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暴雨倾盆而下。此刻,蕙儿和武延基早已戴好了斗笠,穿好了油衣。蕙儿将那白龙戏水图取下,收起,而后与武延基一起走下祈雨坛。
武延基见蕙儿朝洮河边走去,诧异的问:“你去作甚?”
蕙儿答:“我要将这幅画投入水中。”
武延基劝阻道:“这幅画花了你很多的心血,投入水中太可惜了,依我看,还是把它留下来吧。”
蕙儿苦笑道:“说实话,我也有些舍不得。可是,这是画龙祈雨的规矩,龙王爷已经慷慨的赐了甘霖,咱们怎么可以吝惜一副画?再者说,这画要是拿回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我画的,如此一来,咱们的谎言岂不是要穿帮了?”
武延基道:“说的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全。你若是个男孩子,将来一定能做宰相。”
“延基哥哥过奖了。”蕙儿心中暗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才干,即便有,我也不想在官场上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做那隐逸山林的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可惜,我却生在了这帝王之家,唉!想到这里,蕙儿不由得羡慕起出逃的落儿来了。
那狄道县令见天降大雨,心中狂喜不已,但因武延基曾告知他不得擅入,因而他只是在距祈雨坛外五里处的地方与手下及百姓一起欢呼庆贺,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多时,那狄道县令见武延基和永泰公主冒着风雨缓缓走来,急忙迎上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道:“下官代狄道百姓谢王爷及郡主的求雨之恩。”
在场的百姓见状,也都跪下身子,千恩万谢。有的喊“您们真是活菩萨啊”有的喊“来生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们的大恩大德啊”武延基和蕙儿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内心也都激动不已,激动得差一点儿忘了说他们早就编织好的谎言,多亏了这狄道县令适时的问了一句“怎不见永寿郡主”武延基这才忆起,急忙朗声说道:“永寿郡主本是龙王的女儿,三年前,她趁龙王出外布雨之时,偷入人间,被太子太子妃认作养女。一个月前,她又被皇上封为郡主,许配吐蕃赞普。永寿郡主早已料到,一旦她走上祈雨坛开始祈雨,便会被龙王发现。她并不想离开人间,但是,为了狄道百姓免受干旱之苦,她只得挺身而出。刚刚,当永寿郡主用柳枝洒水于画龙之上时,狂风乍起。永寿郡主便道:‘父王快要来了。’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本王与永泰郡主看见半空中有一条金色的巨龙在云中时隐时现。永寿郡主道:‘我走了,就此别过吧。’言毕,永寿郡主便化作一条小白龙,飞入云端,与那条金色巨龙一起盘旋而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呆了,往日里遥远的神话居然变成了近在咫尺的现实。一时之间,他们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瞪大了或大或小或圆或扁或长或短的眼睛,张开了或大或小或润或干或赤或白的嘴巴,在大雨滂沱中呆立着,宛若泥塑一般。这片刻的宁静令武延基和蕙儿感到万分的紧张。怎么?他们不相信吗?如果连目不识丁的他们都不相信,皇上又怎么可能相信呢?
岂料,突然的,人群沸腾起来——“啊,原来永寿郡主是龙女啊!”“龙王爷现身狄道,从今往后,咱们狄道就成了福地了!”“多亏了永寿郡主,否则,咱们这儿还不知道要旱到何时呢!”“就是啊,应该给永寿郡主建一座庙。”
就在这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有一个好哗众取宠者立马高喊道:“我看到了,一条小白龙!”
“真的?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于是,众人都扬起脸来,用期待的目光仰望着天空中浓密乌黑的云。
这时,又有一道闪电撕扯开天上沉重的黑幕。有几个不甘示弱者忙欢呼道:“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那狄道县令初时还有些难以置信,直至此刻闻听很多人都“亲见”了,这才深信不疑。当然,他自己是没有看到的。不过,他并不认为他看不到是因为那本就不存在,而是认为那是因为他年幼时太过用功以至于目力不佳。于是,在狄道县令的带领下,众百姓一起向浓云叩首,感谢龙王爷及龙女的施雨之恩。
武延基见众人不但信了,而且还推波助澜的把这件事给坐实了,脸上不由得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蕙儿见他如此,急忙抬起手来,想要拉一拉他的衣袖,提醒他将这“怪笑”收敛起来。却不料,那武延基正好抬起手来想要去搔痒,于是乎,蕙儿白嫩纤细的小手便精准的落在了武延基的手中。武延基不失时机的一把将其握住,蕙儿想要挣脱却没能挣脱开,羞得她满脸通红,心如小鹿般乱跳。幸而,众人都在遥拜龙神,没人注意到他们。
原本,武延基和蕙儿与落儿约定好,天黑之前派亲信去落儿藏身的山洞找她。可是,没想到,为了庆祝祈雨的成功,狄道百姓邀请数百名大巫小巫至南屏山,于风雨中吹箫起舞,好不热闹。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武延基和蕙儿未敢轻动,直至夜深了,众人散去后,他们这才派人前去接应落儿。可是,由于天黑山险,派去的人没能找到落儿葬身的那个山洞。
蕙儿急得直掉眼泪:“这可如何是好?深山的夜,漆黑无比,又有野兽出没,落儿姐姐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武延基劝道:“你不用担心。我给她留了很多的干粮,她躲在洞里,只一晚上,不会有事的。”
却说那落儿伴着雷鸣电闪、狼嚎虎啸,在山洞里战战兢兢的挨了一夜。直至天明时分,雨声才歇,一道清澈的阳光照进洞来。
落儿鼓足勇气挪至洞口,她刚一探出头去,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急忙缩回头去,并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只听一男子道:“在哪了?怎么找不到啊?”
