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若溪与黄奶妈大闹了一场,黄奶妈倚仗奶了文祺长大,更兼心理气不过,因此跑到陈言那里去嚼舌说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的坏话道:“若溪身为下贱,却摆小姐的谱不说,向来行为轻佻,亲近风流,长此以往,如果不赶出去,恐怕会影响文祺心性,耽误仕途经济学问!”王夫人如当头棒喝,猛然醒悟,喝道:“你也是个软弱无能的人,竟被这样糟蹋欺负,不早来与我说?”陡然正色问左右道:“若溪在哪里?”回答说:“还在歇晌。”陈言勃然大怒,文祺解释说:“若溪这几日身体不适,我让她去休息的。”呵斥道:“混账的东西,装矫情你也不明?谁能知道怀有什么心思,不要耍这欺骗的手段,在外人面前造作表现,我还不知道?以为施了点小恩小惠就捧作一世的功劳,呸!黄奶妈什么样的人?吃了她老人家的三五天奶水,你侍候了三五年算的什么?这样大的恩惠都铭记不住,还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听得黄奶妈面色通红,褶皱的老脸沟壑纵横,汗水流过,血一样的涌动,勉强笑道:“夫人说的太重了,老奴能在府上驱使,也是修得的福分,前世的造化,哪敢说还有什么功劳?”陈言说道:“你也不要害怕,受的委屈,我正要替你做主。”说着芳菲等拥着若溪过来。黄奶妈说道:“也有老奴的不是,不能都怪若溪,毕竟他她还年轻不懂事故。”
王夫人见到若溪,啐骂道:“正是因为年轻才更不注意检点,行事轻佻风流,惹人笑话不说,会不会误了文祺仕途经济学问的造化,谁敢担保?”若溪跪倒在地苦苦求饶,膝行文祺脚下请在陈言面前说话,文祺叹道:“怎敢违背道理包庇你?”陈言遂打发若溪的家人来领她回去,配人嫁了。若溪恋恋不舍,把自己喜爱的帕子留在床头,含泪说道:“什么时候想起我了,念在往日的情分,向夫人求求情,再让我回来,好歹亲近过一场!”文祺避而不见。若溪撕心疼痛,挥泪而走。陈言与文祺说道:“我们母子相依,你可要努力争气,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厚望!老爷过两天还要去国子监探望你学习如何,一定要好好表现!”
鸡鸣报晓,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穿云霄,像利剑一样,将黑夜的帷幕割破,阳光洒满一地,晨初的浓露泛发点点星光,投射的眉目晕眩,从昏沉中拔出的眼球一时间似乎还难以接受,只有在睁眼与闭目之间才能看清周围。这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要走的路迎面走来。
秦公素与国子监博士裴玉民交厚,早先去往行走一遭,玉民指文琪与秦公言语:“后生仪表非凡,谈吐不俗,天资聪颖,刚风肃正,假以时日,必是国家栋梁之才!”秦公暗喜。当日回到府中,即打发人遗玉民厚礼,约帖拜访,请赴家宴。更加亲近。送走玉民后,歆誉上前与秦公耳语,道如此如此,听着时,秦公脸色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瞬间晴转雷鸣,眉宇紧锁,当即忍不住啐骂道:“合死的畜生!拿将过来!”侧首与文垲言说:“怎的现在才说?”
