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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五子登科”

在中江市一所豪华的公馆里,吴昊良的姨太太张氏、****的姨太太刘氏和其两个姨太太在打牌。

刘姨太对张姨太说:“听说南京市场上卖日货,东西多得不得了。”

“卖日货?”张姨太说:“日货是国家控制的物资,能随便卖吗?”

“说是不能随便卖,可南京市场上那么多,是谁卖出来的?卖出的钱,都上了私人腰包。”

张姨太叹道:“这些人的胆子真大。”

“什么叫发国难财,这就叫发国难财。”刘姨太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太太,中江也有不少日伪财产。我们不能守着金库受穷啊!你回去跟你当家的说说,现在物价这样涨下去,手头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这时对家胡了牌,张姨太把牌一推说:“不打了,回去找当家的要钱去。”

刘姨太笑着说:“是呀,没有钱,我们想玩什么也玩不成。”

在国民党中江军事接管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吴昊良和****坐对面说话。昨天晚上,张姨太给吴昊良灌了不少枕头风,把吴昊良的心也激活了。同样,****的心也被刘姨太煽得痒痒的。

吴昊良问****:“南京那边情况怎样?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说:“听说南京街上日货多得很,钢材、木材、机器。”

“这些日伪资产是国家控制的,能随便买卖吗?”

“谁说不是,可就是有人在买卖。从哪里来,谁在买卖,不用问就知道了。”

“政府应该严厉打击。”

“法不责众。只是老实人吃亏。”

吴昊良问:“中江的日伪资产情况怎样?”

****说:“也有不少。都封存在那里。”

“有帐吗?”

“有帐。日本人留了资产登记账。”

“还留下资产登记账?这鬼子做事也太认真,”

“不过想动也容易。”

“怎么动它?”

“把日本留下的帐目毁掉,重新登记做账。或者把日本人的账目抽掉一部分,都说账实不符,难道上头还去日本查帐去?”

“那倒也是。”

“要用钱就虚列经费开支。要卖物资就报损耗。事在人为,在这方面,中国人的脑筋是够用的,关键是要有胆量。”

“说得对。”

“日本人占用的资本家资产,居民资产,我们都可以作为敌伪资产没收变卖。这些资产没有账,完全是我们说了算。”

“老百姓的资产也能没收变卖?老百姓不告状?”

“谁告状,我们就说他是汉奸。让他尝尝坐牢的滋味。”****恶狠狠地说。

吴昊良大喜,说:“看来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这赚钱的名堂还多着呢。”

“所以说当接收大员是好差事,是‘五子登科’呢。”

“什么叫“五子登科”?”吴昊良好奇地问。

“就是帽子,车子,房子,票子,女子。”

“怎么还有女子?”

“接收大员有了钱就娶姨太太,听说有一个连长就了娶十二个。”

吴昊良大笑:“看来革命先烈的鲜血真是没白流啊!”

在吴昊良支持和合谋下,****开始了欺上瞒下,变卖和侵吞日伪资产、恃权凌弱,霸占老百姓的企业和房产,等中饱私囊的罪恶活动。

这天,****从一幢漂亮的洋房门前走过。他看了看房子说:“这座房子是谁的?很漂亮嘛。”

随行说:“这所房子是一个有钱的商人的。日本人来时,房子被日本人占用了,日本人走了,房主的后人才搬了回来。”

****打定主意要把它霸占。他拿着官腔问:“谁住在里面呀?”

这时,屋子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问:“有什么事?”

****板着脸说:“这所房子是日伪财产,政府要收回。”

“什么?”中年男人傻了:“这房子是我家祖祖辈辈的财产,怎么是日伪的财产呢?”

****拿出一个文件夹在房主面前一晃说:“这文件上明明写着,这是日本人的房产。”

中年男人说:“那是日本人强行占用,我们才收回来的。”

“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房地产证。”

“拿来看看。”****说。

中年男子从屋里把房地产证取出来,递给****。

****把它收了起来:“我们要带回去,看是不是假的?”

第二天,****用政府接管委员会的名义给户主发了一份通知,说是房地产证是假的,已经销毁,限定住户二十四小时搬家,如果不搬走,政府将采取强制措施。一切后果自己负责”

就这样,****霸占了好几处房产。也送了吴昊良几处。俩人都把房产卖了,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又给吴昊良出主意说:“司令,中江最大的资本家吴富梓可是家大业大啊!”

“什么意思?”吴昊良问。

“我不能在他身上放点血吗?”

