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虹回到宿舍，一个人在喝闷酒。
赵强、俞珍第一次看到蔡虹情绪如此低落。知道与吴小姐的婚姻组织上没有批准。都表示同情和不可理解。
赵强说：“我看很多领导干部不都找了资本家小姐吗，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人是可以改造的’，这一句话我们不是我们党常说的吗？”
俞珍问：“老板，您打算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辜负他们父女的希望。”蔡虹说：“我马上动身去中江。我要赶在老爷子去世前举行婚礼。”
“要是吴老爷和吴小组问你有没有得到组织上的批准，你怎么回答？”俞珍问。
“我就说组织上批准了。”
“可是将来组织上知道了，您将会受到纪律处分，那样会影响您的前途。”
“人要讲良心。老爷子父女，为了我们抗日，为了我们新四军的生存和发展，做出多大的贡献？现在革命胜利了，我们能忘记他们吗？再说，他们父女对我一片真心，我怎么能辜负他们呢？为了兑现我的承诺，我只有违反一回组织纪律了。至于前途命运，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陪您去。”赵强说。
“我也去。”俞珍也说。
“好吧。谢谢你们。”
吴富梓躺在床上，吴梦远坐在她的身边抹着眼泪。
吴富梓问：“文然回来了吗？”
“文然很快就要到了。”
“他回来就让他到我这里来。”
“知道。”
正说着，家人吴盛喊：“蔡先生来了。”
蔡虹带着赵强、俞珍匆匆赶到楼上，来到吴富梓的床前。
吴梦远看到赵强、俞珍也来了，十分感激。俞珍走到吴梦远身边，亲切地拉住她的手。
蔡虹上前问候：“爸，您怎么样？”
吴富梓精神立刻好了起来，他向蔡虹伸出了手，蔡虹紧紧地把它握住。
吴富梓说：“文然，我不行了。”
“爸，您会好的。您不是要看我们结婚吗？我和梦远一结婚，这就叫冲喜。一冲喜，您的病就好了。”蔡虹说。
“好啊，这真是喜事啊，这么说，你和梦远结婚的事，你们的组织上批准哪？”
“批准了。”蔡虹故作轻松地说。
“好，梦远，你听着，共产党批准了你们的婚姻。好，抓紧办，我就是要看看你们办喜事，我要看看咱们梦远穿婚纱漂亮不漂亮。”
“爸，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梦远穿婚纱一定很漂亮。您好好休息。”
蔡虹和吴梦远退了出去。
在吴梦远的房间里。吴梦远问：“新四军真的同意你和我结婚？”
“怎么，你不相信？”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的结婚报告，你们的党组织同意了。我是多么高兴啊！”
“是啊，你梦中都做到了，咱们梦想成真了。”
但是吴梦远说：“人们说，做梦都相反的。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是迷信，不可相信。”蔡虹说：“放心吧，共产党倡导自由，尊重个人的意愿，况且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关键是：我爱你。”
“我终于听你说出了这三个字。”吴梦远笑了。
“这三个字我早就埋在心里。”
“你刚才进门就叫爸爸，爸爸真高兴。”
“我早就这样叫了。”
“是吗？你什么时候叫的？”吴梦远故意问。
“你忘了，你父亲找我谈话的时候，他让我叫他爸爸，我就叫了。”
“那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不是在门外听着吗？”
吴梦远用拳头幸福地打着蔡虹说：“你真是鬼精啊！”
