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萧夕凛,顾云哓一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前发呆。
秋红看着她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心:“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顾云哓摇摇头,忽然想到面前曾经是萧家卫,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居然不久之后就要嫁给太傅大人了。曾几何时,我想着能嫁一个殷实的人家,夫君不必太上进,也不用是大富大贵的身份,起码能够彼此相敬如宾就足够了。”
谁想到有一天,她会嫁给高高在上的萧太傅,这个犹如谪仙一样的男人?
秋红看着顾云哓,脸上带着几分疼惜:“姑娘胡想什么呢,都说成亲前新娘子总会胡思乱想,原来是真的。瞧瞧姑娘这话,要是大人听见了,还以为姑娘这是不敢嫁了呢。”
顾云哓好笑,摇头道:“要是我真不敢,就不嫁了吗?”
“怎么可能,姑娘别说笑了。”秋红还真怕她想反悔,虽说顾云哓素来在顾府不受宠,被一个倾国倾城又才华洋溢的姐姐死死压着,自觉配不起萧夕凛这样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萧夕凛看上的,从来不会放手。顾云哓如今害怕得想要逃掉,自家公子恐怕也得把人给抓回来,牢牢盯着。
秋红苦笑,劝道:“姑娘可别吓奴婢了,若是被大人知道,奴婢必然要被削一层皮下来的。”
顾云哓笑笑,也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了一些,怕是面对着萧夕凛这么好的男人,心里有些不踏实。总归是她的容貌太平凡,又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如今能嫁给萧太傅,犹如上天掉下来的馅饼,砸得自己也有些懵了。
秋红瞅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姑娘不如去府外走走,散散心?”
有自己和秋绿在,必然能护住顾云哓的平安,只随意走走,倒不是什么难事。
顾云哓也觉得自己在院子里呆得久了,确实有些爱胡思乱想,倒不如出门走走。
“正好白云寺有供奉月老,姑娘去还愿,感谢红线的另一端把大人给牢牢圈上了?”
听见秋红的逗趣,顾云哓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嘴巴一张,叫人怎么也拒绝不了。”
见她同意了,秋红立刻去打点,很快准备了马车。
镇国候夫人也是允了的,觉得顾云哓老呆在镇国候府里,恐怕也有些闷了。
马车里有秋红秋绿,车夫是萧家卫,暗处还跟着四个,实在是万无一失。
她瞥了眼隔壁的萧府,便知道这些人都是萧夕凛特意吩咐的,还算是有心。
至于侯府的侍卫,太扎眼了些,也就不必跟着了。
顾云哓没想到自己出门,身边也就只有两个丫鬟陪着,顿时轻松了不少。
要是后面跟着一串的丫鬟婆子和侍卫,一上街恐怕就要被人像猴子一样围观了。
“姑娘,白云寺不远,也就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刚才姑娘只用了两块点心,要不要再用一些?虽说这些点心不是福来酒家的手艺,却是侯府上厨娘使出了祖传的功夫,味道也是极好的。”秋红从角落的抽屉里把点心端了出来,顾云哓这才发现马车外头看着普通,里面却是内有乾坤。
单单这不起眼的小柜,最底下一层点着小炉,倒数第二层放着点心,再往上放着茶叶,还有干果。
小炉的火不大,让点心还保持着刚出炉的温热,又不至于让上面的茶叶和干果沾了潮气。
秋红见顾云哓对小柜子感兴趣,笑道:“这是大人想出来的,秋冬出门,时辰久了,吃食都凉了,对身子骨也不好。”
点着小炉,不但让东西不至于冷的快,也让车厢里暖融融的,却也不会闷热得紧。
顾云哓点头,不由赞叹:“这马车真好,原来是萧太傅平日用着的?”
