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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

小门儿送给金虎这件上好的礼物,金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小门儿,觉得太没面子,忙说:“门儿,你对我真好。我也想送件礼物给你,你喜欢什么?”小门儿不客气:“我做梦都想有双拉带皮鞋。”金虎点着头:“行,你等着,会有的。”金虎气宇轩昂地推门进家,尚铁龙正在看报,头也没抬:“到哪儿撒野去了?”“到桥头玩去了。”金虎见爹没理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尚铁龙抬头一看,差点没乐死:“儿子,你的头咋搞的?让牛舌头舔了?”金虎一撇嘴:“什么眼神儿,我是打了头油。”“头油?哪儿来的?”“我在桥头走,一边走一边踢石头,一个圆圆的东西滚了老远,我拿起来一看,这不是头油吗?就抹了抹头,够帅吧?”尚铁龙笑:“可不是帅嘛,苍蝇趴上去都会摔跟头!”

这时,姜德久来了,坐在尚铁龙对面唉声叹气的,就是不说话。尚铁龙皱眉道:“有话说话,我就烦闷嘴儿葫芦。”姜德久说:“你说让我怎么办吧?我什么办法都用了,金凤就是不吐口儿。”

尚铁龙摇头:“我看了,是你没摸到她的命门。我给你出个主意?”姜德久忙说:“我知道你的鬼点子多,说吧,三十六计的哪一计?”“苦肉计。”尚铁龙对姜德龙耳语几句。姜德久一拍大腿:“好,今晚就行动!”

夜晚,赵金凤正用一只手困难地洗着头发,姜德久推门而入,默默地看着赵金凤的动作。他走到赵金凤身后,替她揉搓着长长的秀发。赵金凤头埋在脸盆里问:“谁呀?”姜德久无语地继续揉搓着。赵金凤抬起头来:“吓我一跳,是你呀!这么晚了,有事吗?”

姜德久给她擦着头发:“金凤,我最后一次向你表达我的意愿,咱们结婚吧。”赵金凤还是老话:“德久,咱俩确实不合适,我自己照顾自己都困难,将来还能不能要孩子?这些情况你想过吗?”“要孩子干嘛,那多累呀,我最不喜欢小孩了。”

赵金凤又说:“就算是这样,咱俩这样走到一起,我觉得不平等,对你不平等!”“我听明白了,你的心病在这里。那好,我叫咱俩平等平等!”姜德久说罢,扭头便走。

赵金凤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默立良久,突然品出他话里的滋味,急忙朝外跑去。

赵金凤跑到姜德久家门外,使劲地敲着门:“德久,快开门!”姜德久就是不开门,屋子里传来姜德久一阵阵嚎叫声,妈一声爹一声的。赵金凤急了,一脚踹开门,只见姜德久蹲在地上,捂着胳膊嚎叫,地上放着一根铁棍子。

赵金凤惊恐地问:“德久,你这是怎么了?”姜德久惨然一笑:“金凤,我把我胳膊打折了,这回咱俩平等了,你满意了吧?”

赵金凤愤怒地骂着:“你傻呀,赶紧上医院!”姜德久痛得歪嘴咬牙:“放心,死不了人。金凤,我都这样了,你能嫁给我吗?”

赵金凤搂着姜德久哭了:“德久,你要我说什么好呢?你这是往死路上逼我啊!”姜德久咧着嘴:“别碰我,疼得厉害,我得去医院,不知道骨头还能不能接上……”

赵金凤抽泣着:“德久,就是接不上,我也答应你,我嫁给你还不行吗?”姜德久笑了:“金凤,这句话我等得太久了,你终于说出了口,我真幸福。”

赵金凤抱怨:“你这是逼着哑巴说话!”姜德久又贫嘴:“金凤,你说怪不怪?你失去了左胳膊,我断了右胳膊,以后厂里搞乒乓球赛,咱俩可以配对混合双打了。”

赵金凤要送姜德久去医院,姜德久说就找宋大夫看,她对治疗骨折挺拿手。赵金凤领着宋大夫和尚铁龙急匆匆走来,姜德久叫喊着:“宋大夫,我的胳膊算是完了,你看还有希望吗?”宋大夫看着姜德久的胳膊:“怎么搞的?”

赵金凤哭着:“他为了向我求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我对不起他。”尚铁龙赶紧加底火:“金凤,世界上还有这样痴情的男人,我头一次看到,你还能狠下心不答应他吗?”

赵金凤急得跺脚:“我答应了,再不答应就要出人命了!宋大夫,德久的胳膊要紧吗?”宋大夫叹息着:“这支胳膊算是废了,粉碎性骨折,不截肢就算万幸。我先简单处置一下,明天送医院。”

金虎为了攒钱给小门儿买皮鞋,有空就在路陡坡下帮人往上推车。他还背着麻袋,在街上捡废铁,捡瓶子,到废品收购站去卖。他还在货车站帮人卸煤。

金虎和小门儿背着书包又在桥头见面了。金虎从纸盒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式皮鞋展现在她面前。小门儿高兴得哭了。金虎帮小门儿穿上,又帮她系上鞋带。金虎得意地欣赏着:“门儿,你真漂亮!”

小门儿给金虎脖子上围了一条漂亮的围脖儿,她告诉金虎,这是她省下的零钱买毛线织的。怕被妈发现,妈不在家的时候她就织,晚上在被窝里织,闭着眼睛都能织。

金虎夸着:“你真行,将来准是个巧媳妇!”小门儿笑:“去你的!哎,金虎哥,我穿上皮鞋,你围上围脖儿,咱俩在大街上走一走,你敢吗?”金虎像个小男子汉:“你敢我还能不?走!压马路去!”