蔡虹和吴梦远结婚的宴席在望江楼大酒店里摆开了，大厅里布置得富丽堂皇，朱世贵忙前忙后。
宾客们纷纷入席。孙俊杰、孙俊海等人也来了。
人们纷纷互相打听，吴富梓老爷子的女婿是谁？
这时，音乐响起，吴富梓被人用小四轮车推了进来，他虽然身患重病，但仍然强打精神，情绪很好。宾客们纷纷起身上前向他问好。吴富梓频频点头，和一些老先生互相拉着手。大家把吴富梓推向中心位置，车子停下来，这时灯光闪烁，音乐又起，一对新人在伴郎赵强、伴娘俞珍的簇拥下，进入宴会厅，大家纷纷鼓掌。参加宴会的人终于见到了这一对珠联璧合的新人。
人们纷纷议论：“多么般配的一对。”
孙俊杰看在眼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人群中有人议论：“这个新郎不是蔡理虹吗？”
“是呀，他是上海隆顺贸易公司中江分公司董事长。”
“青帮大佬。”
“新四军的后勤部长，是共产党、新四军呢。”
“吴家小姐怎么嫁给了共产党、新四军？”
孙俊杰、孙俊海等人不动声色地听着人们议论。
蔡虹发现孙俊海站在孙俊杰身边，眼睛一亮，孙俊海点头会意。
国民党特务发现了蔡虹。他们交头接耳，一会儿匆忙离开会场。
特务小头目来见郭玉锦：“站长，吴富梓的女儿结婚了，女婿是共产党的头头，就是那个接受日本人投降的新四军江南游击队司令员蔡虹。”
“我知道。”郭玉锦说：“蔡虹还是江北新四军的后勤部长。****中江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我们抓捕他很久，他终于露面了。”
“我们把他抓起来。”
“别急，你们给我盯着他，看看有哪些人和他来往，今后好一网打尽。”
“是。”
那边，廖开田来见龙彪。还没及说话，龙彪兴奋地让廖开田坐下，说：“廖司令，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
“******下野了，由李老板当代总统。”
“好事啊。”
“我看他******也不好意思当下去了，军事上一败涂地，经济上一塌糊涂。只好让咱们桂系来收拾残局了。”
“******怎么舍得放下权杖？”
“主要是共党方面的原因。国民党提出与****和平谈判，划江而治。美国一心促成此事，苏联也很赞成。但共产党提出和谈条件，说要逮捕发动国内战争罪犯，头一个点名的就是******。******不下台，国共就不能和谈，所以国内外都逼******，******只好下野。”
“共产党这一手厉害。”
“美国看重李老板的才望，共党方面对他表示善意，李老板现在是人心所向，由李老板出面，可以把****拉回到谈判桌子上来，国内和平或许有希望。”
“这一下我们桂系可以大显身手，扬眉吐气了。”
“是啊。几十年蒋系和桂系之争，现在总算桂系胜利了。”龙彪也很得意。
“这么大的喜事应该把酒庆祝一下。”
“好，庆祝一下。参谋长。”龙彪叫。
“到，司令，有什么指示？”
“通知厨房，加几个菜，备几瓶酒，今晚我要请客。”
参谋长领命退下。
廖开田龙彪：“要不要请孙俊杰、郭玉锦？”
“请他们干什么？他们是蒋系的人，是在中江制约、监督我们的。我龙彪不想拉他们的关系，他们来了我们也不能畅快说话。”
廖开田说：“司令，我今天来告诉您一重要的件事。”
“什么事？”
“吴富梓的女儿结婚了。”
“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他的女婿是个共产党。”
“什么，吴富梓把女儿嫁给了共产党？”
“不仅是共产党。而且是共产党的重要头目。”
“谁？”
“就是长期在中江搞地下活动的新四军后勤部长，还和我们打过仗。”廖开田说：“今天在婚礼上，有人见到他。”
“那还不把他抓起来？”
“我已经派人盯住他了，他跑不了。”
