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沈御医,也便是找到了皇嗣”!闻听此语,韦早不由得心头一震。韦早一直希望能摸清皇嗣的底,看看他对太子之位是志在必得,还是完全无心。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机会。此刻,她审视着婉儿脸上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心中暗道,难不成她是在暗示我,可以利用沈南沟通皇嗣?
韦早一语双关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点。”
婉儿谦逊道:“王妃您太客气了。这也算不上是什么指点,只是给您提个醒罢了。”而后婉儿便告辞而去。
韦早回到府中,将自己与婉儿在桥上的这番谈话翻来覆去的想了N遍,最终想明白了两点:
一、婉儿绝不会害李显的,她只想争一个拥立之功,就像太平公主和武三思那样。因此,她劝她通过沈南沟通李旦,绝无恶意。
二、如果真如婉儿所言沈南不是名利场中的人,那么,对沈南的利用便只能智取,不能强求。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白云朵朵,沈南像往常一样走进李显的府邸。这一次,沈南便觉得有些奇怪。咦?今日怎不闻斗鸡声?待他行至府内的一处池塘,远远的便看见李显正拿着鱼竿坐在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钓鱼。别人钓鱼都只静坐不语,而这李显却是抓耳挠腮、如坐针毡,令沈南看了忍俊不禁。沈南高声道:“王爷今日好雅兴啊!可有收获了?”
一听到沈南的声音,李显便如蒙大赦般的从石头上跳了起来。原来,钓鱼是韦早的刻意安排。她估摸着沈南快来了,便叫李显在池塘边候着。可那李显生性好动,不惯静坐,只坐了这区区一刻钟便觉浑身难受。他见沈南走过来,伸长了脖子朝摆放在一旁的水桶张望,便笑呵呵的说道:“沈御医,别看了,一条都没钓到。”
沈南正要说话,突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沈御医早。”
沈南知道是韦早来了,忙转身施礼道:“王妃早。”又道:“王爷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钓鱼来了?”
韦早笑道:“我昨日进宫,听宫里人说,皇嗣擅长钓鱼,曾经钓到过一只一丈(约10尺)长、六百多斤重的大鱼。当时,皇嗣把这鱼献给了母亲,母亲高兴得不得了。所以,我回来就劝王爷,不要整天的斗鸡,不如学学皇嗣,钓钓鱼。当然,我并不指望着王爷能钓到多少鱼。我只是想,王爷是个急性子,若能每天钓钓鱼,也能磨练一下耐性,不是吗?”
沈南笑道:“那倒是。不过,如果每天都毫无收获,钓鱼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就是啊,就只是枯坐着,举着细长的鱼竿,望着白茫茫的水,有何乐趣?”李显终于开了腔。
“沈御医可知道什么钓鱼的诀窍吗?”韦早借机问道。
沈南不知是计,因而说道:“钓鱼,我也是外行。等下午我见到皇嗣,帮您问问就是了。”
韦早故意纳罕道:“沈御医去皇嗣那里做什么?难不成皇嗣也病了?”
沈南忙道:“不是。我只是去找他下棋去。”
韦早心中暗道,看来,上官婉儿的情报是真的,这个沈南与李旦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于是,她故意感叹道:“真羡慕你呀!”
沈南诧异:“羡慕我什么?”
韦早深情道:“王爷与皇嗣是一奶同胞,手足情深,却比不过你……”
韦早话没说完,但沈南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陪着她叹息了一声。
韦早又道:“还请沈御医帮王爷和我给皇嗣带个好吧。”
沈南很痛快的答应道:“这个没问题,我一定带到。”
韦早还想说——“另外,还请你帮忙给皇嗣捎一句话,就说,王爷和我能回到洛阳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再没有什么奢望了,请皇嗣自便吧。”但她又怕沈南和李旦多心,因而没有说。她想,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当天下午,沈南如约来到东宫。一见面,李旦便兴高采烈的说道:“如此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你我二人何不泛舟湖上,于波光粼粼之中杀它几盘。”
沈南难得见李旦如此好兴致,也不由得兴奋起来,他嬉笑道:“好是好,不过,我要先回去拿几件衣服。”
李旦纳罕道:“拿衣服作甚?”
