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米格儿和赵莲花就来到刑侦队审讯室,宋清静已经被带到这儿了。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如临大敌的样子。明显,宋清静已经被列入重大嫌疑人。
宋清静很沮丧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眼睛却很茫然,当米格儿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目光就此盯着米格儿,似乎要从她这里找到希望和答案。
审讯由柯正虹主持,米格儿按老习惯坐在桌子一侧边。
柯正虹声音很严厉地对宋清静说:“宋清静,知道我们为什么再一次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宋清静看柯正虹的架式,就有些慌张,说:“我哪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你们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柯正虹拿出一张复印的信件,这是他一大早跑到监狱行政科要来的。他让一个警员把信递到宋清静手里,说:“你看看这封信,我再问你。”
宋清静疑惑地将信看了一遍,说:“这不是我干爸写给我的信嘛,这里面又有什么问题?”
柯正虹震怒地拍了下桌子:“干爸,干爸,******的爸,这明明是个凶残的杀人犯,你真正是认贼作父!”
宋清静不满地说:“难不成就因为这个,你们就怀疑我杀人了?”
柯正虹大声说:“象你这种是非不清的人,难免会成为恶人。现在不和你说这个,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手上的那封信说的是什么?”
宋清静听到这话,神情就是一顿,又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信,再看看柯正虹以及米格儿,说:“这,不是写得很清楚嘛。”
柯正虹说:“信是不是写给你的?”
“当然是写给我的。”
“是写给你的,你就应该明白这封信的真正的内容!”
“真正的内容?”宋清静再看看手中的信,“还有什么内容?”
“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装蒜!”柯正虹猛拍一下桌子。
“我真的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米格儿向柯正虹示意了一下,对宋清静说:“宋清静,这封信确实是写给你的吗?”
“是写给我的,绝对是写给我的。我还按他的要求把他要的书寄了过去。”
“寄的是什么书?”
“琼瑶的《窗外》”
“为什么给王伟业寄琼瑶的小说呢?”
“因为他就喜欢这样的小说。”
“在王伟业被抓之前,你知道他喜欢琼瑶的小说吗?”
“那时候不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知道的呀。”说着扬扬手中的信。
“这本书是你亲自买的吗?”
“不是新买的,是一本半新的书,我在中学的时候看的。”
“那这本书是你亲自到邮局寄的吗?”
“是的。”
“在寄之前有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没有。收到他的信后,我就在旧书箱里翻出这本书。”
“是随意的呢,还是特意地选了这本琼瑶的书?”
“随意的。”
“在这之后寄过书没有呢?”
“寄了很多次。”
“多少次?”
“这个记不清楚。”
“大概有多少次?”
“不会少于十次吧。”
“每次只寄一本?”
“不,头一次只寄了一本,后来,每次寄的都有二三本。”
米格儿点点头,指指宋清静手上的信,继续问道:
“你记得收到这封信的具体日期吗?”
“记得,7月1日,这天是王湛的生日。我从她的生日会上回到家里,就看到房间的桌上的这封信。”
“是挂号信吗?”
“是的。”
“谁签收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收到这封信,并没有关心是谁签收的,不过应该是我家里的人吧?”
“你看过信后,把信放在哪里?”
“我书桌的抽屉里,我所有的信都放在那里。”
“抽屉上锁吗?”
“没有,从来不上锁。我觉得所有的信中也没有什么私密,不用那样麻烦。”
“上次你被拘留后,有没有收到王伟业的信?”
“没有。我回家后有别的信,但没有我……没有王伟业的信。”
问讯完毕,宋清静被收押起来了。
米格儿和柯正虹等人留在审讯室里,她看着柯正虹,靠在椅背上等待着柯正虹说话。
柯正虹也看着米格儿,说:“你最想了解哪方面的事情?”
米格儿说:“宋清妍7月3号晚上的形迹摸清了没有?”