文效回说:“堂上正有客人。”秦公、文垲会心笑意。说话时众人簇拥个人进来,捆得与粽子般相似,仔细瞧了,不是文明,更是哪个?到面前,秦公不问其他,就是几个大耳刮子,骂道:“肮脏的混账!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文明以为泄了原委,垂头低气,直不敢说话,一心求死才好,然竟出所料,又喜出望外,听文效回说:“据说前些日子,子净去花街柳巷厮混,因其中苟利难堪,竟引人前去滋扰畔事,为县治所执,闻听是秦公府上人物,由是殊异,不敢擅专,暗下唤人取回,父亲知了教文效捆缚,等客人走后再来与伯父说知,更加斟酌。”原来那天晚上文祺云雨后在林下分手时说:觉那娘子不似前日干净。
文明揣度意思,是文祺疑虑那老鸨收了钱财,又乘他们不在时坏了那娘子的身子,暗地里搜寻消息得知果然不出文祺所料,老鸨表面上应承下话,起先觉思文祺资财阔气,之后不久有客人出千万资财但求书殇一夜欢乐,陪伴而来的是建康令陈道貌,老鸨不敢得罪,况且不知道文祺底细背景,抵不过当前好处,背后把小娘子转与别的客人。文明心中恼怒,决意使文祺满意,发泄心头怒气,找到市井上的许多玩伴好友,使了不少钱财让人去报复。当时不巧京兆尹的小儿子也在里面逍遥,老鸨放他后门出去,请陈道貌派兵前来帮助。都尉敖辛素与秦炅公府上交好,受到礼遇恩泽,因此出兵之前暗中先打发人通知秦炅公府,文效得知消息慌得带人赶到春香馆把文明强行绑走,等到敖辛带兵赶到,文明一伙已经散去,不曾逮捕到一个闹事的,然后借口说继续查找,应该给予满意答复,安抚放心宽慰,并以此回复道貌,也不好多加怪罪。秦公满意文效得当处置,再啐骂文明道:“要这畜生回来作甚,不如死在外面干净!”教拖出门外,拿出家法。
笞鞭落处,皮开肉绽,鲜血崩流,嗷嗷叫痛,大家围在一边,只是冷看着,没人说话,赵姨妈赶来,看着不能忍受,扑倒在儿子身上承受,如泪人一般,哭喊一片,悲泣哽咽:“狠狠地打吧,往死里打,最好能把我娘俩儿打死便好,反正活着也是委屈……”说到委屈处,哀恸更甚,四下众人各藏神色。秦公听了这话,若似当头棒喝,手下竟哆嗦起来,目眩的难以站立,侧下一干人搀扶住,取座坐了,气氛缓和许多,大家才有敢上前说话的。秦公质问:“可还有谁共犯?”遍观周遭,瞅见文祺正使眼色,若在说话好自为之,害的文明支支吾吾,叫苦不出。“你就照实说了吧,”赵姨妈一边抚慰,暗自啜泣,两下神伤。秦公怒气未消,再三质问,文明只不能说,赵姨妈搂在怀里嗔怪:“你这孽障竟做出这等事来,死了也不亏待!就赶紧说了吧,干系些什么人,也好减轻恶孽……”说得声泪俱下。文明直答:“没了……没了……只我一个……”秦公听了,又要将打,拉赵姨娘不开,奈何大家劝住,惟歆誉等人岿然不动。
秦公连声嗟呀,愤懑难耐,要走开,又回顾文效:“彼处若何?”文效回说:“俱已安排妥帖,不必忧虑。”秦公终不顾自去。后来发下话说:日后胆敢犯恶者,虽死不怠!教将文明关进暗室悔过,几日后听说折了双腿,家人报说,秦公却道:“坏了也好少做孽事!”赵姨娘整日以泪洗面,苦苦相求,接文明在自己房中息养,相依为命。事后,秦公使文效亲自持资财礼物前去府中探望敖辛,表示友好意思,俱说保全之意,敖辛拜谢涕零。至此,府中一时无事,不提。
却说梁化郡定海将军时道,字远见,起兵两万,月余,连下十余城,声势日大,各处不能抵敌,前军锋芒,逼近赣州,鏖战小梅关,幸亏守关将军陈圭颇有勇略,死战不退,以是持久。时时道正与谋士法尧商议,法尧进曰:“久攻不下,曝师国外,长久不利,非用兵之道,且闻陈军先锋夏侯燎援军开进,望早做计议!”时道再问:“如何是好?”道如此如此。问将阶下,杨凌请往,将五千军马火速驰援。陈嚭闻听探说,早使夏侯燎进军赣州。
