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铁龙说:“写请帖的时候我还一再嘱咐你,不要写错了。我夸你老颜体写得好,你还说我有眼力,是不是夸两句晕乎了?”杨寿山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向大家道歉。”
尚铁龙说:“光道歉不行,你必须自罚三杯。”“我认罚,认罚。”杨寿山连喝三大杯酒,他喝急了,呛得直咳嗽。
门儿小声对金虎说:“你爹太欺负人了,明明是他把事情办砸了,屎盆子扣到我爸头上,我爸就是老实。”金虎说:“他们两个,半斤八两,你爸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出手晚了。”“你爹才是不省油的灯!”“这个问题以后讨论,咱们得配合他们把这台戏唱好了。”
边立明问:“既然他们的婚事瓜熟蒂落,为什么不就便把婚事办了,还算订什么婚?结婚得了。”尚铁龙急忙解释事情的真实原因。大家听了都表示理解和赞成。
酒宴散去,金虎对尚铁龙一说:“我妈说好了要来参加喜筵,临走突然犯病,说打过针随后到,可是一直没来,我担心会出什么事,想坐晚班车和门儿去看看。”尚铁龙说:“她心里肯定不好受,这回去,能陪伴她住两天最好。你杨叔呢?”金虎说:“让你灌醉了,在家里闹腾呢。”尚铁龙笑了:“这家伙,吃了个哑巴亏,肯定心里憋气窝火,我去看看。”
尚铁龙来看杨寿山,杨寿山嘟哝着:“尚铁龙,你拉了裤子让我给你洗屁股,净你的好事了!”尚铁龙笑:“计较这些干什么?不是为了打掩护嘛。”“你坐飞机扔炸弹,打击别人抬高自己,气死我了!”
尚铁龙连哄带劝:“老哥们儿,还不是为了咱们两家的面子?你风格高,脸皮厚,不不不,呸!说错了,觉悟厚,就应该承担责任。要是你把责任推我身上,我也会很愉快地接受,咱们都是为了儿女对不?这和你戴右倾帽子比起来,算什么呀!你是挤出来的豆饼,刚刚硬,没上油的车轴子,叫得响!大事办得熨熨帖帖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杨寿山没气了:“你这么说我愿意听……嗯?孩子呢?”“他们又回乡下了,去看麦草。”“该去。你走吧,我睡一觉。”尚铁龙走出门窃笑:“熊玩意儿,就得拿米汤灌才舒服!”
天黑了,金虎和小门儿从乡下回到幸福大院。金虎说:“爹,我和门儿本打算在我妈家多住些日子,我妈硬是撵我们走,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尚铁龙说:“坐会儿吧,说说话。”三人闲聊着,两个孩子讲了他们今后的打算。
尚铁龙说:“今天我给你们农场打了电话,本想和你们老团长唠唠,可是他住院了,回去看看吧,替我问个好。”
金虎:“我们心里一直想念老团长,我俩要回到他身边,伺候他一辈子……”尚铁龙十分赞赏俩孩子的想法和决定。
两个孩子上楼了,尚铁龙还坐在楼梯上抽烟。杨寿山走过来坐下。尚铁龙长叹一声:“唉,孩子长大了,让他们飞吧。想想你我,像他们这么大,都各自带兵打仗了。那时咱俩要是认识,我非拖着你参加八路不可。咱俩要是在一个连队,我当连长,你当指导员,可以说是所向无敌。”
杨寿山说:“好在咱们后半辈子走到一起了,虽然争吵吵,大方向一致。”尚铁龙说:“就是中间夹着麦草,闹得咱俩总是隔着一层膜。”杨寿山说:“怨谁?要是你当天晚上硬把麦草抢回去,也就那么的了。”
尚铁龙说:“屁话,我要是那么干,你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怎么有脸活人?再说了,你们既然结了婚,还管我干什么?你他妈的还充君子,一直不碰麦草,是男人吗?”杨寿山说:“我要真把她办了,你和我还有今天这个样?我早成了你的脚垫了。”
尚铁龙说:“你怎么不为麦草想想?你让她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忍心吗?我承认,我心里一直没放下麦草,可我没想着把她要回来,我只想让她过得舒坦,你给她舒坦了吗?”杨寿山沉默着。
尚铁龙说:“又不服了是不是?我尚铁龙做事从来都是讲理的,不像你,左摇右晃,没有一点脆快劲。”杨寿山反问:“要是这件事倒过来,我和麦草是原配,你插进一杠子,怎么处理?”尚铁龙低下头,沉默不语……
金虎和门儿要回北大荒的农场,尚铁龙和杨寿山推着自行车送他们。孩子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跟着。来到火车站,尚铁龙和杨寿山与儿女们惜别。俩大人对孩子千叮咛万嘱咐。
金虎说:“杨叔叔,我和门儿回去就结婚,提前叫你一声爸爸。”尚铁龙问:“门儿,金虎都改口了,你呢?”小门儿羞涩地喊:“爸!”尚铁龙说:“不行,我听着不习惯,叫爹。”小门儿赶紧叫:“爹!”尚铁龙满脸笑容:“哎!”
姜德久在更衣室一个角落里换工作服,听到几个工友悄悄议论他,什么“脸皮厚”、“偷军鸽”等等。他听不下去,悄悄走出更衣室。尚铁龙听到议论,把几个工友训了一顿。
姜德久正在炉前忙活着,尚铁龙把他叫到办公室说:“营口那边有一项外协任务,厂里决定派你去,给你换个环境,你把这口气给我缓过来!”姜德久哽咽了:“厂长,我早晚会争回这口气!”
赵金凤下班回家,只见满屋子的人在忙活着。姜德久在收拾行李,范乐天在烙葱花饼,宋大夫在收拾家,沈云霞在洗衣服,边立明在擦玻璃。赵金凤惊异地问:“这是怎么了?”
姜德久说:“厂里派我到营口干外协,得段日子,邻居知道了,怕我走后你没人照顾,把活提前干了。”
姜德久收拾好行李,怔怔地看着赵金凤说:“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明天一大早我就走了,临走给你洗洗头吧。”姜德久柔情蜜意地给妻子洗头。
赵金凤说:“德久,当时你追求我的时候,我一直拒绝,知道我后来什么时候在心里答应你了吗?就是你第一次缠着要给我洗头的时候。那时你给我洗着头,我在心里说,这个男人这么会体贴人,我这一生托付给他肯定不会受委屈,我果然没看错。”“唉,可是我还是让你受委屈了。”“你要是再这么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姜德久坐在去营口的长途公共汽车上,抑郁地看着窗外。汽车停下了,一位老军人身着旧军装,胸前戴满军功章上了汽车。
乘务员问:“老爷子,又要到哪儿去呀?”老军人说:“城里的小学请我作报告,讲讲老红军的光荣传统。”姜德久忙起身给他让座。汽车到站,姜德久跟着老红军去听他的报告。
礼堂里,戴着红领巾的老军人给学生们讲解放军战士雷锋的事迹,讲雷锋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时时处处为人民做好事,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
姜德久听着报告,眼前出现幻影——姜德久成了雷锋,他在雨水里抱着孩子走着,扯起滑倒在泥水里的大嫂。他身着军装,跟着尚铁龙炸敌人的碉堡,碉堡里吐出火舌,他用胸膛堵住碉堡的枪眼。部队庆功会上,首长给他佩戴上军功章。农舍着火了,他冲进熊熊的烈火,背出一位老大爷,还抱着一个孩子……