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落儿平放到地上,而后拔出身后的宝剑,准备将连接纸甲片的线挑开。不想,那落儿竟一把将箭拔出,并坐起身来道:“傻瓜,我根本就没事儿。”
沈南不由得一怔,愣在了那里。
落儿低头看了看纸甲上的箭孔,笑道:“哎呀,你这纸甲果真好用,居然没有射穿。”
“哈哈,是啊,是啊,居然没有射穿!太好了!太好了!”沈南兴奋得大叫。他将落儿紧紧的拥在怀中,就像是拥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哎呦!”落儿大叫。
沈南惊慌道:“你怎么了?哪里痛?”
落儿撇嘴道:“你抱着太紧了,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沈南松开落儿,低着头红着脸低声道:“是太兴奋了。”
落儿站起身来,朝远处的兵马望了望,说道:“快走吧,姐姐还没找到呢。”于是,他二人又骑上马朝混战处飞奔。
行了数百步远,落儿一眼望见倒在血泊之中的墨雁,不由得恸哭:“姐——姐——”她急速的跳下马,扑上前去。
沈南见落儿试图将其抱起,急忙喝止她道:“别动她!”
落儿急忙住了手,等着沈南为墨雁验伤。沈南见墨雁伤处颇多,失血严重,四肢冰冷,脉搏不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一边急速的为她包扎止血,一边对落儿道:“怕是不行了。”
落儿一听这话,流着眼泪急道:“你不是医生吗?你不是得了孙思邈的真传吗?你怎么可能救不活她呢?”
就在这时,娑葛王子竟又折了回来。却原来,他刚刚俘获了******的一名军官,从他口中得知了墨雁射杀元珍的一幕。娑葛王子跪到墨雁的面前,绝望的哀嚎:“墨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到底和元珍有什么仇啊?”而后他又对沈南叩头道:“李医生,我求你了,救救她吧,我求你了!”
沈南见娑葛王子如此,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他很想说“这一次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但是面对着叩头如捣的娑葛,他不得不扶住他,违心的说道:“会好的,会好的。”
就在此刻,昏迷中的墨雁竟然微微动了一下。娑葛王子与落儿一起兴奋的大叫:“她醒了,她醒了!”
墨雁缓缓的睁开双眼,望向她头顶上方的苍穹,轻声道:“妈妈,咱们一家终于团聚了。”而后,她重又闭上眼睛,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第六十五回逢旧友沈南破身份,遇故人落儿乔装扮
处理完墨雁的后事,沈南、落儿、聪聪三人重又上路。落儿始终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沈南小心翼翼的陪在她身边,做她依靠的肩膀、拭泪的手帕、疗伤的开心果以及宣泄的垃圾桶。
这一年的八月,沈南、落儿、聪聪三人来到陇西的狄道(今临洮)。两年前,在落儿化作小龙女飞升之前,她曾与蕙儿、武延基一起居住于狄道县城内的林翠寺。这日,当她远远的望见林翠寺的匾额,不由得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沈南以为她又在为墨雁而哭泣,急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每个人都要学会忘记过去。多想想开心的事——等过了陇山,咱们就要到长安了,沈阳已指日可待。”
听了沈南的话,落儿一边拭泪,一边笑道:“是啊,终于要到了。”
当晚,他三人宿于客栈之中。落儿洗漱完毕,像往常一样用沈南送给她的“保湿喷雾”喷面部。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只一喷,她便没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再说隔壁的沈南,此刻正催促着聪聪洗漱睡觉,而那聪聪却只是捂着嘴咯咯的笑。沈南诧异道:“你笑什么呢?有什么可笑的?”
聪聪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让阿紫姐姐知道。”
沈南笑骂道:“你这小屁孩又干什么坏事了?”
聪聪跑过来,凑到沈南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在阿紫姐姐的保湿水里加了点儿酒。”
沈南扑哧笑道:“加的什么酒?是高昌的葡萄酒,还是波斯的龙膏酒?”
聪聪挠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酒。”
沈南想了想,问道:“可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酒?”
聪聪指着墙角的一个小酒坛道:“那不就有现成的吗?”
沈南惊叫道:“那里面装的不是酒,是三步倒!”
说完,沈南急奔出去,拍打着落儿的房门。可是,没人应。情急之下,沈南撞开了房门,但见落儿侧卧于地,上身只着一件葱绿色抹胸诃子[1],一痕雪脯。
沈南闯入时,落儿正巧醒来。她微睁开双眼,抚着头纳罕道:“我这是怎么了?”
沈南见她醒了,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他道:“没什么,是聪聪的恶作剧。他想给你的保湿水中掺点儿酒,可没想到,那酒坛里装的并不是酒,而是三步倒。”
沈南走上前去,想要扶起她来。但见此刻的她穿着性感妩媚,竟又不好意思考前。
“这个臭聪聪!”落儿一边坐起身来,一边笑道,“以后孙天医的三步倒可以改名叫‘一喷倒’了,哈哈!”
……
夜半酣眠之时,城外突然杀声一片。沈南惊坐起来,而他身旁的聪聪却浑然不觉。沈南奔出门去,见有几个衣冠不整的男女分别从各自的房间里奔出来,都在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沈南跑到隔壁落儿的房门前,正要挥臂拍门,不想,房门竟然开了,惊慌失措的落儿出现在门里。此刻的她长发披肩,对襟薄衫半掩半开。落儿一见了沈南便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会飞走似的。就在这时,负责出去打探消息的店小二跑回来言道:“******大军正在攻城!”