柯正虹说:“从江南春饭店出来,她被郑非洋送回了家。那时是九点多,九点四十分,宋清妍接到殡仪馆紧急电话,要她马上去殡仪馆,随运尸车去监狱运尸,当夜八点半钟,监狱里一名囚犯心脏病发作死亡。这个囚犯没有家属,没有亲人,按习惯,象这样的死去的囚犯就立刻送到殡仪馆火化。”
米格儿已经离开椅背,挺直身子,非常专注地听着柯正虹的话。然后,她又慢慢地将身子靠向椅背,继续倾听着。
“十点四十分,宋清妍随殡仪馆运尸车回到殡仪馆,并将尸体送进停尸间。洗漱后,因为夜已经深了,她不能回家,就住进殡仪馆备用的房间。”
米格儿说:“这么说,她当晚并没有回家,第二天在殡仪馆直接在更衣室换衣准备上班,这时候,她从格子柜里带出了碎尸。”
“是的。”
“洗漱间在哪里呢?”
“备用房间里有浴室。”
“难道她有必要将在浴室里换下的工作服送到更衣室里吗?衣服放进更衣室里的情况我了解到的是这样:一般下班即回家的职工在公共浴室里洗漱后,再将换下的工作服放到更衣室固定的格子柜里,然后,第二天上班时再到更衣室换衣。公共浴室就在卫生间里面,这样,将换下的工作服放到更衣室就自然而然。这天晚上,宋清妍在备用房间的浴室里洗漱,应该不用特意将工作服送到更衣室里去。”
米格儿说着,停了停,接着说:“而且,这天晚上,在案发时间,案发地点,出现了宋清妍的行踪。这个时候,王湛停在小区广场上的车已经开走。在唐琴的房间里,发现宋清妍的指纹,当然,是一部分指纹。”
柯正虹正色地说:“那么,宋清妍是凶手?”
米格儿说:“现在还不能断定她是凶手,还有些线索需要落实,调查清楚。7月30号下午宋清妍的行踪摸清了吗?”
柯正虹的眼睛眯了起来,好象有什么事在苦恼着他。他说:“情况差不多。”
米格儿警觉地说:“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差多少?”
柯正虹依然眯着眼说:“就是时间变了一下。”
米格儿说:“具体地说。”
柯正虹说:“那天将近下班时间,殡仪馆又接到监狱电话,要他们派运尸车去拉尸体,又一名囚犯心脏病发作死亡。本来殡仪馆准备让一个叫李向荣的随车去监狱拉尸体,宋清妍听说后,要求代替李向荣去,说自己多次去运尸,比李向荣熟练得多了,也知道监狱里的规定什么的,不会出差错。殡仪馆主任想想也是,就同意了。当时就让宋清妍直接随车去,李向荣接替宋清妍上班。”
米格儿问道:“那天是宋清妍上白班,为什么晚上十一点后她又要上大夜班呢?”
柯正虹说:“她那天晚上要倒班,从白班倒大夜班。”
米格儿带着讥讽的意味笑道:“真够辛苦的。运尸车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一次耽搁了些时间,直到将近八点才回到殡仪馆。这时候,行政科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只留下一个验收的女科员在办公室里等着。验收完尸体,她马上就回去了,她老公骑摩托车来接她的。”
“为什么会耽误这么长时间?”
“车坏了,司机修理车子用了将近二个小时,因为一个重要的零件坏了,要到监狱外面去买。而回来的路上,司机又拉起了肚子,一路停车,要下车钻没人的地方解手。不是司机一个人,而是除死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拉起了肚子,据说,是喝了在监狱小店买的饮料喝坏了。”
“饮料是谁买的?”
“是监狱小店里接到电话后送到车子上的。”
“谁打的要买饮料的电话?”
“是那个司机。”
米格儿问道:“殡仪馆的运尸车直接进入监狱吗?”
柯正虹说:“不,殡仪馆的运尸车只到监狱行政大楼,然后运尸人员按相关手续进入监狱,到达死者所在的监室,监狱专有一辆用作运尸用的车已经等在楼下。监狱人员验尸后,由运尸人员签字后,再动手搬运尸体,完成搬尸后,再经过监狱出口,直接送到殡仪馆。”
米格儿问:“那个李瑟事件调查清楚了没有?”
“还没有,殡仪馆碎尸的身份也没有调查到。”
米格儿问道:“关于那两个死于心脏病的犯人,死时身体上有什么特征?比如,有没有抽搐的现象?”
