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碧彤和张忠诚下了楼,向街道对面走去,有了塞在顾碧彤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帮忙,他们完全可以避免和追杀他们的东条碰面。
他们顺利地进了小区,到了顾碧彤家的楼下。他们上了楼,顾碧彤打开门一看,之前整洁的家里已是一派凌乱,墙上的电视、高处的花盆都碎成了片片,这里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和顾碧彤被绑架出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不过这个家对顾碧彤已经不重要了,她关心的是书房里的那件宝贝是否仍旧在里面。她把挡在书房门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脚踢开,拉开了书房门。她发现书房里也是一样,两米多高的书柜被推倒在了地上,之前整整齐齐摆在书柜里面的书,现在杂七杂八堆满了一地。
顾碧彤最担心的是摆在书房中央紫檀木做的书桌是否被移了位。她发现没有,桌面上有两处被铁器敲击过的印迹,不过桌子并没有被砸烂,这让她松了口气。她跨过书柜,钻到了书桌下面。当顾碧彤从书桌下钻出来的时候,张忠诚看到她的手里多了一件四四方方和他面前的书桌同样颜色的木板。张忠诚知道那一定也是个盒子,尽管看上去像块木头板子。因为顾碧碧彤手里的这块和他背包内的那个盒子的颜色和外形都一样,只是顾碧彤手里的这个比他包里的这个大了一圈而已。
这个木盒是镶锲在书桌内壁上的,这可是顾石祥亲手设计的。由于它的材料和书桌的材料是同一种材料,所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另外装“四海测验图”的木盒也是镶锲在这个书桌里的,不过是在这块木盒的更里面一层而已。
顾碧彤把木盒交到了张忠诚的手里,她则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她得看看自己的手机还在不在。
张忠诚很想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个木盒里装的又是个什么宝贝,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他该了解这些事情的时候,顾碧彤之所以把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那是要他装起来。张忠诚把他带来的探路者旅行包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把顾碧彤给他的正方形木盒装了进去,又把倒出来的东西塞进木盒两侧的缝隙里,扔了他带来的几件内衣之后才把包整理好。
现在张忠诚再背上这个包就成了一名美术专业的学生了。他重新背上包,出了书房来到了顾碧彤的卧室门口,他看见站在床头边的顾碧彤神情凝重的操弄着一部手机。
“怎么啦?”张忠诚问。
“我爸爸有时间给你发短信,当然也会给我发的,可我没有接收到我爸爸发来的短信。”顾碧彤低声说。
“是不是你关机的时间太久了,已经超出了电信公司服务的时间?”
“可是我已经收到了三条广告短信。”
张忠诚拿过顾碧彤手里的手机一看,确实如此。顾叔叔有时间给他发信息也一定会给他的女儿发信息的,可是顾碧彤的手机里面竟然没有。猛然间他想到了之前从小区出来的东条。“你出来的时候,你的家里是不是这个样子?”张忠诚问。
“不是,是被那个叫东条的日本人破坏成这个样子的,刚才我在耳机里听到他是这样报告的。”
“你爸爸发给你的信息肯定是被他删除了。”
“可是我的手机还是在床下的充电器上,并且是关机的状态。我昨天就是这样放着的。”
“这个——”张忠诚快速思索着,他想到了美国电影里最常见的故事情节。“我想,那个日本人不仅删除了你手机上的信息,而且肯定给你的手机做了手脚,怕我们发现,所以他又关了机,把手机放到了原处。”
“做什么手脚?”
“比如给手机上装一个GPS芯片,只要我们回来带上这个手机,无论我们走到天涯海角他都能知道。”
张忠诚说完这句话,顾碧彤立马明白了刚刚东条通电话的时候最后那句话——请尽快把服务发过来的含义。“不用重新装,我的手机里面就有一个GPS芯片。小时候,我爸爸怕我被绑架,所以他给我身上挂了个窃听器。”顾碧彤指了指耳朵里的蓝牙耳机,“这个就是那个窃听器传来的声音。后来有了GPS,我爸爸就给我的手机里装了一个。你说的很对,只要带着这个手机无论我们逃到哪里他们都知道。”
“不带着这个手机,我们也逃不了多长时间,现在我们的对手不光是美国人还多了台湾警察。”
“你没有信心了?”
“不是,我们必须对我们的困难有所准备才行。你刚才说先回家,回家你肯定是拿这个东西的,现在拿到了我们怎么办?”
“偷渡。”
“怎么个偷渡法?”
“我们先地去高雄市。”
“高雄市?你那里有认识的人?”
“有,他一定会帮我们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张忠诚紧紧地攥了一下手机,然后还给了顾碧彤。“不过——”
“不过我们在去高雄之前,先得消失。”顾碧彤接口道。
“我们先去桃园机场,找个回大陆的人,然后想办法把芯片放到他身上,我们再去高雄。”
“对,就是这样。”
顾碧彤拉开房门,率先下了楼,下了两节台阶后,她又返了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家,这才把房门关上。她爸爸走了,这个家就没了,今生她是不会再回来了,可她的新家在哪里呢?
