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太平公主,自八月里偶感风寒,病了一场后,虽经御医调治,早已热退脉静,但却总觉得身子懒懒的,不甚清爽。到现在两个多月了,竟无改善。
这一日,太平的奶娘道:“公主,您听说了吗?京郊的天王寺来了个慧范法师,洛阳城的百姓都说他是活佛转世,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善男信女涌到天王寺去跪求活佛赐福赐寿,据说相当的灵验。公主何不把这活佛请来,为公主祛病?”
太平公主并不十分的相信这些个“据说”但是她近来一直为自己身子的倦懒而发愁,故而也希望能寻到一位得道的高僧为自己祛病消灾。因此,她道:“真的有这么灵验吗?我倒要试试这慧范法师。”
奶娘道:“公主要如何试他?”
太平道:“明日一早,我要扮成一个来洛阳参加殿试的书生,去往那天王寺让这位慧范法师为我测测此次殿试我能否脱颖而出。他若看不出我的公主身份,便说明他不是真的活佛转世。”
第二天一早,乔装成书生模样的太平公主便带着自己的奶娘和两个护卫从府中出来,骑着快马,朝天王寺而来。
至洛阳城东大约二十里处,远远的,太平望见一座气势恢弘的寺院,上空青烟缭绕,不时还有梵音传来。这便是天王寺。天王寺内共有十一座殿堂,飞檐斗拱、画柱雕梁,红墙绿树,宏伟壮观。
行至近前,太平发现,这里的香火果然很旺,进香者络绎不绝。久居宫廷的太平倒也并不急着去见那慧范法师,而是饶有兴致的将这寺庙游览了一番。
天王寺的正北为天王殿,殿内正中塑有托塔天王李靖神像,身高丈二,两侧西为十二武、东为十二文的二十四员天神大将。太平刚一走进这天王殿,便有一个小和尚走过来,行礼道:“这位施主,我家师父请施主到西边的精舍内一叙。”
太平诧异道:“你家师父是谁?”
小和尚答:“我家师父是慧范法师。”
太平一惊,心中暗道,这慧范法师还真是奇了,我还没去拜会他,他便来寻我了。
太平命自己的奶娘和那两个护卫在天王殿等候,她独自一人跟着那个小和尚出了天王殿,向西,走入一片幽静的竹林中,竹林深处是一间雅致古朴的木屋。行至木屋前,但见屋门虚掩。小和尚道:“我家师父就在这木屋之中,施主请进。”说完,那小和尚便走开了。
太平走到门前,说道:“书生李平泰拜见大师。”
却听屋内传来一个颇有磁性的声音:“女施主请进。”
太平不由得大惊。她推开木门,走进去,但见一相貌俊美、体型健硕的年轻和尚正闭目打坐于小窗之下。秋日里澄净爽朗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完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炫目的神光。只此一瞥,太平便对他产生了些许爱慕之情。不过,鉴于对方“活佛转世”的身份,太平也未敢造次,只是走到他的对面,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大师都未曾看弟子一眼,怎知弟子是女儿身?”
那慧范依旧闭着眼睛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看与不看又有何分别?更何况,公主乃千金之躯、天子之女,气场异于凡人。百里之外,贫僧就感觉到了,哪里还用得着看?”
太平见这个年纪轻轻的慧范法师,闭着眼睛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慧范法师还真是个有道高僧。于是,她忙道:“大师果然名不虚传。太平此次前来……”
不等太平说完,那慧范法师便道:“公主是否身体有恙?”
太平惊喜道:“正是,正是。”
慧范法师仍然闭目道:“这个不难。请公主盘腿坐于贫僧面前,贫僧为您发功祛病。”
太平听了这话,甚是欢喜,急忙走到慧范法师的近前。在转身之前,太平又将慧范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白净俊秀的脸,高挺的鼻子,眼睛虽然闭着,但睫毛乌黑,且长而浓密。太平不由得笑笑,而后背对着他坐下。
直至此刻,慧范才睁开双眼。这慧范并不是什么转世活佛,甚至,他都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和尚。他出生于西域,父亲是一个西域商人,母亲是逃难的汉民之女。因而,慧范不但在容貌上继承了胡汉两家的优点,而且还精通胡汉两家的语言。十五岁那年,由于战乱,慧范与家人走散了。饥寒交迫的他于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投到寺庙出家当了和尚。这慧范虽然当了和尚,但却六根不净,经常与来寺庙中进香的女施主鬼混。事发后,慧范被主持逐出了寺门。慧范想,俗语说“远方的和尚会念经”自己既然在这里混不下去了,不如到中原去闯一闯。于是,他来到了洛阳郊外的这座天王寺,自称是“活佛转世”特意来中原弘扬佛法,普度众生。这天王寺的方丈见慧范长得仪表堂堂,且能言善道,还以为他真的是从西域远道而来的异域高僧呢,于是便欢天喜地的将他留在了寺中。
洛阳百姓闻听天王寺内来了一个转世的活佛,怎能不前来参拜?一时之间,信众们云集天王寺,争睹活佛风采。这信众中便包括了太平公主的奶娘。
前几日,这奶娘到慧范处为太平公主求福。那慧范正欲在神都的达官贵人中寻求一个靠山,见了太平公主的奶娘,心下甚是欢喜。于是,他在这奶娘的面前云山雾罩一番,令这奶娘对慧范法师深信不疑、言听计从。
昨日里,这奶娘连夜派人给慧范送信说,今晨太平公主要乔装而来。所以,刚刚,慧范才能闭着眼睛识破太平的身份。
此刻,慧范望着太平优雅的背,嗅着她的芬芳,不免有些心弛神摇。他把自己的双手轻搭在太平的背上,循着她背部的足太阳膀胱经,轻抚下去。
那太平被他揉搓得心神摇曳、浑身酥软。她忍不住回转头,望向身后的慧范。
那慧范见太平转头,忙又闭上了双眼,同时,他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太平见他虽然闭着双眼,但脸上的表情却颇不自然,知他也有些把持不住,因而笑道:“大师为何一直闭着双眼?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么,大师看看我又有何妨?”