“蔡虹这个人，神通广大。我们的‘共产党地下人员档案’里，头一个就是他的名字，只是一直没有抓到他。原来吴富梓是他的保护伞。我早就听说吴富梓与共产党有勾结，这一下真相大明，他竟然把女儿嫁给了共产党。我把他的女婿抓起来，看他怎么说。”
“抓到了蔡虹，中江的地下共产党就会一网打尽。”
“说不定郭玉锦他们已经盯住他了。”
“我想我们要赶在郭玉锦动手之前抓到蔡虹。那样郭玉锦就被动了，他不好向军统上司交待。”
“对。只要抓到了蔡虹，就为党国立一大功，也让郭玉锦丢一次脸。这家伙只知道监视我们，却不监视共产党，太不象话。不过——”龙彪想了一想说：“要观察郭玉锦的人在干什么？现在国共两党谈判，我们桂系正在摆脱蒋系，向共产党示好，不能因为我们抓了共产党的头目，影响大局，所以要隐忍几天，以观时局的变化，先盯住他。但是，又不能让郭玉锦抢了先机。”
“明白，我们的人既要盯住蔡虹，又要盯住郭玉锦。”
“对。”
蔡虹、吴梦远的婚礼正在进行。
这时，蔡虹、吴梦远向吴富梓走去，他们向吴富梓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们一左一右站在吴富梓两边，吴富样一手牵着一个，向众宾客致谢道：“各位来宾，我今天当前大家的面，把我的心爱的独生女儿，嫁给了蔡文然先生。我希望他们，志同道合，互相帮助，恩恩爱爱，相伴到老，永不分离，幸福美满。我感谢各位的光临，请大家为他们的幸福干杯吧。”
众人齐声：“祝新人幸福美满，祝吴老先生健康长寿，干杯！”
宴会结束，吴富梓、蔡虹、吴梦远，赵强、俞珍等分乘车回到吴府。
这时，郭玉锦的特务已经等在门前，同时，廖开田的部下也来到吴府门前。中江地下党组织的便衣卫队同样护卫在门口，大家都在等着蔡虹的到来。
两辆轿车开来了，第一辆，吴盛扶着吴富梓下车。
第二辆开来了，蔡虹、吴梦远下车。
军统特务对头目说：“抓蔡虹吧？”
头目说：“等一等，没接到最后的命令。”
廖开田的士兵对带队的军官说：“抓蔡虹吧？”
军官说：“等一等，没有接到行动命令。”
****地下党组织的便衣队簇拥着吴富梓、蔡虹、吴梦远、赵强、俞珍进了吴府。关上了大门。
蔡虹和吴梦远回到新房里。墙上挂着一幅两人的结婚照。桌上左角小镜框里一张蔡虹照片，右角小镜框里一张吴梦远照片。
蔡虹和吴梦远站在房间中央，相互拥抱在一起。
吴富梓去世了。他的追悼会在一所大礼堂里举行。上方正中墙上是吴富梓的画像，两边布满着鲜花。
吴梦远、蔡虹、孙俊杰胸前戴着白花，胳膊上套着黑色的袖章站在吴富梓的灵柩边。龙彪、廖开田、郭玉锦、孙俊海也来参加追悼会。
追悼会开始，主持人带领大家向吴富梓的遗像行三鞠躬。
礼毕，主持人宣读悼词说：“今天，我们大家来送别吴富梓老先生，吴老先生一生致力于民族企业的发展和民族经济的振兴，在极其困难的历史条件下，吴先生以非凡的毅力，远见卓识，为发展民族经济，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吴先生为人宽厚，处事正直公正，富有仁爱之心，他资助穷人，赞攘革命，功在社会，利在党国，为人敬仰，令人怀念。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大家要关心中江企业的发展，实现吴先生未尽之意愿。”
前来吊唁的人群依次从吴富梓灵柩前走过，向吴富梓的遗容告别，并向吴梦远、蔡虹、孙俊杰问候。龙彪、廖开田同蔡虹握手时，都意味深长看了看蔡虹。孙俊海与蔡虹握手时，向蔡虹的手心里放上一个小纸条。
龙彪回到办公室，接到一份电报，他看了看对廖开田说：“李老板来电，加强战备，对共产党不要存在任何幻想。”
“这么说国共谈判失败了？”
