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女帝末路:我非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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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长乐门初会徐彦伯(2)

徐彦伯一听这话,急忙转头对骑着马跟在他车旁的家丁康宁说:“你去趟陈拾遗家,让他家人来大隐酒楼接他。”康宁领了命,快马而去。

徐彦伯说话时虽尽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没有逃过沈南的耳朵。沈南好奇地问道:“彦伯兄认得这个陈拾遗?”

徐彦伯虽不喜欢沈南这个好管闲事胡乱打听的毛病,但还是敷衍道:“同朝为官,怎会不认识。”

“哦?他是谁啊?”

徐彦伯道:“他叫陈子昂,字伯玉。”

“啊?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子昂啊!不行,我一定要瞻仰一下陈子昂的真容,请他给我签个名。”沈南兴奋地勒住缰绳,跳下马来,一边朝大隐酒楼奔去,一边说道,“你们等我一小会儿,我去去就来。”

“沈……”徐彦伯想要唤住他,可话未出口,沈南早已奔了进去。

徐彦伯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恨不能撇下沈南扬长而去。不过,只一瞬,徐彦伯便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下来。他想,虽说沈南与自己的品级相同,但他毕竟是御医——御用之医。他与皇上关系的深浅,自己不好妄猜,但皇上派他与自己同去办差,必定有其深意。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意气用事,应设法与这个沈南配合着顺利的完成任务才是正格的。

想到这里,徐彦伯便对属下道:“你们先原地休息吧。我也进去看看。”

徐彦伯说完,下了马车,疾步走进大隐酒楼。

大隐酒楼之名,取大隐隐于市之义。从外表看,它似乎与别的酒馆无甚差异,只有走进门去才能领略到它的匠心别具。

酒楼墙壁上绘着连绵的群山,似在云雾中飘荡,非常动感逼真,大堂中央是一条人工开凿的蜿蜒的小河,人一走进去,便好似一下子从繁华嬉闹的都市钻进了青山绿水间。

最可人的,还是那“山”脚下、“河”岸边一株株形态优美的仿真桃树,白的、粉的、红的,花朵丰腴,色彩艳丽。这些桃树栽得看似随意,但其实却颇有章法,不动声色的把室内空间分格成一个一个的小“单间”

徐彦伯走进去的时候,豪爽健硕的陈子昂正坐在一个由桃树屏风围成的“单间”里,高举酒杯,对立在他旁边的沈南道:“来,小……小兄弟,干……干一杯。”

而沈南却握着一个巴掌大的本子,为难地说道:“我是真的真的很想陪您喝几杯,可是,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呢。我跑进来就是想让您给我写几个字。”

陈子昂醉眼迷离的望着沈南说道:“写……写几个字?什……么字?”

“就是您的那首《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沈南兴奋道,“这首诗太雄浑,太刚健,太有感染力了!我爱死它了!”

陈子昂见他如此喜爱自己的作品,开心的大笑道:“好好好!既然你……喜欢,我就送……你这首诗。小二,拿纸笔来。”

因为有陈子昂在,那店小二一夜都没睡安稳。他本想着天亮了,陈子昂便可离开了,却不想陈子昂这个酒鬼还没走呢,却又跑进来一个疯子。他满心的不乐意,但又不敢得罪官老爷,只好打着哈欠取来了纸笔。

陈子昂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写下了自己的大作,并于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真好!真好!”沈南一边赞叹着,一边在心里合计着,这可是唐代著名诗人陈子昂的真迹啊!这东西要是拿回21世纪去拍卖,还不得卖……卖一个亿!对,一个亿!以前不是在网上看到过吗,一把唐代的古琴卖了1.15亿,这副唐代名人字画也不会差太远吧?有了这一个亿,我就去把钱蓓蓓她老公工作的那家公司的股票全都买过来。她老公不是那的副总吗?那我就当那的大股东,把他给炒了。不,炒了多没趣,不如把他留下来,慢慢的整治他……嘻嘻!

沈南正在那美着呢,陈子昂吹干了墨迹,一抬头看到了静静的站在桃树后面的徐彦伯。他于是指着徐彦伯,对沈南道:“哈哈,小兄弟,你……你可是来着了。这位可是河东三绝之一的徐洪徐彦伯啊,你还不快让他也给你写一副字。”

徐彦伯一边走上前去,一边摆手道:“哪里哪里,伯玉兄取笑了。我和……”

徐彦伯本想说,我和沈御医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可那陈子昂却抢着向沈南介绍道:“你别看彦伯兄外表长……长得粗犷随意、漫不经心,内里却充……充满了侠骨柔情。”

陈子昂见沈南的脸上挂满了怀疑,便又道:“不信,我给你念一首彦伯兄的《采莲曲》。”陈子昂轻咳了一声咏道:“妾家越水边,摇艇入江烟。既觅同心侣,复采同心莲。折藕丝能脆,开花叶正圆。春歌弄明月,归棹落花前。”

沈南虽不能完全明白此诗的意思,但也能大概的听出,这诗描写的是一女子与心上人一起摇艇采莲。“既觅同心侣,复采同心莲”“春歌弄明月,归棹落花前”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歆羡神往。

沈南脱口而出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陈子昂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真是直率的可以啊。”

沈南闻听此言,忙向徐彦伯解释道:“彦伯兄,您别误会,我不是在说你丑。”

徐彦伯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丑则丑矣,说则说矣,有何不可?”

