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舍友旭旭来京,在火车上给我打电话:“带我去……大董……吃烤鸭!哥要吃烤鸭!”不知这货从哪里听说大董,三天两头在微信群里嚷嚷着吃大董。
我三年前吃过大董,排了半天队,终于要到一只鸭,香味倒是浓郁,肉质倒是鲜嫩,鸭皮也脆甜可口……可是,与它家有什么区别?便宜坊不是这样子?全聚德不是这味道?既然没有区别,为何我还要排半天队。从此,对大董敬而远之。当然,我还想说,价格于我也是障碍,我不考虑花三倍乃至更多的价钱去吃相同的东西。
我不爱烤鸭,在此一项上的投入并不多,但每年还是要吃一两次。对我而言,吃烤鸭更像一种仪式,就若在北京生活,你一定要吃庆丰包子,光临海碗居炸酱面,品小肠陈卤煮,尝各式烤鸭……说到底,通过美味,建立起我与此地的一种关系。假若将来离开北京,人家问我,如何证明你曾在北京生活。我就可以答:“哥吃过这,吃过那,并且熟知其吃法。”
十年前,初来京,李兄请客,到全聚德聚餐,四个人,两个凉菜,两个热菜,一只烤鸭,吃得也算开心,喝得基本尽兴,结帐时,800块!吓整整一大跳,这些钱在别处能吃十次好吗?我这么说,许多人大不以为然:开玩笑,你吃的可是全聚德!我就想问,全聚德怎么了,你尝尝那凉菜,水准还不如街头小馆,你看那热菜,价格是别处三倍,特别是服务员那张脸,竟还泛着一种“冷漠麻木”的国营商店的味道。当然,也有些地方与国际接了轨,比如小费,每桌加收15%服务费。
我喜欢较真,又容易事儿逼,再也没来过全聚德。
好在北京烤鸭多,随处都能找到,价格大多属平民消费,一路吃将开去,还真有一些值得推荐。
比如花家怡园,可以点整只,也可以点半只,在许多店家采用烤箱制作的今天,花家依然坚持果木的原本烤法,殊为难得;又比如太熟悉,平民价格,但工序却道道不减,味道亦叫人赞叹,绝不输全聚德半点。
能吃到烤鸭的地方,还有郭林家常菜、大鸭梨、玉林烤鸭店等等,在这些店里吃饭,绝无心理压力,尽请放开肚子大快朵颐。这些家的烤鸭正宗与否我不敢说,但都还算好吃。
还有两家店必须一提,一家是金百万,一家叫天外天,名号都是那种特土特有喜感的店面,菜也是大众熟悉的家常味,但人家把姿态放得低,价定得也实惠,前几年,花38或58就可以来一套烤鸭!片法不如大店那般讲究,但味道也不算差。
讲究的人,对片法要求很高。水平非常高的片鸭师傅,片出的鸭,有皮、有肉、有油,皮的酥脆、肉的松软、油的肥香全都包在里面了,包上葱丝、甜面酱、鸭肉,直接放嘴里,嚼一嚼,满口流香。
所以,片鸭是技术活,据说好的师傅,各店疯抢,他们的薪水,前几年就可以轻易过万。
鸭肉之香,来之于肥美,肥美之法,则是由填得来。梁实秋先生《雅舍谈吃》介绍:
北平苦旱,不是产鸭盛地,惟近在咫尺之通州得运河之便,渠塘交错,特宜畜鸭。佳种皆纯白,野鸭花鸭则非上选。鸭自通州运到北平,仍需施以填肥手续。以高粱及其他饲料揉搓成圆条状,较一般香肠热狗为粗,长约四寸许。通州的鸭子师傅抓过一只鸭来,夹在两条腿间,使不得动,用手掰开鸭嘴。以粗长的一根根的食料蘸着水硬行塞入。鸭子要叫都叫不出声,只有眨巴眼的分儿。塞进口中之后,用手紧紧的往下捋鸭的脖子,硬把那一根根的东西挤送到鸭的胃里。填进几个之后,眼看着再填就要撑破肚皮,这才松手,把鸭关进一间不见天日的小棚子里。几十百只鸭关在一起,像沙丁鱼,绝无活动余地,只是尽量给予水喝。这样关了若干天,天天扯出来填,非肥不可,故名填鸭。一来鸭子品种好,二来师傅手艺高,所以填鸭为北平所独有。抗战时期在后方有一家餐馆试行填鸭,三分之一死去,没死的虽非骨瘦如柴,也并不很肥,这是我亲眼看到的。鸭一定要肥,肥才嫩。
由此说开,人类为满足自己的口腹,对鸭如此虐待,实有残忍之嫌,在今日的动物保护者那里,“填鸭”实在是太无人道了吧。
说到这里,忍不住补一句,亦是梁实秋先生讲的:北平烤鸭,名闻中外,在北平不叫烤鸭,叫烧鸭,或烧鸭子,在口语中加一子字。
原来,现在人们一直讲烤鸭烤鸭,并不是北京的正宗叫法。
鸭子吃法,不唯烤一种。比如,可以做汤,可以油炸,更可以切成块,做成麻辣鲜香的啤酒鸭。
有段时间,北京冒出几家喝老鸭汤的店。老鸭汤要先喝汤,汤都是煮了许久的,味道浓郁深邃,却也并不油,喝汤后开始涮菜,这算是一汤两吃。营养丰盛。
平乐园菜市场有家油炸鸭子的,将赤条条的大白鸭子放进油锅,炸鸭子的香味飘满整个菜市,惹得一众大爷大妈排队购买。
我还吃过朋友从南京捎回来的板鸭和酱鸭,那油可真大啊,那味道可真咸啊,咸得心儿都碎了,从此再也不敢吃这个东西。
最后,要提供一个菜谱,提供给喜欢啤酒鸭的朋友,这道菜真是美味,大可以一试。
1.鸭子剁大块,放入冷水锅中,加入老姜2片、料酒,大火煮开后转中小火煮40分钟,捞起沥干。鸭子汤滤去浮沫后留用。魔芋洗净,切成同样大小的方块。泡姜、泡红椒、郫县豆瓣用刀剁细。蒜切片。莴笋去皮后切滚刀块。
2.另取一锅,加水烧开,将魔芋块放入焯烫后捞出。
3.中火烧热锅中油至5成热,下蒜片、老姜3片、郫县豆瓣、泡姜、泡红椒,转小火翻炒,至出红油。
4.放入桂皮、八角稍微翻炒,放入鸭块,再将魔芋、干红辣椒、冰糖、白胡椒粉和盐放入锅中,倒入啤酒。
5.倒入鸭汤没过鸭肉,大火煮开,放入莴笋块,再次煮开后可以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