“还没有确切消息，但估计不会成功。李老板说，共产党会谈的先决条件，是惩办******；我方谈判的前提条件，是不必追究******个人的责任。两者都不让步，和谈不会成功。”
“共产党提出惩办******，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明共产党强人所难，毫无和谈的诚意。”
“谁说不是呢，明显是城下之盟嘛。所以李老板说，派张治中去谈，也是过过场而已。我们要利用谈判的时间，做好战争准备。对共产党人，该抓的要抓，该关的要关，不能让他们捣乱。”
“那么对于蔡虹？”
“先抓起来再说，抢在郭玉锦前头。蔡虹现在在哪里？”龙彪问。
“他送吴富梓的灵柩到墓地去了，我们的人跟着去了。”
“不要让郭玉锦抢了先机。”
“是！”廖开田转身出去了。
郭玉锦也得到了抓捕蔡虹的通知，为了万无一失，他亲自带领特务，坐着小车，向墓地出发。
在通往墓地的路上，军统特务和桂系互不相让，汽车在路上发生了堵塞，双方在僵持着。
特务小头目说：“主任，我们每次抓蔡虹，都有桂系的人在阻挠，不知什么意思。”
郭玉锦说：“他们想讨好共产党。现在他们知道了，共产党不会和谈的。所以现在他们也来抓蔡虹了，又想和我们军统争功了。你们听着：等吴老爷子一入土，就把蔡虹逮捕。可不能让桂系抢了先。”
车子动不了了。郭玉锦下车问桂系军官：“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有特殊任务，让我们先走。”
桂系军官说：“长官，我们也有特殊任务。”
“你们有什么特殊任务？”
“我们奉命来抓蔡虹。”
“你们也抓蔡虹？这不是你们的事，是我们军的事。”
“我们执行上级命令。”
“胡闹，让开让开！”
“不，我们不能让，我们要执行命令。”
郭玉锦气得无话可说。
蔡虹他们的车队来到墓地，早已有一队海军士兵在树林里等候。
赵强问：“老板，怎么有海军士兵？”
“一定是来抓人的。”俞珍说：“老板，你赶快走，我带着同志们掩护。”
蔡虹轻声说：“他们是来保护我的，等葬礼结束后，跟着他们走。
“跟着他们走？”
“对，海军是我们的人。”
赵强、俞珍惊喜：“明白了。”
吴梦远看了看周围对蔡虹说：“你们设法先走，军统特务封锁了大路，还有桂系。他们要逮捕你们，你们不能回城。”
“我知道。”蔡虹说。
松树林里，吴富梓的棺材被放到墓坑里，大家给它盖上土，立上一座墓碑。上书：吴富梓先生之墓。
蔡虹和吴梦远等向墓碑拜了三拜。
这时，海军士兵向墓地走来，他们把蔡虹围在当中。其中一个士兵从包里拿出几套海军军官服装。蔡虹、赵强、俞珍在众人遮掩下，将军装穿上了身。
蔡虹与吴梦远告别，互嘱保重。
吴梦远带着家人上了轿车，朝着来路，往回开去。
蔡虹他们混在士兵当中离去。
那边，国民党中统和桂系为争夺头功，互不相让，看到吴梦远的汽车过来，他连忙上前查看。吴梦远坐在车里岿然不动。
特务们和士兵们问吴梦远：“蔡先生呢？”
吴梦远说：“蔡先生没有来。”
特务和士兵们感到莫名其妙：“奇怪，明明看到蔡虹去了墓地，怎么没来？”
“快，别让他跑了。”国民党官兵朝墓地跑去。赶到墓地，只见的一些闲人之外，哪有蔡虹的影子。
长江岸边，蔡虹、赵强、俞珍等人随着海军士兵登上了军舰。孙俊海在军舰上迎接大家。
军舰启航，向江北开去。
舰仓里，蔡虹、赵强、俞珍和孙俊海在一起说话。
孙俊海向蔡虹汇报，准备组织海军起义的事。
蔡虹要他：“做好准备，等待时机。”说：“现在国民党军统特务无孔不入，多加小心，到时候我通知你，统一行动。”
连连点头。
蔡虹说：“我交待你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动员你的堂哥孙俊杰弃暗投明。”
孙俊海说：“我一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