夏侯燎远外赣州,远近扬言:陈圭久战多时,赵萌耗力,待与交兵,一鼓作气,贼势必破!陈圭听说消息援军将至,军民奋勇。赵萌帐下,各有言辞,计议:曝师久战,军民疲乏,钝兵挫锐,后援未到,于此不利,不如且缓进退,迂途北进,入抚川,兵威北上,徐图大事!赵萌从之,人口衔枚,马摘銮铃,三军缓缓而退。细作探知消息,报入城中,陈圭等记忆曰:数日里赵萌不顾折损,强兵压阵,陡转形势,其中蹊跷,今果应动作,乘势击之,贼兵必破!有议道:夏侯燎不日临阵,可待决议,且已使人教训,不得轻举妄动!陈圭斥骂:你晓甚事!天赐良久,如何坐失!连夜整装齐备,倾城而出,高岗处遥见赵萌营寨,偃旗息鼓,不闻金鼓,月色朦胧,部将姚正马前进道:“想必疑兵之计,可一探虚实。”探骑飞报,赵萌走远,陈圭教人口衔枚、马摘銮铃,全速追赶,行五十里,果见前方灯火明灭,姚正与陈圭道:“左右峡谷相对,林木掩映,须防埋伏。”
圭马上笑曰:“贼子势穷而去,作气擒之,大功一件!”驱马鼓噪向前不顾。正行间,后军涌动起来,各自呼喊,竟杀出一军,放起火来,陈圭军行阵乱,按耐不住,慌乱间,当头一员大将,截住去路,大叫:“陈圭休走!”“中贼奸计!”圭叫苦不迭,众将保着突阵奔走。姚正截住厮杀,不数合,赵萌手起刀落,斩落马下。大杀一阵,赵军渐退,陈军折败而走,不敢追赶。回至城中,逢夏侯燎军使面见,传话说:若赵萌军退,缓缓追赶,不可敌战,行进上犹,别有用处。陈圭大怒:“将军可知我等浴血奋战,才折一阵,况已走远,如何追赶!”副将郭扶言曰:“方才正中了姚将军所言。陈圭听话,面有愠色。“贻误军机者斩!”军使厉颜正色。陈圭无奈,只得重整军马。
却说赵萌撤军,迂回婉转,奔上犹而来,约有百十里,天色朦胧,流星马飞骑报说夏侯燎进军小梅关去了,传下命令,急速进军,攻其无备。行走间,丛林鹊起,飞鸟惊林,赵萌心疑,唤杨凌上前说话,教领五百军兵左右探听,并不见人。到上犹城下,天方明亮,陈军措手不及,四散奔走,一个时辰便取下城池。张贴榜文,要抚慰百姓,探马报说,夏侯燎折转军马从北门杀奔而来,气势汹汹。赵萌不信,道:“不是往小梅关去了,怎的又来此处?”塔楼上远观北方尘头大起,果有军兵,遂使杨凌守城,自将兵迎敌。两军山右相交,强弓硬弩,射住阵脚,陈军旗下一员大将,手提开山大斧,抖擞精神,威风凛凛,正是前将军夏侯燎,对阵里主将赵萌跃跃欲试,手提长枪,指画言说:“彼处,本将先已拿下,望将军早回,若是胆略,可决死战!”陈昌早出,赵萌挺枪纵马,二将相交,五十合之上未分胜负。夏侯燎挥军掩杀,赵萌不能抵敌,败退回走,左右伏军又出,损失惨重,辎重器甲,丢弃遍野。欲回城中无路,投东行走,对面一声呼喊,吓得赵萌魂飞魄散,见到陈圭引军赶来,两下夹击,赵萌大败,奋力杀出,到上犹城下,一声鼓响,遥望夏侯燎立于城头,背后陈圭迫击,只有百余骑追随,旆影翻动,猝不及防,斜刺里冲出一员大将,手起刀落,斩于马下。却教杨凌遁逃。
回到城中,召集众将说话,夏侯燎痛斥陈圭,责备以不循计划行事。陈嚭帐下见到延灼,备说赞许,与陈圭说道:“你的名字不好!”陈圭不知道话外之意,还不满论功行赏,因此怨艾了数日,陈嚭借口:“不满国家行政,居心何在?獐眉鼠辈,还想作吾老父不成?”以密谋奸党、忤逆叛乱之罪,喝令推出辕门斩首。议曰:时道新败,诸侯未合,且观动作。命夏侯燎将兵往助陈举同守小梅关。自修书传语慑远侯娄烦、南阳侯华启、象国公赵彰,至庐陵会期。