之前顾碧彤一直在台北等着那个回到高雄真心爱他的男孩回来,可是她现在却也要去高雄了,不过她的目的地可不是高雄,也不是呆在那个男孩的身边,她的目的是离开台湾去她从没有去过的大陆,并且这一去可能就永远不会再回台湾了。
“这个有些腼腆的普通男孩很快就像曾经追求过她的那些帅哥一样放弃的。”顾碧彤在确认了这个男孩是专为她唱这那首歌的时候,她是这样想的。可是两年过去了,那个男孩还是没有放弃,并且因为为顾碧彤唱歌,他变成了台大校园里的名人,就连打扫楼道的阿姨都知道有个叫李珏永的痴情男孩,不管刮风下雨,不管顾碧彤经不经过那里,他依然抱着吉他唱那首歌。
后来,顾碧彤在李珏永为她唱歌的那个时间段里总是要经过那里,不管刮风下雨或者电闪雷鸣。再后来,她站在了唱歌的李珏永面前,安静地听完李珏永唱的《童年》后,她会和李珏永挥手,说下个星期见之后才回家。再往后,顾碧彤坐到李珏永的身边,和他一同唱他们喜欢的歌。
谁都知道他们是因为爱情才坐到一起的,可是他们从不谈爱情,他们谈的是他们共同喜欢的歌、喜欢的音乐、喜欢的作家、他们各自的专业以及对未来的畅想。
顾碧彤不谈爱情,是因为她在等着李珏永大声地说出那三个字。她不喜欢没有坚持、三心二意的男孩,她也不喜欢没有自信的男孩。所有女孩都把外表、财富作为她们择偶的条件和第一要求,可顾碧彤却把一个人的坚持和自信作为了衡量的标准,因为她知道这些才是永恒的,这些她是从她父亲身上看到的一个男人最宝贵的东西。
毕业之前的一个晚上,在那个小树林下面的小亭子里,两人唱完歌后,李珏永把他的吉他送到了顾碧彤的手里,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顾碧彤以为他终于要向她表白了,她的芳心一直跳个不停,面对一个自己中意的男生向自己表白是如此的让人期待。可是,李珏永却说:“小彤,我明天要走了。”
“你去哪里?”顾碧彤也站起身来。
“高雄,我已经在高雄港找到了工作,在我回去之前,我想——”说着李珏永犹犹豫豫地伸出了他的双臂。
“你想什么?你要我明天送你是吗?我送你就是了,这个不难。”说完顾碧彤抱着李珏永的吉他走了。
第二天上午,当双手提着两个大旅行袋,背后还背着一袋子书的李珏永下了宿舍楼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阳光中像一尊女神一样的顾碧彤。她把他昨晚送她的吉他挂到了他的脖子上说:“走吧!我送你。”
顾碧彤以为李珏永会不走的,可是倔强的李珏永还是把那些东西拖到了校门口的车上,然后就那样走了。
后来,顾碧彤收到了已经身在高雄市的李珏永的短信:我们不相配,我不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可是我们生活在一个俗世。“不经一番寒切骨,那得梅花扑鼻香。”这是不相配的爱情能够得以长久必须要有的经历,所以我走了。到我该回来的时候,我会回来,即使我不该回来,我也无怨,因为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幸福。
当顾碧彤和张忠诚两人下到了楼底,顾碧彤那短暂的回忆也就结束了。她开始快速跑了起来,张忠诚在后面紧紧跟着。东条很快就会发现并且追来的,他们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桃园机场才行。
当顾碧彤和张忠诚跑出了小区之后,在士林夜市另一边的东条就知道了,他手机上的GPS信号显示顾碧彤向他这个方向来了。东条看着手机上的信号也开始跑了起来,他跑过两个街口,钻进了一条小巷。按照手机上的信号,他们现在是越来越近了,现在就隔着小巷中间的这些建筑了。东条顺着小巷和手机上信号移动的相同方向跑去。等到他跑到小巷尽头的时候,他呆在了那里,因为这条小巷没有出口,是条死路。东条看着手机上的信号转向了东北方向,他又向来路跑去,没有关系,他们是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的。
跟在顾碧彤身后的跑路的张忠诚,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只管跟在顾碧彤身后跑就行了。
开始的时候,张忠诚把顾碧彤当成一个小女孩看待,可是这个小女孩后来的表现完全颠覆他的大男子主义思维。
在培养孩子的问题上,爱和溺爱的界限很模糊,多数父母都会把对孩子的爱发展成对孩子的溺爱,最后导致因为爱而害了自己孩子一生的悲剧性结局。那些因为有了几个钱而把自己的孩子惯坏了的父母其实是最悲哀的父母。因为自己的成功而害了自己的孩子,能不让人悲哀吗?因为自己挣不到钱,给不了孩子一个好的教育,那是父母的能力问题,可如果做父母的有这个能力,而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这就是人生最大的错误了。
看来顾叔叔在教育顾碧彤的问题上可并没有犯傻,张忠诚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着,其实张忠诚还没有结婚呢,他都已经在考虑着如何教育好自己将来的孩子了。
张忠诚跟着顾碧彤穿过一个狭窄的小巷后,他看到了昨天夜里他和顾碧彤所在小山包上的那两颗大树,昨天夜里骑来的摩托车就在那个小山包下面的草丛里。两人跳过路中间的铁栏杆,就到了藏摩托车的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