天已经黑透了,路上行人很少,两个小人儿手拉手,幸福地走在大街上,斜肩背着的大书包一走一摆地拍打着俩人的屁股。

小门儿回到家里,麦草问她放学以后到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她说是一个同学病了,去帮她补习功课。她把皮鞋藏到柜子后面,被麦草发现,问她是哪儿来的,小门儿不吭气。麦草问了两遍,她还是不回答。麦草气得打了小门儿,然而,小门儿就是不说话。

金虎回到家,戴着花围脖儿在镜子前臭美。他见爹回来了,慌忙往柜子里藏花围脖。尚铁龙发现了,问他是从哪儿来的,金虎也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尚铁龙抱住金虎的头按到裤裆里,扒下裤子一顿暴打。金虎杀猪般嚎叫:“救命啊,尚铁龙杀人了!”

正在和小门儿怄气的麦草听到金虎的呼喊声,急忙冲进尚铁龙家,赶忙护住儿子:“你要打死他呀!打孩子不要紧,你得说出个为什么!”尚铁龙往椅子上一坐:“你让他自己说!”金虎一扭脖子:“就是为了一条围脖儿。”

麦草忙问:“你哪来的围脖儿?”金虎不吭气了。麦草再追问,他还是不说。麦草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你先消消火,出来,我对你说件事。”

二人来到走廊,麦草对尚铁龙讲,门儿拿回一双拉带儿皮鞋,就是不说从哪儿来的,气得打了她。麦草猜想,皮鞋和围脖儿,说不定是俩孩子互相送的礼物。正说着,杨寿山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院,尚铁龙一招手:“你正好回来,咱三个人到我屋里开个会吧。”

金虎早偷偷溜走了,三个大人在尚铁龙家分析事态。尚铁龙发言:“这两个小东西,肯定是在搞对象!”麦草拍着大腿:“我的天,他们才多大点岁数,这不是把老天爷都不敢想的事都做出来了吗?”杨寿山倒是冷静:“两个孩子也不算小了,如果不耽误学习,咱们给他俩讲清道理,长大了再说也不迟。我不赞成对他俩采取过火行动。”麦草着急道:“你们这两个快说咋办啊!”杨寿山发言:“这事是得注意了。”尚铁龙接上:“是得看紧点!”

放学了,金虎背着书包在学校门口徘徊。小门儿走出校门,和同学们说笑着。

一个同学一指:“门儿,看啊,你男人在门口等着你呢!”小门儿生气地和他吵着。金虎过来一问,就扔下书包和人家打起来。

正巧老师走出校门,喝斥开他们,又把金虎和小门儿叫到办公室。

老师说:“不要怪同学们议论,你们俩的关系是有些不正常。”金虎反问:“我们放学一起走就不正常了?我们住在一个大院,我妈嫁给她爸,我妈是她妈,她爸当然也是我爸了,我们不在一起走就怪了!”小门儿赶快接腔:“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和一家人没有什么区别,经常在一起不好吗?”

金虎振振有词:“你是不是听说我爹和他爸闹意见,觉得我们也应该闹意见?这叫挑拨离间!”老师很生气:“你们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老师没有证据是不会乱说的!”说着把一封信拍到桌子上,“这是什么?今天晚上我就到你们两家家访,让你们的爹妈看着办!”两个孩子傻了。

金虎和小门儿同时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两人不再一起走了。出校门时,一前后拉开了距离。可是,刚离开学校不远,两人又走到一块儿,共同来到小河边。

金虎挠着头:“包子露馅儿了,我给你写的信落到老师手里,咱俩商量要办个婚礼的事都在信里写了,老师一家访,咱得倒霉!”小门儿有主意:“没事,你的那封信里就说18号是个幸福的日子,一切按计划进行,没说别的。只要咱俩不招供,他们猜不到咱俩要干什么。”

老师真的来家访了,他把杨寿山也请到尚铁龙家,和两位家长谈尚金虎和杨小门的问题。老师最后说:“两位家长同志,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他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是他们写的信,虽然写得含糊,算不算是情书你们自己看了会明白,这是在他们的课桌里找到的,你们看着办吧。”

老师和杨寿山走后,尚铁龙喝着酒教训金虎:“这封信是怎么回事?”金虎装迷糊:“没事啊。”“信上写着,18号是个幸福的日子,一切按计划进行,是什么意思?”“没别的意思。”

尚铁龙火了:“我打了一辈子仗,缴获敌人无数枪炮,暗号我也能破译出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金虎很坚定:“我不是国民党,你别逼我!”

尚铁龙又往歪处扯:“小子有种!我给你讲道理,你还小,不能和小门儿这样一起鬼混。你就是够合法年龄,我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他杨寿山算个什么东西,我一辈子瞧不上他!”金虎走进厨房,拿出一把斧子:“爹,别的不用说,你剁了我吧!”

尚铁龙摇头:“嘿,小子,换武器了!”

麦草和小门儿谈话:“门儿,你对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和金虎谈对象了?”小门儿翻白眼:“你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麦草问:“这么说,你们就拆不散了?”小门儿奶声硬气:“你们可以试试。”麦草无奈:“你大了,我是说不动你了,还是你爸和你说吧。”说着来到小仓房。

麦草愁着:“寿山,你是她亲爹,这可怎么整?”杨寿山不温不火:“这事得用文火慢慢煨着。我看,这团火谁也灭不了,对他俩千万不要采取过激行动。这事你千万不能听尚铁龙的,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自以为是,其实很愚蠢!”

麦草问:“那就不管了?”杨寿山喷出一口烟:“不是不管,管要管出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