柯正虹说:“监狱的法医说,这两个犯人在心脏病发作时,同时伴有严重的抽搐。”
米格儿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和小赵马上去监狱一趟。”
米格儿和赵莲花来到监狱行政大楼时,王现金已经站在院子门口等着了。一见面,他就带着怀疑的态度说:“王伟业越狱杀人,而且还不是一次,这,可能吗!”
说着,他甩动着右手,加强自己的语气。
米格儿和王伟业向行政大楼走去,说:“种种迹象表明,7月3号晚上和30号晚上的谋杀都和王伟业有直接的关系,按照他那种死不罢休的杀手脾气,完全是可能的。”
王现金向米格儿伸出手,激烈地说:“可是,他怎么出去的?”
米格儿说:“这就需要调查,我就是为这事而来的,给你添麻烦了。”
王现金喃喃着说:“麻烦是小事,要是调查出王伟业确实越狱去杀人,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来到二楼的档案科,王现金对米格儿说:“你需要什么材料呢?”
米格儿说:“你先把7月3号和7月30号监狱里两位死者的档案给我复印一份吧。另外我还想问一下,以前监狱里出现过心脏病死亡事例吗?”
王现金让科员小方给米格儿复印她需要的材料,然后说:“以前有过几例,那是前年的事了。在监狱里,囚犯的心理压力很大,心理情绪也很多,那段时间我们没有注意疏导囚犯的精神和心理,以致于心脏病频发,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我们加强了心理方面的工作后,这事就没再发生过。”
米格儿说:“那么这两例心脏病死亡,是不是还是和心理因素有关呢?”
王现金说:“我们一直没有放松对犯人的心理疏导,这两例心脏病死亡相隔时间很短,也令我们困惑,会不会是有关人员对心理方面的工作松懈了,我们还不清楚。但有关人员一再表示,他们从来没有放松过这方面的工作。”
米格儿说:“监狱里的法医确定两人是死于心脏病吗?”
“是的,确定。”
小方把两份复印并订好的文件放在米格儿面前的桌子上。米格儿把文件拿起来递给小赵,小赵把文件放进随身带的包里。
米格儿问道:“监狱里还有其它病例的死亡吗?”
王现金说:“有的,有过一例自杀死亡,还有其它病例的死亡,比如急性烂尾炎,病人以为是一般的肚子疼,就忍着,等到医生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米格儿说:“监狱里有一辆专用的运尸车吗?”
王现金说:“也算不上是专用的,实际上是监狱里的一辆杂用车,不过监狱里死了人需要火化时,都用这辆车运送。”
“司机呢,是不是专配的?”
“是的,他叫郑就芳,因为这辆车并不是连续地使用,有事时就使用,不用时就闲着,所以这辆车就他一个人开。”
“你可以把他叫来吗?我想问他一些问题。”
“好的,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郑就芳正好闲着,而且就在楼下,几分钟后他就来到档案室。在电话里,他就知道有个侦探在等着他,一看到米格儿,他知道是她了,就和她握了手,说:“久仰大名了。”
米格儿笑着说:“不敢当。找你来,想问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郑就芳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说:“你问吧。”
米格儿问道:“7月3号那天,你曾经运送一具尸体去殡仪馆,你把你所经历的运尸整个过程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那天晚上九点半左右吧,我接到电话说是要运送死人去殡仪馆,我没有耽搁,就把车开到了监舍的楼下,因为天气热,我就跑到看守行政科办公室,在监狱里面的那个,那里有空调嘛。我只管开车,搬运尸体什么的都与我无关,所以我不用在场,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回到车子那里。到的时候,搬运工作已经进入签字阶段了。来搬运的人是殡仪馆的宋清妍和另一个男的。手续完成后,我就开着车将他们送到殡仪馆了。到殡仪馆时,已经是十点半左右,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我们这边有专人随车去殡仪馆进行尸体交接的事情,交接完了以后,我就和那位负责交接的同事开车回去,但在路上接到一个要好朋友的电话,他得知我正在城中经过的时候,就邀请我和同事到螺丝盘饭店聚一聚,因为是晚上,比较自由,我们也就答应了。我那个朋友带了几个人过来了,大家闹了很久,除了喝了很长时间的酒,我们还去洗脚什么的,不过别误会,我们决没有找小姐。”
郑就芳说着笑了笑。
米格儿问:“那你们当天晚上没有回监狱吗?或者你不用回监狱?”
