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寿山发动了全公司的精兵强将,群策群力,王崇伦亲自挂帅,攻下了全部难关,万能胎具终于试验成功了。广播喇叭里播着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王崇伦万能胎具攻关组,经过近半年的努力,近一百次的试验,终于获得成功。王崇伦的万能工具胎一年可以完成四年零两个月的生产定额,王崇伦是我们鞍钢走在时间前面的人,我们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
尚铁龙要为杨寿山摆酒宴庆功。杨寿山问:“你的平炉改造得怎么样了?”尚铁龙说:“平炉改造是项大工程,实验一回就得停产好几天,轻易不敢动,我必须把改造方案搞得很周密才能动手,时机还不成熟。”
杨寿山说:“老尚,我看你是越来越成熟了,技术革新,要按照科学规律办事,大哄大嗡不管用,要一步一个脚印。”
尚铁龙问:“麦草的请调报告有消息了吗?”“交上去了,还没答复,你帮助敲敲边鼓。”
大雪纷纷扬扬,男队女劳教员队在雪野里抬粪,中间是明显的界线,有警卫看守。
金虎和小门儿拾着粪互相望着对方,金虎把一张纸条悄悄包上石子儿,扔到小门儿脚下。小门儿趁着警卫不注意,打开纸条:“如果雪下个不停,晚上我在废井下等你。”
夜晚,小门儿从地铺上起身,躲过女警察的监视,悄悄走出监室。小门儿来到废井边,轻轻拍三下巴掌,井下回应三声。
小门儿顺着井绳下到井下,金虎紧紧抱住她:“门儿,饿不饿?”说着,拿出两个菜团子,“这有两个菜团子,快吃吧。”小门儿看着金虎,突然扔了菜团子,紧紧地包住金虎:“哥,咱好了这么多年,我今天把身子给你了吧!”金虎喘息着:“门儿,我也想你……两个人爱的火焰燃烧了,互相扒着对方的衣服。
突然,几束手电筒的光射到井下,灯光里,金虎和小门儿光着身子紧紧抱在一起。金虎和小门儿被抓回去,每人加刑半年。
雪原上,金虎和劳教人员下工在路上走着,他望着远处气象站上空飘着的几个巨大的探测气球,若有所思。黄昏,劳教队员在吃饭,金虎趁人不注意,把一个菜团子滚到小门儿脚下。小门儿装成小便,跑到厕所偷偷打开菜团子里的纸条看:“如果明天风刮个不停,你到悬崖边上等我,我带你去天空。”
半夜,尚铁龙敲开杨寿山的门说:“我做了个噩梦,咱们的孩子从劳教队里跑了。我担心他们会出事,想请个假去看看,你对公司说一声。”杨寿山说:“好,给他们捎点吃的。”
风雪中,劳教人员们出工了,警察不断督促掉队的人跟上。
雪雾扬起来,金虎和小门儿趁着能见度很低,隐藏到雪坑里。看着队伍走远了,金虎和小门儿朝悬崖边的气象站跑去。气象站的人都在屋子里,金虎要用刀子把气象站三个巨大的探测气球的绳索割断,他对小门儿说:“咱们就这一次机会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不管谁生谁死,一定要在一起!”小门儿说:“金虎哥,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一直到死!”金虎说:“等我把绳子割断了,咱们就抓住绳索,一起上天!”
尚铁龙来到劳教农场,他一见郑队长就盯住说:“我怎么看你好面熟?你是郑宝泉吧?三连的连长?”郑队长惊喜道:“你是尚铁龙?山东英雄连连长?你不是……”尚铁龙笑道:“都以为我死了是不是?我死不了,活过来了!”
