朕心中却隐隐觉着,会有要事发生。老将军能回来主持武举,朕也能放心了。”

君王如此说,梁德忠便不好再推迟,朝中风气变化,他远在边关都能觉察出来了,一定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为君分忧本是分内之事,只是老臣却有一个不情之请,此事过后,皇上可否答应老臣,让老臣告老还乡?”

他一生征战沙场,将自己的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大钊的边关,如今年过半百,告老还乡这个请求,实在不属过分。

但君王却不敢轻易应下,大钊与诸国如今看着虽然和睦,但彼此之间互相猜忌忌惮,一旦大钊表现出丝毫的怯弱,他们便会群起而攻。

虽有秦缚等武将在,但他们远远不能和梁德忠这样的老将相比。

君王的犹豫,叫梁德忠心中一叹,自古为臣者,文以死谏为忠,武以战死为荣。他身为一员武将,兴许是看多了人在濒临死亡时的痛苦,心中也渐渐生起了胆怯。

他起身,朝龙椅上的君王遥遥弯腰作揖,“老臣定不辱君命。”

墨珏心中稍稍放心,“此事一过,朕会另派他人镇守东北,至于老将军,便随军做个军师吧,如此也能确保大钊边塞安稳。”

“臣,多谢皇上成全。”虽不能告老还乡,但退出一线,不必上阵杀敌直面生死,对梁德忠这样一个武将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起身要离去,却忽的又想起一事,又回禀道:“老臣此番回都路上,救下一人,老臣见他身上带着皇上的密令,便带到殷都,此刻就在老臣府上。”

墨珏先是一惊,随后又想,近段时间来只给过金蝉密令,叫他去蜀地接宇文忠。时间上也对的上,欣喜问道:“老僵局救下的可是宇文忠?”

“正是此人。”梁德忠回道。

“如此甚好,你叫他即刻入宫觐见。”墨珏正为宇文忠失踪的疑心,如今倒要看看,这个谋臣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人不惜花费人力,从金鸣院的人手中劫人。

梁德忠面色犯难,犹疑片刻,方才回禀道:“老臣救下那宇文忠时,他已经频临死亡,虽然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要醒过来,大夫说还须得三两日。”

“既如此,就劳烦老将军先看顾他,待他一苏醒,便即刻入宫来。”他既然病着,墨珏再着急,也于事无补。若这宇文忠但真是个人才,迟早为他所用,没必要急在一时。

事已完毕,梁德忠便告辞离去。

瞿良邪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盯上宇文忠。

为了避免墨珏疑心,她特意将此事托给秦攀,一是因为秦攀在朝中不涉利益,他又曾在蜀地待过一段时间,起惜才之心也是有的,由他说出来墨珏不至怀疑。二是因为此事不可张扬,交给旁人去她不放心。

此事墨珏做的十分隐蔽,还叫了金鸣院的去接人,那些人都曾接触过,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什么人竟然能在他们手中劫人?而更叫她惊讶的是,这件事情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这殷都还存在不为人知的势力不成?或者说,是皇帝身边的人?

她临窗想着,忽见芙蓉树上几只雀鸟惊飞而起,成群结队往南而飞。秋月正在树下捡拾黄叶,掩到树根下腐做肥料,闻声抬首看了看,叹道:“快入秋了,雀儿都去寻个温暖的窝了。”

瞿良邪摇着手中新做好的宫扇,笑了笑,“他们也觉得这院子,太冷了吗?”

她这话,被刚踏入院子的陆熏听入耳中,也抬首瞧了瞧,冷笑一声呛道:“冷的不是这个院子,而是人心。”

她说话间已经入了屋来,见屋内的冰块撤走,鲜花仍旧芬芳缭绕,临窗女子一身素色袄子,上头只简单晕染了几朵墨色的昙花,与窗外碧海青天映成一幅水墨丹青的画。

她坐下饮了口茶,方才闲闲地说道:“宇文忠的事情,若非梁德忠回殷都,只怕夫人这个计策,又要落空了。”

瞿良邪转身在她对面坐下,柔柔的眼眸中晕开浅笑,淡然道:“宇文忠虽有治世之才,但为人迂腐耿直,当年他在蜀助我时,没少与我作对。我将他从蜀地提到殷都来,一是因为他才智埋没有些可惜,二是因为眼下的大钊朝堂,需要他这样的人。”

“难道你不是要在朝堂之上建立自己的势力?”陆熏惊讶地问道,瞿良邪所谋的事情太大了,若朝中无人,几乎是寸步难行。

“便如你所言,我要在朝中建立势力,自然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宇文忠身上,即便折了一个他,于我不过浪费些口舌罢了,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她这话说的凉薄,当年在蜀地,若非有宇文忠的支持,她吃的苦何止那一点点?

陆熏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早就知道她性格如此,但听了这话,仍旧忍不住心凉半截。她这个事不关己的人听了都如此,若此话落在跟了她多年的宇文忠耳中,不知道,这个智谋无双的谋臣,又会作何感想?

她正絮絮想着,忽然听瞿良邪问道:“你可查出,对宇文忠下手的,是什么人了?”

“秋雨虽然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但一向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她从袖中取出那片红枫,轻轻扔在案上,“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同之前买凶暗杀尘诺与沁儿的人,是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