吴昊良想想说:“有道理。咱们流血抗战,他出点血犒劳我们也应当。”

****立即给吴府打来电话,要去“拜访”吴富样。

吴富样在家恭候。****进门,笑哈哈地说:“吴会长,不好意思,来打搅您了。”

吴富梓说:“宋参谋长亲自登门,老朽有失远迎。”

****说:“您是中江德高望重的工商界巨头,宋谋早就十分敬仰,一直想来拜访,只是近来公务缠身,没有抽出时间,请匆见怪。”

“参谋长太客气了。”吴富样说:“有什么事情,叫老朽去一趟不就是了。”

“那怎么敢哪!”****坐下说:“吴会长,我今天是受吴司令的委托,来讨教一件事件。”

“不客气,请说。”

“听说日本人来了之后,你们的电厂、火柴厂、米厂和纺纱厂是和日本人合资经营是吧?”

“有过这事。”

“当时日本人是怎么和您合资的?”

吴富梓说:“日本人是强盗,他们先是没收了我的几个工厂,自己经营,以为可以为他们创造财富。结果他们不善经营,弄得严重亏损。后来他们改变了政策,推行什么大东亚共荣,假猩猩地把厂子还给了我,要和我合作。取名为日中合资企业。”

“日本人出了多少资金和你合资的呀?”

“日本人空口一句话,他们哪里出什么资金啊。他们没有出一分钱,只是说了一句话:‘合资’,派几个人进来,就算合资了。他们的目的,是要控制厂里的生产,攫取厂里的利润。”

****郑重地说:“吴会长,根据中央的精神,日伪的财产,一律充公。日本人和您合资办企业,日本人那部分资产,要成为国家财产。现在国家困难,这些财产要变现充作军费,请吴会长想办法变现一部分,我们要急用。”

吴富梓十分吃惊:“参谋长,刚才我已说过,日本人合资,只是一句话,他们没有一分钱的投入,难道这也叫合资吗?”

“吴会长,日本人投资多少,我们不知道,你那里也没有帐,但是社会上都知道你和日本合资办企业。您现在说日本人没有投入,空口无凭,叫人怎么能相信?”

“参谋长,日本人当时气焰嚣张之时,他说‘合资’,你敢不‘合资’。我能让他出一个没有实际投资的字据吗?”

“吴会长,日本人在这里的时候,您老和日本人配合很默契,国民政府回来了,您老也要很好的配合呀。”

“宋长官这话什么意思。”吴富梓不悦地说:“我和日本人配合很默契,这就是说我是汉奸了。宋长官查一查,我和日本人是配合默契,还是不默契。”

“我****没有说您是汉奸,这话是您自己说的。我只说您和日本人合资的事。这事啊,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经过调查,由政府说了算。”

“您调查吧。”吴富样气愤地说:“所谓政府,政府不就是你们吗?”

“好吧,请吴会长好好回忆一下,我们下次再来。”就着,跋腿出门。

这时,吴梦远走下楼来。

吴富梓气愤地说:“日本人是强盗,中央军也是强盗。”

吴梦远把父亲扶到床上休息。

吴富梓说:“你把俊杰叫来,我要问问,他们中央军究竟要干什么?”

孙俊杰来了,他见躺在床上的姑父,问:“姑父,您找我?”

吴富梓指着旁边的椅子说:“俊杰呀,你坐坐。”待孙俊杰坐下,吴富梓说:“刚才,****来过。他问我,我的几个企业是不是和日本人合资的。****说,按照中央精神,日本人合资部分,是日伪资产,要卖掉变现,他们要急用。我告诉他,日本人说合资,只是一句话,他们没有出一分钱。日本人的目的,就是控制企业生产,攫取企业的利润。实际上不存在合资的事。****说,日本人有没有合资,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他说了算,而是要经过调查,由政府说了算。这就是说,还是他们说了算。我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从我的企业里面分出部分资产变成钱,装入他们的腰包。你说。这不是强盗吗?”

孙俊杰说:“吴昊良、****太不象话了,最近他们到处查封、变卖日伪财产,枪夺老百姓的房子,中饱私囊,搞得人心惶惶。老百姓说‘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吴富梓叹道:“这不是腐败吗,这样下去,老百姓能拥护你们吗?”