秋红看了她一眼,笑道:“大人出外的次数不多,却不想委屈了自己,便亲自画了图,让人打造了这么一辆马车。这马车除了镇国候夫人曾坐过两回,姑娘就是独一份的。”
闻言,顾云哓脸颊有些红,微微颔首,接过秋绿递来的香茶,低头抿了口,来掩饰自己面上的窘迫。
秋红也知道她面皮薄,没再逗趣,只把点心和干果都抓了几把,摆在顾云哓的面前,让姑娘随意食用。
马车很稳,坐着没能感觉多少颠簸。
顾云哓喝着茶,吃着温热的点心,浑身惬意得很,也没觉得路途有多远,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等马车停下来,秋红递上湿帕子,顾云哓擦了手和嘴角,这才搭着秋绿的手下了去。
她戴上了纱帽,隐隐能看见外头的香客并不少,全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她们身上阵阵浅淡的香气飘来,一张张洋溢着期盼和忐忑的神色,向正中的月老殿殷勤叩拜。
秋红站在顾云哓身边,低声解释道:“据说这月老像灵验得很,不少有心上人的姑娘家都会来这里拜上一拜,为的是能如愿以偿。”
不过在她看来,顾云哓嫁给萧夕凛,恐怕是在场不少姑娘家的心上人,她们注定要空手而归了。
顾云哓接过秋绿点上的三炷香,恭恭敬敬给月老像叩头后插上,双手合什,想着上天的确待自己不薄。
这世间上,恐怕没有比萧夕凛更好的夫君了。
胳膊忽然被轻轻一撞,秋红连忙冷着脸上前扶住顾云哓,秋绿则是站在前头隔开了那个撞过来的小姑娘。
那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像是被吓着了,双眼含泪,连连道歉道:“对不住,我刚才跪得久了,起身的时候双腿发软,不留神撞着姐姐了。”
“不妨事的,”顾云哓也没被撞疼,不过一下子被惊了惊罢了。
看着这小姑娘快要吓得哭出来的模样,她也有些不忍心。
“姐姐心善,妹妹却是不好就此揭过的。正好白云寺后院有一茶间,请姐姐赏脸,到里头叫妹妹能以茶代酒,给姐姐道歉?”她说完,似是担心顾云哓不答应,泪汪汪地道:“对了,姐姐,妹妹姓温,刚到京中来。难得遇上姐姐,也是一场缘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云哓想拒绝都不行了。难得出来,她也想瞧瞧白云寺的茶间如何,茶叶又是不是跟之前在护国寺老主持那里喝的差不离。
见顾云哓点头,秋红也不好说什么,跟秋绿一人一边,把这个小姑娘给隔开了。
她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碰上,就能跟一个陌生人相谈甚欢,加上这姑娘过于热情了些,自己不得不防。
秋绿也是绷着脸,那姑娘怯生生地跟在后面,就像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顾云哓无奈,秋红秋绿紧张得很,知道是生怕自己出一点意外。反正只是一个陌生人,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也没必要太热络。
“妹妹姓温,不知道姐姐贵姓?”小姑娘在茶间坐下后,亲手泡了茶,给斟满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顾云哓的手边:“姐姐请喝,试试妹妹的手艺?”
顾云哓不是没警惕心的人,这个小姑娘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她接过茶杯并不立刻喝,而是寒暄道:“原来是温妹妹,特地来拜月老吗?”
她红着脸点头:“妹妹是从南方的洛水来的,听说白云寺的月老最是灵验,便带着丫鬟赶过来了。娘亲说表哥也在京中,以前曾许下亲事,指腹为婚,这次妹妹便是来寻他的。”
指腹为婚吗?
想到要跟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男子成亲,而且孤身前来京中寻人,这年纪瞧着比自己还要小上一点,小姑娘倒是勇气可嘉。
顾云哓淡淡笑道:“那就先预祝温妹妹能得偿所愿了。”
“多谢姐姐吉言,娘亲说表哥是个好人,妹妹我念着十几年了,早就想来京中看一看。若非及笄了,娘亲说什么都不会让我独自上京来的。”她见顾云哓一直没喝茶,不以为然地自己径直喝了两杯,也没催着对面的顾云哓喝茶。
很快,她便起身告辞道:“没想到耽搁了姐姐这么久,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遇见。”
顾云哓微微点头,带着秋红秋绿离开前,就见小姑娘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姐姐,忘了说,我的名字是温如琪。娘亲希望我像她的姐姐,就是表哥的娘亲一样,容貌出色,又学富五车,毕竟这位大姨就单名一个琪字。可惜到头来,我的相貌随了爹爹,不如娘亲的一半,据说大姨可比娘亲要漂亮多了。”
温如琪说了几句,这才终于告辞。
顾云哓上了马车,摇头道:“这位温姑娘倒是个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
秋红皱眉:“奴婢却觉得未必,哪家的姑娘会独自上京寻夫婿来的?不说这路上危险得很,再说没打声招呼就跑过来,不是给夫家的人打个措手不及,却是十分失礼。”
她没说的是,温如琪口口声声声明是指腹为婚,但是并没提及婚书,很可能是两家口头的玩笑,随口说的,没料到这姑娘却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