沈南道:“我一旦赢了,往往会手舞足蹈。秋水冰凉,万一落水又无更换的衣服,岂不要冻病了?”
李旦哈哈笑道:“哎呀,不用拿衣服,我保证你不会落水。”
“你如何保证?”
“快走吧,等到了船上我再告诉你。”李旦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他的背往岸边走。
一路上,沈南一直在问“你如何保证?”但直到他二人上了船,李旦轻划双桨将小船驶离了岸边后,李旦才回答道:“这还不容易,只不让你赢就是了。”
沈南气得鼻子都歪了,他不服气道:“你想得美,我今天必要赢你三大盘。”
“牛皮不要吹得太大。”
他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将棋摆好。沈南是红棋,先走。他将红炮拿起,一边高喊着“当头炮”一边扬起手来,但手至半空却又停住了。
李旦诧异道:“怎么了?”
沈南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怕现在不说一会儿就忘了。”
“哦?什么事?”
沈南道:“你三哥三嫂让我给你带个好,还说,想请教你有关钓鱼的诀窍。”
李旦诧异道:“钓鱼?他们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于是,沈南便将今天上午去李显府邸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李旦听后,微微一笑道:“他们哪里是想学钓鱼,他们是想探探我的口风,看看我是不是想争那个太子的位子。”
沈南摇头道:“你多心了,他们压根儿就没提这事。”
李旦则道:“这次不提,不代表下次也不提。今日他们不过是投石问路,若这次的路问清楚了,以后他们少不了还要麻烦你这个领路人呢。”
沈南惊呼:“啊?不会吧?我居然被利用了?”
李旦笑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了。”
沈南瞪大了眼睛道:“是吗?我以前也被人利用过?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李旦笑道:“不知道也好,知道得太多了反生烦恼。”稍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那个皇位有什么好?我才不稀罕呢。我只要走出皇宫,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沈南道:“那我明天怎么回复他们?”
李旦道:“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他们不是想问钓鱼的诀窍吗,我这里有一本《姜太公钓鱼经》,一会儿回去给你,你拿给他们就是了。”
“哦。”沈南应了一声。
李旦又道:“其实,你来之前,我刚刚写好了一份请求让位于三哥的奏折,明天就会上奏给母亲。”
“真的?”沈南一惊。
“当然是真的。”李旦高举双臂兴奋道,“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走出这牢笼般的宫廷了!”
沈南这才明白,为什么今日之李旦能有如此之好的心情与兴致。他也由衷的为他高兴,因而喜道:“太好了,等你出去了,咱们可以一起畅游天下。”
“恩,就这么定了。”李旦点头道。
沈南心中暗道,这李旦一心想要走出宫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可惜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终,他还是会被自己的儿子和妹妹推上皇位的。真不知道,对他来说,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沉默良久,沈南道:“我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你我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这个人是因为糊涂而不在乎不计较,你却不同,你是看明白了,看破了,便不在乎不计较了,所以,你才是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
闻听此言,李旦心中突然涌出了一种知己之感,但他却哈哈大笑道:“好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快下棋吧。”
此后,皇嗣李旦多次上表武明空,要把太子之位让给三哥李显。终于,在这一年(公元698年)的九月,武明空答应了李旦的要求。九月十五日这天,武明空册立庐陵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韦早也自然而然的当上了太子妃。李显一家搬入东宫。而李旦尚无名分,与其家人一起暂时居于皇宫别殿。储位之争就此结束,不过权力斗争却不会因此而结束。
注解[1]:
在中医学中,内风,是与外风相对而言的,是机体阳气亢逆变动而形成的一种病理状态。由于“内风”与肝的关系甚为密切,故又称其为“肝风内动”形成原因甚多,一般可见热邪炽盛,燔灼肝经,热极生风;阴虚阳亢,风阳上扰,肝阳化风;阴亏或血少,筋脉失养,虚风内动等。
注解[2]:
在唐代,蜀纸乃是皇家贡品,更是朝廷专用公务纸。朝廷的诏令、章奏等各种文书均用白麻纸;抚慰军旅,则用黄麻纸。白麻纸正面洁白光滑,背面稍粗糙,有草秆、纸屑粘附。质地坚韧、耐久,只要不受潮,便不会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