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韦早觉得沈南这人很热心,很随和,给人一种亲近感,可是现在她不禁也开始怀疑起他来了。她想,既然接我们回宫是件极机密的事,那么凡是被派去接我们的人都必是阿武的亲信。既然是阿武的亲信就必定是忠于阿武的,又怎会真的对我们好?她甚至想,说不定沈南给王爷讲的那个狄仁杰为阿武解梦的故事完全就是编造出来的,为的是给她和李显吃一粒定心丸以防止他们在回京的路上自杀或逃跑。说不定,这个御医沈南就是阿武特意安插过来的一个眼线,而且是一个最最阴险可怕的眼线。他以诊病的名义前来,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来骗取他们的信任,以达到监视刺探他们的目的。
此刻李显已经走到院子里,他迎着沈南快步的走上前去,兴奋地说道:“哎呀,沈御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仍停留于屋中的韦早不由得撇了撇嘴,她心中暗道,哎呀,我的傻王爷啊,你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的没有城府呢。看来,这十四年幽闭的苦算是白吃了,除了把胆子吓破了以外,其他的,什么智商啊、情商啊,都没有丝毫的长进。
“刚刚回来的。”只听沈南笑呵呵的回道,“皇上让我和魏公公来取那坛房陵黄酒,顺便给您瞧瞧病。可是,我看您现在不是挺精神的吗,哪像是生病的样子?”
李显憨憨的一笑道:“原本是有些头晕的,但一听说沈御医来了,不知怎的,竟好了大半。”
“就是啊,王爷刚刚还躺在床上呢,可一听我说‘沈御医来了’,便起身跑了出来。”这时韦早也走出来笑容满面地说道,“照我说,您根本不是什么半仙,而是实实在在的神仙,连‘沈御医’三个字都能祛病消灾呢。”
沈南开玩笑道:“既如此,以后王爷也不需要吃什么洛河喜了。我去求皇上,把皇上的那只红鹦鹉借来,教它说‘沈御医’三个字。以后王爷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让它在窗前大喊三声‘沈御医’、‘沈御医’、,‘沈御医’,岂不是更好?”
一席话把李显逗得哈哈大笑。而韦早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刚刚说的并非玩笑,而是肺腑之言。在我心里面,沈御医就是个救命的活神仙。”
沈南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见韦早如此的推崇自己,不禁有些脸红。
韦早夸完沈南后便冲着东厢房高声道:“小忠!”韦早的话音刚落,小忠便从屋里跑了出来。
沈南一见小忠出来,忙兴奋地招呼道:“小忠好!”而小忠却并不回应沈南的问候,只是眼巴巴的瞅着韦早。
韦早对小忠道:“你去把那坛房陵黄酒拿出来。”
“是。”小忠答应完便走了。
沈南不禁有些纳罕,这个小忠挺热情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得冷冰冰的了?还有,落儿、蕙儿、裹儿呢?见我来了,怎么都不出来一叙?
沈南哪里知道,进宫的当晚,韦早便曾告诫落儿、蕙儿、裹儿及小忠四人:“皇宫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在皇宫中生活原本就该谨言慎行。况且,咱们又是戴罪之人,说话做事更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为了防止你们说错话、办错事,以后凡是有外人在的时候,没有我的招呼,你们四个谁都不准出屋,都必须老老实实的躲在屋子里。即便有事情需要你们出来的时候,你们也不可随意乱说话。”所以,虽然蕙儿她们早就听到了沈南的声音,但都没敢出来与他相见。
沈南来的时候,落儿、蕙儿和裹儿三人正在西厢房里打双陆解闷。裹儿最先听到沈南的声音,她当即放下棋子,冲到窗前,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兴奋道:“沈大哥回来了!”
蕙儿一听这话,也兴奋地凑到窗前。唯有落儿纹丝未动。她冷冷的说道:“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好兴奋的。”
那蕙儿和裹儿早已习惯了她对沈南的这种冷淡甚至尖酸的态度,所以也都不搭理她,只是伸长了脖子扒着窗户往外看。
此刻,蕙儿多么希望沈南能朝她们这边瞅一眼啊!可是,他没有,他明亮的眼一直瞄着站在他北面的李显夫妇,只留给她二分之一张脸。今天的太阳很好,他英俊可亲的面庞在明媚春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阳光、温暖,令蕙儿一见了他,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这时,韦早道:“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快请进屋吧。”
于是,沈南等四人便一同朝北房走去。随着沈南身体的晃动,裹儿发现,沈南的腰间有个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她诧异的问:“沈大哥腰间佩着的是什么,这么晃眼?”
蕙儿定睛一看,回道:“那是落儿姐姐送给沈大哥的青铜护身符。”
裹儿惊道:“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不知道?”
落儿沉着脸说道:“我没送给他,只是借给他的,等哪天我要回来把它砸个稀巴烂。”
听了落儿的话,蕙儿和裹儿不由得面面相觑……
沈南照例为李显量了血压,170/96mmHg,还是有点儿高。沈南问李显:“王爷这几日可按时吃那洛河喜了?”
李显道:“前几日一直都很好,并不头晕,所以这两天我便没吃那药。”
沈南道:“这降血压的药是不能随意停的。”然后他便又让李显服了一粒洛河喜,并嘱咐他多休息。
这时,小忠把那坛房陵黄酒捧了过来,魏公公接过酒坛,说道:“既然病已看了,酒也拿了,我和沈御医也该告辞了。”
沈南还想和李显他们多唠一会儿,因此道:“我这屁股还没沾座儿呢,您怎么就要走了,您再多坐一会儿吧。”
魏富却道:“沈御医,皇上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皇上近来龙体可好?”韦早不失时机的插了一句。
这一刻,韦早灵机一动的想到,是不是因为阿武重病在身,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她才急急忙忙的把李显从房州接回来?但是,虽然她把李显从房州接回来了,倔强好胜又满腹心机的她却又不愿让自己的儿子过早的知道自己病重的消息,她怕他会在暗地里幸灾乐祸,更怕他会乘机纠结他人将其推翻,所以她才不肯见他——她阔别了十四载的儿子。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韦早兴奋两眼放光。而且,她越琢磨越觉得真。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阿武怎么可能突然把他们接回来然后又不闻不问呢?所以,这一刻,她迫不及待的打探起武明空的身体状况来。
没等魏富说话,沈南便诧异道:“怎么?你们还一直没见过皇上的面吗?”
李显和韦早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沈南觉得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只是眉飞色舞地说道:“我来这儿之前,刚刚见过皇上。不瞒您说,皇上的龙体不能说是好……”
听到此处,魏富不由得一怔,而李显和韦早则不由得一阵窃喜。
只听沈南学着宋丹丹的语调继续说道:“而应该说是相——当——的好。”
听到这里,魏富扑哧一笑道:“哎呀,沈御医,您说话可真是大喘气啊!”
而此刻,李显和韦早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不过他俩都还极力的让笑容写满了他们各自的脸庞。而且,韦早还在心底自我安慰道,沈南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是阿武的亲信,他怎么会告诉我们实情呢?所以,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阿武一定病得不轻,病得无法接见自己的儿子,一定,一定!
这时,魏富催促道:“沈御医,您不是说王爷的病需要静养吗?我看,咱们还是别再打扰王爷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