郑就芳说:“回去的,二点左右从酒店动身的吧,到监狱时也有三点多了,因为喝了酒,车子开得很慢。”
米格儿问:“你的车子一般停放在哪儿呢?”
郑就芳说:“这个有规定,一定要停在监狱里的。监狱里有个停车场,车就停在那儿。”
米格儿问:“你在监狱里面的办公室里呆了多长时间?”
郑就芳想了一下说:“大概半个钟头吧。”
米格儿说:“你再说说7月30号运送尸体的情况吧。”
“那天两点半钟左右,我接到要拉尸的电话,也是立即就把车开到监舍的楼下。开到后,殡仪馆的人也还是没有来,我就到办公室去了。将近四十分钟吧,我回到车子那里,一切都准备好了。殡仪馆来的还是宋清妍和上次来的那个同事。正当我准备发动车子时,却怎么也发动不了,下车一检查,糟了,一个重要的发动机零件的坏了,必须要到监狱外面去买。于是我就向领导申请去买零件,回来又鼓捣了好一会儿,才把车修好了。修车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的树下坐着,我听到宋清妍说了声好渴,觉得是我的车子耽误了她,就打电话给监狱小店,让他们送几瓶饮料过来。也许就是这个饮料喝坏了,在监狱里我们还好好的,一出了监狱的门,我们都拉起了肚子,就这样一路你要停车,他要停车,去解手呀,不过一开始是这样,到后来,这样也太耽误时间了,于是大家就一起下车,你知道,拉肚子时随时都是要拉的,可真拉时又拉不出来了。这样,车子到殡仪馆时天就黑了。”
“在殡仪馆,是怎么交接尸体的,你把过程说一下。”
“车到殡仪馆后,我们就下车到办公室,殡仪馆有人在等着,也就是真个表格,双方签字,交接就完了。前后也就十分钟的样子。”
“签了字你们就走了吗?直接从城外那条路走的还是从城里走的?”
“是的。但我们不是从城外走的,而是从城里穿到南门郊区,我那个朋友在那里开养狗场,每次我们出来都要到他那里搞些狗肉,有时还搞一整只呢。”
米格儿意外地“哦”了一声:“狗肉?7月3号那次回去时也带了狗肉,还是一整只狗?”
“是的,监狱里的看完长他们都非常喜欢吃狗肉,本来大家不怎么喜欢吃的,可是有一次我把狗肉带去让厨房里的赵师傅做,他做得太好吃了,大家就都喜欢吃了,隔三差五地就要我带狗肉回来。”郑就芳眉飞色舞地说。
“你把狗肉放在哪里?”
“车厢里。”
“那么,通过监控门的时候,就会发出警报啰。”
“能不报警吗?一堆狗肉啊。”
“如果要你沿着去殡仪馆的路再走一趟,你能记得你们在哪些地方停过车吗?”
郑就芳说:“应该记得八九不离十吧,如果我记得不全,还有宋清妍他们嘛,这样一凑起来,也就全了。”
米格儿对王现金说:“王主任,你今天能不能安排别的人去开郑师傅开的那辆车?我们今天要耽误他好多时间的哦。我们还要到监狱里去,实地查看一下。”
王现金说:“可以的。”
一行人向监狱大门走去。在门卫处办了手续,大家依次经过A1、A2、A3门,出了A3门,米格儿在门卫处换卡的时候,问门卫说:“如果有一辆汽车经过,而汽车里有隐藏得很深的人,机器能发觉到这个隐藏的人并报警吗?”
门卫说:“能的,机器有红外线专门针对隐藏的人,对一个按正常手续但不隐藏的人,机器不会报警,如果一个办了正常手续却隐藏在车里的人,机器就会把这个人当作危险的人,并且报警。同样,一个没有办正常手续的隐藏的人,也会检测出并报警。”
米格儿说:“这就是说,只要是隐藏的人,红外线都会检测出来并报警,不管这个人有没有办正常的手续。”
“是的。”
“这同样是说,无论一个怎样隐藏的人,只要从这里经过,都会被检测出来。一个隐藏的人,休想从这里蒙混过关。”
“是的。”
“好,谢谢,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