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有一颗爱面食的心。
爱吃馒头就咸菜,爱吃开水煮面条,爱吃烙饼卷大葱……无面不吃,无面不喜,那颗爱面食的心,从不更改,永不厌倦。不管风吹雨打,不管条件恶劣,只要有面食,就是值得珍惜的幸福生活。
鲁西南的馒头,个儿大又白,圆圆惹人爱,咬一口,香中带着甜,甜中又夹着香,掰开馒头,夹一筷子咸菜丝儿,吃将起来,就是难得美味。儿时冬天,凉馒头变硬,小伙伴仍啃得起劲:往馒头里夹一勺白花花的猪油,油上放点碎盐粒,一样口舌生津,回味无穷。现在想起来,都会流口水。缺油少水的八零年代,馒头蘸猪油当然是美味。
鲁西南的面条,比起花样繁多的西北,只能算“简单粗暴”,白开水煮透,就是油盐葱花撒锅里,一搅一拌,直接出锅,如果觉得颜色寡淡,当然可以放些菜叶,但鲁西南人民就是怕麻烦,多数人连下菜叶的习惯都没有。好在到春天,等香椿芽长出来,佐料中的葱花用香椿芽代替,可口得不像话。
家乡人都秉持着简单又执拗的生活习惯,我问过许多到南方打工的小伙伴,他们说,从来不吃米饭,只吃馒头,只是南方馒头太难吃,个儿又小,吃八个也不饱。周末若有空闲,必定自己做面条吃,仍然是葱花油盐,一成不变。
村里有个男子,对面食的固执程度无人可比,他吃面条吃出了瘾,就像人家抽大麻:一顿不吃,全身难受,两顿不吃,几如病人。后来他娶了南方媳妇,生活习惯受到挑战,两口子为此经常大打出手,闹得天翻地覆,差不多就要离婚。直到要去乡民政办离婚手续前,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一周七天,一三五吃面,二四六吃米饭,星期天下饭馆,每人各取所需。有此规定之后,家庭生活才重回正轨。
待考大学,我报考了西安的学校。来西安后,才发现自己报考之正确之明智,简直走进了面食博物馆,各色面等,不一而足,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出,我到陕西,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界大开不说,还着实领略了面食的精髓和风骚。
偌大西北,才是面食的真正故乡,其花样繁多、风格多变叫人流连忘返。宽边敦厚的裤带面、喷香热烈的biangbiang面自不必提,一条到底的蘸水面、酸辣适中的臊子面亦无须多说,户县摆汤面、油泼扯面、乾县鸡丝面、礼泉羊肉合面都吃得我目瞪口呆!更别提我最钟意的秦镇凉皮、羊肉泡馍、葫芦头、荞面饸饹。
西安的面食本就够多,外省面食亦来凑热闹,新疆的拉条子、山西的刀削面、四川的燃面,真个儿百花争妍,家家好吃。
在西安待了四年,学业并未精进,恋爱也不成功,旅游的地方去得不多,但咱,生生吃成了一个面食专家!
从面食如此丰盛的地方,再回到大山东,到泉城济南上班,味觉体验宛若过山车一般,从高潮直奔低点,唯一叫人宽慰的是食堂的大包子,以及单位门口的疙瘩汤,若拿山东面食和陕西比,也只有包子、油条、疙瘩汤可以一拼,别的,根本不是同等级对手。
工作头一年,对西安面食的思念叫我忘穿秋水。上班不到半年,我赶紧请了假,坐火车到西安,狂吃三天。留在西安读研的同学何大宝十分不解:你娃这点出息!为吃碗面跑来西安,莫非脑子有病?
我回骂:等你丫回了山东,就明白我的感受。这娃儿三年后回山东工作,待了不到五个月,就回西安狂吃。
哈哈哈哈。这叫五十步笑一百步。
北京的特色面食倒不少,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一大串,在我而言,大多数并不好吃,即便有些好吃,也不能成为日常食物,比如驴打滚、糖火烧、绿豆糕等等,炸酱面我倒常吃,但做得好吃的面馆,寻了十年也只找到“海碗居”,我吃炸酱面,一要看炸酱,必须金黄颜色,酱香浓郁;二要看面条,必须根根分离,不能粘成一坨;三要看菜码儿,豆儿和萝卜丝我不吃。
好在,还有西贝筱面村,但凡需要一解对西北面食之思念,必从东四环坐车到海淀过一过嘴瘾,西贝味道也不赖,但就是吃不出西安吃的那个味儿。
不料想,近几年,西北面食在京城大行其道,一家家开得生猛,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枝繁叶茂,一时遍地皆是。不过,冒牌货也着实不少,许多只为赚钱不管特色的馆子,味道可憎,乏善可陈,吃无可吃。可名字偏偏都叫“西北XX面”、“陕西面馆”、“黄河谣”一类。
北京开了这么多面馆,我现在想去找碗泡馍,仍然找不到正宗的、地道的、好吃得不可思议的,实在想吃,只能去“西北马华牛肉面”,哎,惨了惨了。
前段时间看非诚勿扰,光头主持人三天两头叨叨他的小面馆,这一叨叨不要紧,北京又出现一堆小面馆,我尝了团结湖边上的其中两家,有一家还号称“重庆排名前八”,味道算不赖,就是太辣,咳了好半天。仔细一回味,感觉层次感较差,吃不出面里的用心。这大概是开得太急了,老板只知道挣钱,却没有在产品下猛下功夫。
南方的面食也着实不少,以我吃过的感受,还是不如北方,想了想,主要是汤不给力,面不够劲道,还是北方人大开大阖的做法叫我更为受用。在厦门那阵儿,我吃面线,总也不明白福建人为何喜欢这玩意儿。
有时心血来潮,也会自己做面。
去菜市场老王那儿要半斤面条,一把蔬菜,先来炝锅,再下面条,出锅前放几片菜叶子和鸡蛋,口味偏轻时,捞出来就吃;口味稍重时,就加点醋、酱油、辣椒面儿,生猛一拌,吃将开来,直吃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关。
完毕,真的感觉自己就是一代面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