郑队长说:“原来尚金虎是你的儿子啊!”“他和杨门儿一起来的,这两个孩子改造的还可以吗?”郑队长摇了摇头:“前不久,这两个小家伙跑到废井里幽会被捉,又各加刑半年。”
正在这时,一个警察走进屋报告,说金虎和杨门儿逃跑了。郑队长立即紧急集合警察,跑步去追捕金虎和小门儿。尚铁龙求得郑队长同意,也跟上了追捕的队伍。
金虎和小门儿拽着三个巨大的探测气球的绳索助跑着,两个人跑到悬崖边,随大气于求腾空而起。大风吹来,气球在空中飘荡。警察发现了他们,喊他们回来。尚铁龙大声喊着:“金虎,门儿,你们回来吧!不能错上加错了……”
小门儿说:“你爹来了,咱们回去吧。”金虎悦:“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去还要加罪。”
气球飘移着,越升越高。一个警察举枪要击破气球,尚铁龙胳膊一抬,枪走空了。警察们跑散,展开了追捕包围。
金虎和小门儿在空中大声呼喊着,没过多久,气球落到了地上,两个人都摔昏了。金虎醒来,急忙喊醒小门儿:“门儿,你没事吧?”
小门儿睁开眼睛问:“金虎哥,咱们到哪儿了?”金虎说:“掉下来了!不知是啥地方。”
小门儿一指远处:“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远处,一排低矮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横在那里,这是当年日本关东军的暗堡群。
两个人走过去,用力撬开铁门,走进暗堡里。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什么。金虎从怀里摸出火柴,找来树枝点燃,往暗堡深处走。
奇迹发生了,暗堡里放着大量的军大衣,豆油,罐头大米,日本清酒。大米都腐烂了,金虎打开一听罐头,尝了一口:“还行!”两个人高兴地吃罐头。二人吃饱了,又四下里看着。
金虎说:“这儿有军大衣,穿上!”两人穿上军大衣,戴上钢盔,嬉闹起来。金虎喊:“八格牙鲁!花姑娘的有?”小门儿举着罐头:“太君,米西米西!”两个孩子闹够了,坐下歇息。
小门儿说:“这儿挺隐蔽的,又有吃的,咱们在这里过冬吧。”金虎说:“不跑了,咱俩把这个情况回去一报告,全劳教农场就能吃上饱饭了。”“对,那咱就立功了,赶紧走吧!”
尚铁龙和大家在搜索着,忽然一个警察大喊:“发现日军!”山岗上出现了金虎和小门儿,两人身穿日本军大衣,头戴日本钢盔。大家立刻潜伏起来。山岗上,金虎和小门儿也发现了警察们,他俩举起双手大声喊着:“你们都过来啊,我们发现了宝藏!”
一个警察要开枪,尚铁龙阻止:“别开枪,我上去看看!”尚铁龙朝山岗上走去,他走近一看,眼前的“日军”原来是金虎和小门儿。尚铁龙咧嘴笑道:“两位太君,挺自在啊!”
金虎喊:“爹!”尚铁龙正色道:“太君,我可没有日本儿子。”小门儿喊:“尚叔叔。”尚铁龙皱眉道:“嚯!还是个日本玛达姆!”两个孩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金虎说:“爹,我们不想跑了,我们发现了日本鬼子的仓库,是来报告的!”小门儿说:“我们想给劳教农场立一功,就回来了。”尚铁龙展开肩膀,搂着两个孩子:“你们这对迷途的羔羊啊,该回家了!”他拥着两个孩子,慢慢下了山岗。
郑队长和尚铁龙喝酒,吃着运回来的军用罐头。郑队长说:“金虎和杨门儿误打误撞,也算立了一大功,我这里一千多人眼看断粮,这下有救了。”尚铁龙问:“他们确实立了一功?”
郑队长说:“那当然,我马上给上级写个报告,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他俩肯定能减刑。我看过他俩的卷宗,我认为他们俩做的那点事,不至于判劳教,你回去再把这事跑一跑,不能冤屈了孩子。”
风雪弥漫的夜晚,尚铁龙匆匆忙忙下了火车,赶着去麦草家。
麦草正在洗衣服,听到敲门声,站起来走到门口,倾听着敲门声。敲门声越来越急。
麦草问:“谁?”一个粗粗的压低了的声音:“我。”“你是谁?”“我是我!”“你到底是谁?”“我就是我!”“你要干什么?”“风冷雪急,我要上屋暖和暖和!”