“天啊!”“了不得了!”“万一攻进来怎么办啊!”“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呀!”客栈内一遍混乱。
沈南将落儿拉近他和聪聪的房间,低声道:“******的军队即便是攻进城来也不会久留,不过是烧杀掠夺一番便扬长而去。所以,咱们只需找一个隐秘的去处躲藏几日便好。”
落儿思索了片刻,说道:“咱们躲到林翠寺去好不好?林翠寺的后边有一间年久失修的僧舍,掩隐在苍松翠柏之间,平素绝少有人去,正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即便是******人闯进了林翠寺,也未必能寻到这僧舍。”
沈南惊诧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落儿神秘的一笑,说道:“我是活神仙,能掐会算啊。”
就在这时,聪聪醒了。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问道:“二哥,外边怎么这么吵啊?”
“是啊,太吵了,咱们换个地方吧。”沈南一边说着,一边将宝剑背到肩上。
他三人顾不上收拾行李,只拿了些银两便急匆匆的从客栈里跑了出来。聪聪虽然“年少”但听得城外杀声震天,见到城内的百姓倾巢而出、神色紧张,便也知道情况不妙,因而也不敢淘气,乖乖的跟着沈南与落儿一声不吭的赶路。一刻钟之后,他三人来到林翠寺的院墙外。院墙不甚高,他们搬了几块石头,踩着石头翻墙而入。
这林翠寺果然名副其实,院内古柏泛翠、苍松映绿,气氛肃穆、宁静、安适,给人一种远离喧嚣的圣洁之感。甚至,沈南觉得,就连远处的厮杀声也被隔绝在了院墙之外。沈南不禁说道:“这要是我家就好了。”
“想得美!”落儿取笑他道,“别白日做梦了,快走吧。”
此刻,东方泛起了一片微白。落儿凭着记忆将沈南和聪聪带到后院的一处荒废了的木质结构的僧舍。虽然屋顶破陋、墙壁斑驳、蛛网错杂,但承重的梁架和柱子却还稳固,并无倾覆之危。
沈南见聪聪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便将自己的一件长衫铺到地上,说道:“你若困了,便只管睡。”聪聪依言躺下,不到半刻钟便进入了梦想。
沈南对落儿道:“你若困了,也只管睡,我给你们望风就好。”
落儿摇头道:“我不困。”而后,他二人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落儿突然道:“我以前来过这林翠寺。”
沈南好奇的问:“何时来过?”
“前年。”落儿望着檐墙上一只正忙于结网的蜘蛛,说道,“那时候,我不叫阿史德阿紫,而叫李落儿。”
沈南一怔,心中暗道,怎么?她竟然对我坦白了她的身份?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
只听落儿继续道:“那时候,我是太子的养女,是钦封的安寿郡主。”
沈南惊道:“安寿郡主?就是那个与吐蕃和亲,而后于狄道祈雨时化龙而去的安寿郡主?”
“原来你也听说了此事。”落儿点头道,“对,正是。”
沈南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心中暗道,这老天爷还真是一个颇有幽默感的编剧,先让我二人一起穿越而来,而后又让我们分别“升天”而去。
落儿见沈南笑得前仰后合,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呢,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当你是真朋友,绝对的信任你,所以才把这些秘密告诉你。”
一听这话,沈南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想,倘若她知道我就是沈南,是否还会当我是真朋友,是否还会如此这般的信任我呢?
落儿又道:“我不想远嫁吐蕃,但又怕抗旨不遵会连累太子一家,所以只得化龙……”
不等落儿说完,沈南便好奇的问道:“是谁这么有才,导演了这出化龙飞天的大戏?”
“是我的妹妹李仙蕙。”而后,落儿将过往的种种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她对李重润的思念。“以往,我把重润所有的好都当做是理所应当,直到与他天各一方之后,我才意识到他的珍贵。我没办法忘记他,所以,我只能万里迢迢的来找寻他。”
听自己暗恋的女孩口口声声的述说着她对别人的思念,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沈南道:“你找到他又如何?他依旧还是太子的儿子,而你却是个畏罪潜逃之人。你觉得,你们之间还会有未来吗?”
落儿掩面泣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是,我已顾不了这么许多了。我就是想去见他,我就是想要当着他的面对他说‘我爱你’,其他的我都顾不得了。”
沈南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恋爱中的女人真的是无可救药啊!”
落儿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下辈子,我不做女人了。”
沈南故意逗她道:“不做女人,但可以做头母猪,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生只有一个目标——长肥膘,从来都不用为身材发愁。”
落儿扑哧笑道:“长那么肥有什么好的,到最后还不是被人一刀宰了。”
“非也,非也,杀猪何须用刀。”沈南一本正经的说道,“猪,固有一死,或东坡肘子,或梅菜扣肉。”
落儿笑道:“还有香辣猪蹄,糖醋里脊,爆炒腰花,红油猪耳。哎呀,说的我都有点儿饿了。”
沈南道:“猪们就义前,需斋戒三日,只饮水不进食,以便将肚肠之中的不洁之物排净。”
落儿掩口笑道:“正该如此。”
沈南又道:“光斋戒还不够,还要沐浴,以清洁身体。”
落儿笑着点了点头。
“斋戒沐浴完毕,猪们便排着队走进……”沈南想说“走进麻电间”但突又想到一千多年前并无麻电机之类的麻电设备,因而急忙改口道:“走进醉酒间。”
“醉酒间?”
“是啊,醉酒间内盛满了醇香的美酒,猪们豪饮之后便于睡梦之中去了天国。”
落儿撇嘴道:“没听说过,你就会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