陈子昂搂着徐彦伯的肩膀道:“哈哈!有气概,我喜欢!”

三十六岁的陈子昂身形高大魁梧,与矮短的徐彦伯站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沈南见了,觉得很是滑稽。

陈、徐二人虽同朝为官,但平素并无多少往来,今日之亲近更是破天荒了。陈子昂常年征战在外,在京的日子不多。再加上,他素来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绝少参与官场上的那些功利应酬,所以除了几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外,并无太多的人脉。而徐彦伯呢?因相貌丑陋,自小便被人嘲笑,故而养成了自卑孤僻的性格。年少时,他常一个人闭门苦读,不与人往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他因苦读而成才,因才华而被举荐,因举荐而为官,从此走入仕途之路。

徐彦伯总觉得,武明空之所以会选中他做自己的亲信死党,也是与他孤僻的性格不无关系的。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行事低调的人比那些喜欢对酒当歌、高谈阔论的人更能保守秘密,而且也往往更容易被周围人所忽略。故而,这种人正是做“地下党”的绝佳人选。

徐彦伯深知,他是武明空延伸到兵部里的眼、鼻、耳,帮她看帮她嗅帮她听,而后再用口把这些看到的嗅到的听到的信息传递给她。武明空需要他的五官,但并不代表她也需要他的思想。不,她不希望他有思想。一旦她发觉他与陈子昂一样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见地,她便会怀疑他的忠诚。做为亲信与死党,最重要的便是死忠,盲目的忠诚。皇上指到哪里,自己便奔向哪里,不问为什么,更无需辨别是与非。去就是了,不管前边是刀山还是火海。就如同这一次一样,什么都不问,只是——出发!

正因为徐彦伯顾及到自己的“特务”身份,所以他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包括陈子昂。徐彦伯一向仰慕陈子昂的才华,更钦佩他直言犯上的勇气,虽然这种勇气总带着些文人的迂腐。不过,徐彦伯也就只是暗暗的钦佩他一下而已,并不会去声援他,或是以他为榜样。甚至,他都不曾主动的接近过他。就比如说刚才,当听闻陈子昂醉于酒楼之内的时候,徐彦伯只是派家丁去唤他的家人,而不想自己出手相助。

陈子昂用自己的大手拍着徐彦伯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彦伯……兄,听说,你……你可是从不入酒楼茶社的,今日怎么有此雅兴来……来这大隐酒楼?”

沈南抢着说道:“还不是因为听到您在此吟诗。”

一提起刚刚的那首诗,陈子昂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他叹了口气道:“那不是我的诗,而是11年前(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叛乱的突厥首领仆固被诛灭后,我从同城(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南)南归,知之兄为我饯行时作的一首《拟古赠陈子昂》。”

徐彦伯知道,乔知之得罪了武承嗣。去年的皇嗣谋反案,武承嗣便企图借来俊臣之手除掉乔知之,但因安金藏的“扰局”此案便不了了之了,乔知之也因此躲过了一劫。但是,武承嗣却不肯就此罢手。乔知之在边疆征战十二载,前几日才“以父年老,表乞归侍”而还。孰料,乔知之才入洛阳城,家门还未进,便被官府抓了起来。徐彦伯虽不知端底,但也能猜出这又是武承嗣的设计陷害。

因为此事涉及到武承嗣这个皇上的大红侄子,徐彦伯不想牵连其中,招惹是非,所以便沉默了。而不明就里的沈南却问道:“这个知之兄是何人,现在何处?”

陈子昂道:“知之兄,姓乔,任左补阙(属门下省,从七品),现在正在牢狱之中。”

“啊?他犯了什么罪?”沈南惊诧道。

陈子昂摇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而后又张开双臂,仰天长叹道:“知之兄啊,你也是个驰骋疆场的铮铮铁汉,你也知‘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却为什么还断不了那儿女情长?知之兄啊,如今你身陷囹圄,我却爱莫能助,真是愁煞我也!”言至此,陈子昂难掩悲伤,忍不住滚下泪来。

沈南被陈子昂对乔知之的兄弟深情所感动,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您别难过了。既然他是清白的,我相信,一定会有平反昭雪的那一天的。”

陈子昂却摇头叹息道:“除了皇上,谁也救不了他。”

沈南心头一震,暗道,我与皇上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说不定能帮他点儿忙。于是道:“那您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陈子昂便开始细述从前。

注解[1]:

结合当时的社会条件,政府对“市”有一套专门的管理制度。比如,根据城市的行政级别不同而设定“市”的级别,从而安排相应级别的官员负责管理,并强行规定物品的价格和交易时间,“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具有明显的行政干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