麦草大声说:“告诉你,我炕上可有男人,小心打你个腿断胳膊折!”“你不开门我可要踹了!”麦草抄起一把菜刀,猛地拉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个“雪人”,她挥舞着菜刀,朝那个“雪人”劈去。“雪人”叫唤着躲闪。
麦草喊着:“想占我的便宜,你算瞎了狗眼,我可是炼钢的,我今天非劈了你不可!”“雪人”一把摚开麦草的刀,从背后一下子抱住了她。“雪人”扛起麦草朝屋里走去,把麦草放在炕上。“雪人”摘下土耳其棉帽,原来是尚铁龙!
麦草问:“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尚铁龙笑了笑。麦草一下子扑到尚铁龙怀里嚎啕大哭。尚铁龙拍着麦草的肩膀:“别把房子哭塌了。快打盆温水,我的脚冻木了。”
尚铁龙坐在炕上,麦草端一盆温水放在他脚下,急切地脱着他的鞋和袜子,把他的脚按到水盆里替他搓脚。麦草双手细心地揉搓着尚铁龙的大脚,这双大脚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这双脚,把麦草带回到了那遥远而似乎又在眼前的温柔甜蜜的时光。麦草的手法纯熟,轻重适宜,她用的好像不是手,而是一颗欢蹦跳跃着的火热的心。
尚铁龙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麦草。他的脚因为受冻而麻木,随着麦草温柔细腻的揉搓按摩,他的脚开始由麻到温,由温而热。他感觉到了,麦草是在用一颗心给他按摩,这颗心自下而上地攀援升腾,直达尚铁龙的心底!尚铁龙到底忍不住了,随手抓起一张旧报纸挡住脸,可是眼泪却“叭哒”、“叭哒”落在报纸上。
麦草说:“别看了,那是前年的报纸。脚暖和过来了吗?”尚铁龙轻声道:“我当兵离家这么多年,头一回享受这样的待遇。”麦草眼眶盈泪,却是笑着:“别浪了,暖和好了脚,下地给我洗衣裳去!洗完衣裳给我做饭!一身的臭毛病,一不收拾,你就能上天!”尚铁龙看着眼前的麦草,只是笑,那是孩子般的纯纯的傻笑。
麦草坐在暖和和的炕上,依被垛望着尚铁龙。尚铁龙背对着她,一边拉风匣,一边做饭。
麦草不停地指挥着,话特别多。尚铁龙说:“你能不能给我闭嘴?你哪点都好,就是碎嘴子!”“好,我不说了,那我睡了,做好饭招呼我一声。”麦草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久违了的男人气息,这热热闹闹的锅碗瓢盆的声响。眼泪滑到她的嘴边,她慢慢把眼泪舔到嘴里。
尚铁龙做好饭,悄悄把小炕桌放在炕上,又把饭菜端到桌上,把他带的两只烧鸡撕好放在盘子里,又斟上两杯酒,然后小声说:“臭老娘们,睁睁眼吧。”
麦草睁开眼,清了清嗓子:“舞弄了半天,就整这两个菜啊?”尚铁龙细语道:“不少了,臭老娘们。”“上炕吧,咱们慢慢吃,慢慢喝。”“我就不上炕了,站着吃,站着喝。“这是怎么了?”“炕太热了。”
麦草问:“热了不好吗?”尚铁龙笑了笑。“笑什么?你说话啊!”尚铁龙低声说:“我怕喝了酒,又在热炕上坐着,两腿发软,就躺下起不来了……”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但各人好像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好一会儿,尚铁龙举起酒杯说:“麦草,看着你挺好的,我什么心思也没有了,来,干了!”麦草不说话。尚铁龙连饮三杯酒,然后,坚决地背起挎包朝外走去,走进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麦草始终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