却说杨凌死里逃生,败退回到阳山,备说仔细,时道惊慌,法尧进曰:“陈军南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鲫,气势汹汹,与之抵敌,恐非一家之力,且夫陈叔宝诏令南方诸侯,尤以赵彰、娄烦、华启为主,都是当时枭雄,赵彰久居南定,在我身后,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深为大患,然依我观之,其余之辈尚不足为虑。”道如此如此,时道大悦,再招辩士往说赵彰。法尧再进曰:“速遣一员上将进驻安远,徐图南康!”时道族弟、上将军时印请往,堂下一人泣拜阶前,视之,乃是赵萌兄长上将军赵宇,道:“贼子害死吾弟,血海深仇!愿为上将军执鞭坠镫,誓立驱驰,决一死战!”以头抢地,额破血流,时道感怀,应允请求,道:“必为将军雪恨!”又使张扬、刘戡往守东、西衡州。意欲添兵往助胡停,法尧阻之。
且说赵彰在南定,报说辩士朱定拜见,心内想:“必是又来说说。”屏退左右,堂上接见。佯问道:“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朱定拜了一拜,说道:“在下问象国公智计殊绝,因此斗胆远道而来请教,还望能聆听教训!”赵彰笑道:“不知先生有何疑难,吾当尽力致之。”朱定道:“在下最近常做一梦,似乎在秦楚故地遨游,隐约看见秦国与虞国交好,同出兵讨伐晋国,后来不知怎的虞国竟然把晋国灭了,在下醒来后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如何是好,遍览古书也没有找到出处,本来以为梦境不实,不敢放在心上,然每日入睡,梦境都是如此,因此心神惶恐不安,幸我家主公体恤恩情,指点我说象国公文才武略,可以解答在下困惑,只是不知能否有幸?”祭酒蒋歆不禁笑道:“君乃时将军帐下谋士,传说足智多谋,这怎的也不知?若是在下不才,所说不差,你说的应该是晋国假途灭虢的故事吧?《左传?僖公二年》里记载说‘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
赵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吐露出来,瞠目以视蒋歆。朱定再拜笑道:“承蒙足下教诲,是混沌之人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月,心神开朗!”赵彰猛地起身怒喝:“贼子反逆之心,我岂不知,休要与我干系!”喝武士拿下朱定,幕僚端木见进曰:“朱定是乱臣之属,当先加以囚笼,进献陛下,可表精忠!”赵彰道:“我若杀之,更尽忠诚。”“不知圣意何如?”端木见再进言说,赵彰然其言,将朱定关进死牢,再作裁定。唤四子赵璆来见,问说赵倾城与华英近来如何,赵璆回答说:“夫妻恩爱,倾城已经怀有身孕!”赵彰笑道:“如此甚好!”即免蒋歆之任,以孙康领之。
话说陈嚭军出南郡,三石道人雷奇曾与进说,担忧两家婚事暗有清浊,虽不能尽说出其中缘由,总感在此时节恐怕不妥,请求陈嚭定夺,嚭道:“值此时节,确有不宜之处,然眼前大事,乃是合众一心,共赴维艰,不要慢了彼处的心气。”写下文书,敦促各处诸侯率兵会聚。左右散去,陈嚭酒醉问道:“此间可有妓女?”雷奇领会言下之意,密语道:“来时路上,臣留意闾巷之内有一妇人,其貌甚美,还有艺伎!”陈嚭佯装大醉,侧卧榻上,不予理会。雷奇暗中让人寻妇人到帐中宠幸,屏退众人。陈嚭心中禁不住夸赞雷奇晓事,比及睡醒,猛地见有妇人,惊问道:“妇人是谁,来到这里,不怕外人非议?”妇人含靥笑道:“侍奉将军,是天命遣使臣妾不由自主而来,前生修的福分,怎会不心甘情愿?”陈嚭大喜,当日留妇人在军中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