落儿听闻此语,还以为是蕙儿他们派来接她的人呢,于是她急忙跑出洞口,兴奋的高叫道:“我在这儿呢!”
洞外的那两名男子听到声音,诧异的回转身。待他二人看清落儿竟是一个单身女子时,便露出了邪恶狰狞的面目。
却原来,这两名男子是一对强人,平素专门干些劫财害命、偷鸡摸狗之事。他们听闻昨天有神龙在此现身,便一大早跑上山来,期待着能寻到些神龙留下来的神物,以大发一笔。
此刻,一人淫笑道:“大哥,是先劫财,还是先劫色?”
另一人道:“老规矩——你劫色,我劫财。”
他二人说着,便朝落儿扑了过来。
落儿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歹人,她一边惊叫着“来人,救命啊!”一边掉头就跑。那二人如何肯放过她,他们嘴里一面嘟囔着一些污浊不堪的话,一边疾步追了上去。眼看着就要追到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衣人窜出来,啪啪两掌给他二人来了个满脸开花。没等他二人反应,那黑衣人又飞身两脚将他们踢到十步之外。
“哎呦”“哎呦”他二人被摔得骨节酸痛、眼冒金星。虽然他们都尚未看清对方的面目,但是一贯欺软怕硬的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忍着剧痛跪地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那落儿被两个强人追至近前,本已绝望,不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居然有高手出手相助,令她狂喜不已。她停住脚步,转回头来定睛看时,但一见高挑瘦削,身背一把宝剑的黑衣人背对着她站立着。突骑帽、窄袖短衣、合裆长裤、郭络带、吉莫靴。落儿发现,这黑衣人的装束竟与自己一模一样,心下万分的惊喜。
只听这黑衣人怒道:“你们这两个混账,居然敢偷姑奶奶的东西!”
一听这声音,落儿便知此人是名女子。落儿心中喜道,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侠女啊!以往只在武侠小说中见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真人了。
那二人中的大哥跪在地上,一边用袖口擦拭着嘴角溢出的鲜血,一边很是无辜的说道:“姑奶奶,我们哪敢偷您的东西啊。”
他的话音未落,二人中的小弟便从怀中掏出一块和田青白玉剑穗,用双手捧着,跪行至黑衣女子面前道:“都怪我手贱,一时没把持好偷拿了姑奶奶的东西。求姑奶奶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小的这回吧。”
却原来,刚刚,这黑衣女子和这两个强人都在县城的一家饭馆用早餐。二人中的小弟见这黑衣女子将背上的宝剑放于桌上,青白玉剑穗悬于桌外,便动了顺手牵羊之念。他的手中有一把微型剪刀,专门用于剪取别人腰间的荷包或其他值钱之物。于是,这一次,当他用完早餐,结完帐,站起身来缓缓的从这黑衣女子的桌边经过的时候,他便悄无声息的剪去了她宝剑上的青白玉剑穗。他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可是,他哪里会想到,他们刚走不久,这黑衣女子便发现了剑穗的丢失。也该着他们倒霉,因为刚刚雨仍未全歇,所以街上的行人较少。这黑衣女子一路打探着竟然跟着他们上了这南屏山。
落儿见此二人刚刚那般猖狂嚣张,这会儿竟如此的没囊没气,心中愤愤不已。她很怕这黑衣女子会放过他们,因而遥指着他二人的脑壳,激愤道:“这两个欺弱怕强的人渣,为非作歹、丧尽天良,女侠您决不能轻饶他们,一定要送他们到官府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