慧范道:“贫僧不能在公主面前睁眼。”
太平诧异:“为何?”
慧范一边把自己的双手从太平的背上放下来,一边道:“前世,贫僧与公主曾有过一段情缘。所以今生,一旦贫僧在公主面前睁开双眼,则……”说到此处,慧范故意停了下来。
太平急道:“则如何?大师怎么不说了?”
慧范站起来,转身走到窗前,用自己伟岸的脊背对着太平,说道:“则会破了我的真阳之身。”
“哈哈!”太平闻听此言,不由得大笑道,“既如此,刚才你就不该把我请进来。”
慧范轻叹了一声,道:“这就是孽缘啊。贫僧不敢看公主,但又不忍心错过近在咫尺的公主。”
太平的心不由得一动。她是大周的公主,是女皇武明空的掌上明珠,她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不愁金银珠宝,但唯一愁的就是缺少一份感情的寄托。武攸暨,不过是个挂名的丈夫。武三思,不过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逢场作戏的政治同盟。而眼前的这位高僧却与自己有着一段前世今生的缘分。身为出家之人,他本该忘却红尘,但他却又无法完全的抹去前世的记忆,因而对自己有着一份想见又不敢见的痴情。这太感人了!太平想,即便是孽缘,我也要抓住它,哪怕它终有一天会从我的手指缝里溜走。管它呢,反正,这一刻,我要抓住它!想到这里,太平走上前去,在距他一掌之隔的地方停住。她娇声道:“你我的前世有着怎样的故事?太平想听听。”
慧范摇了摇头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公主请回吧。”
太平不但没有章 反而将自己丰满绵软的身子贴到了慧范的背上。慧范的身体不由得抖动了一下。
太平轻声道:“你可以不看,也可以不说,只让我像这样靠你一会儿就好。”
那慧范哪还把持得住,他终于睁开眼睛,一回身将太平搂在怀中。
太平咯咯笑道:“呵呵,你终于还是看我了。你的眼睛可真大、真迷人!”
那慧范也不再伪装,如饿虎一般的将太平扑倒在地,肆无忌惮的啃咬着她,揉搓着她,享用着她。
那太平虽然活了三十四岁,结婚也已十八载了,但却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狂野的对手,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受虐般的快活。她呻吟着:“前世我们是什么?”
慧范随口说道:“我是一只猛虎,你是一只小绵羊。你爱上了我,我吃掉了你。”
……
说来也怪,与慧范缠绵了一番后,太平的倦懒病居然就好了。于是,她更加深信慧范的不凡,更加深信她的病就是为了重逢慧范而得的,更加深信他二人之间有着前世今生的缘分。再加上慧范不但年轻俊美,而且还对她深情款款、情意绵绵,令她很快的便沦陷了。再说那慧范,起初虽是在骗太平,但也抵不过太平的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终不免沉沦其中。于是乎,他二人双双陷入爱欲之河不能自拔,甚至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太平觉得那天王寺距自己的住所太远,往来颇不方便,于是便奏请女皇封慧范为洛阳城内的圣善寺的主持。
慧范进了洛阳城后,在太平公主的引荐下,认识了很多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凭着他出众的外表以及云山雾罩的口才,很快便网罗住了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寂寞的贵族女眷们更是对他情有独钟。
看到那些女眷们对慧范的痴迷,太平公主有时候也会醋性大发。一次,她跺着脚说道:“以后,不许你走出圣善寺半步。”
慧范搂着她,劝道:“公主,您还信不过我吗?我本是一个出家之人,若不是为了还公主前世的情债,我断不会跑到这名利场来。其实,在我眼中,除了公主之外,世间一切的女子都与那茅厕中的飞蝇无甚分别。”
与慧范接触的久了,太平偶尔也会怀疑这慧范是否真的是一位得道的高僧,是否真的有眺望前世的神通,但是,对慧范如火焰般炽热的爱恋又令太平不愿去怀疑他。此刻,太平望着慧范迷人的眼睛,娇声道:“真的?”
慧范道:“当然是真的了。”又道:“不过,既然公主不喜我与女眷往来,那我以后尽量避免就是了。张易之、张昌宗二人邀我明日去他们府上,这个总可以吧?”
太平玩笑道:“此二人,虽不是女眷,但却比那女眷还要娇艳欲滴,你可要当心哦。”
慧范笑道:“公主若不放心,可以与我同去。”又道:“其实,我本心里是不喜与这两个小人来往的。我去与他们周旋,还不是为了公主?”
“为了我?”太平很是诧异。
慧范道:“是啊。我来京城的时间虽短,但也看出了些门道。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们多是面和而心不和的。不过,他们对我这个出家人还算信任,有了烦心事也愿意对我诉诉。倘若我听到什么不利于公主的事情,必会第一时间告知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