“姑父,你不要急,我会把这些事情反映到中央去。”

国民政府中江市军事接管委员会门前排着长队。墙上张帖着一张《布告》。话多人站在下面阅览。这是国民党中江市政府和驻军招收新人的布告。

室内一间教室里,几十个青年正在考试。张云潮和他的不少学生都在其中。

考试结束,考生们排着队把考卷交给前面的监考人员,然后走了出去。大家互相议论着。

张云潮也交上了考卷,走在参考人员之中。

吴昊良在办公室,****向他汇报考试录取情况:“第一名,张云潮,男,二十八岁,大学毕业,在省立中江中学当教师。”

吴昊良显然来了兴趣,问:“家庭情况。”

****看看登记表,一面说:“家庭出身嘛,是政府官员家庭,父亲是安徽省政府教育厅厅长,母亲管理家务,有五百亩良田,主要靠收租生活。”

“好!”吴昊良说:“他和我们是同一个阶级,这样人最可靠。你明天叫他到我办公室里来,我要和他当面谈谈。”

****在张云潮的考卷和登记表上打一个勾,放到显目位置。

第二天吴昊良在办公室接见了张云潮。他要亲自考考张云潮。

吴昊良问:“你为什么参加革命?”

张云潮说:“为了实践总理的三民主义理想。”

“现在宣称实践三民主义的人多得很,你怎么知道谁是真三民主义,谁是假三民主义?”

“三民主义不是说在嘴上,而是落实在行动上。只有实实在在地为民众谋利益的三民主义,才是真的三民主义。”

“怎么才能做到实实在在地为民众谋利益。”

“多做实事,少说空话。不怕苦,不怕难,不怕死。”

“你认为解决中国当前最棘手的问题是政治问题,还是军事问题。”

“是政治问题。”

“你愿意在政府里供职吗?”

“不,我想在军队里供职。”

“那为什么?你不是认为当前中国最棘手的问题是政治问题吗?你不敢从事最棘手的工作?”

“我认为解决当前中国的政治问题,必须从军事入手。只要解决了军事问题,政治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军事问题是政治问题的表现。军事是第一政治。”

“哦,这个说法很新颖。”吴昊良满意地点点头,对张云潮说“好,你说得很对,你被录取了。”

张云潮说:“我很高兴能在司令身边工作。”

吴昊良说:“不是在我身边工作,我把你推荐到顾长官那里。”他顺手在桌上拿一张纸,写了一个便条,然后对张云潮说:“你拿了我的信去南京见顾长官,他会安排你的工作。”

“谢谢司令。”张云潮转身离去。

吴昊良看着张云潮离去的背影说:“真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问:“司令,你为什么把他推荐到顾长官那里去?”

吴昊良说:“顾长官曾经跟我讲过,这次招收工作人员,要替他挑选几个出身好,有文化,很精明,有培养前途的青年。”

“这小子一步登天了。”****感叹。

吴昊良说:“非常时期,革命的需要嘛。”

这天,顾祝同在办公室气愤地把一摞文件掼到桌上:“吴昊良太不象话了。”

秘书问:“长官怎么回事?”

顾祝同说:“你看看这封信,这是老头子叫人转到我这儿。”

“信里面说些什么?”

“揭发吴昊良和****私分日伪存款,变卖日伪财产,强占民房,以权谋私的事。”

“现在这种情况相当普遍。”秘书不以为怪。

顾祝同说:“问题是有人告到老头子那里去了。老头子要我派人查处啊。这叫我怎么办?不查是不行的。可是去查吧,就要伤及我老部下的感情。”

“这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贪财。”

顾祝同说:“你这样,派一个懂经济的人去查一查,要求要快,老头子催得紧,说中江的问题不及时处理,可能起连锁反映。老头子要抓典型,刹一下贪腐之风。”

秘书建议说:“有个叫马诣文的,在我们这里帮忙,此人曾流学日本,懂经济,懂财务。”

顾祝同说:“行,就叫马诣文以中央监察专员的名义去检查。再配一个副专员。”

原来马诣文在临江县当税务局长,新四军北撤后,有人把马诣文与新四军“勾结”的事捅了出去,廖开田要处分他,他只好逃走,来投靠他的同乡。这次,同乡把他推荐给了顾祝同。

吴昊良听说战区要派人来调查他们贪贿的事情,十分恐慌。问:“这些事是谁捅出去的?”

****说:“谁知道?这事除了你我,没人知道。”

“怕不是孙俊杰吧?”

“完全有可能。吴富梓是孙俊杰的姑父,我们逼吴富梓交出部分资产,孙俊杰一定为他的姑父打抱不平。”

“吴富梓是中江的地头蛇。此人在上面关系也很复杂。”

“不过也不要怕,既然是从钱上出事,也可以从钱上解决。”

“钱上解决,你的意思?”

“到时候看谁来检查。我们只要在这个人身下点功夫,不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吴昊良说:“有道理。这事就交给你办,一定要办好。事过之后,我们再好好整整这个孙俊杰。”

“有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